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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两个月后,秦长歌接到了返京的单绍带来的北堂繁的亲笔书信。
将信一字字读了,秦长歌淡淡一笑,递给楚非欢,怅然道:“一番操持,总算尘埃落定,祈繁啊祈繁,那般高处,可曾觉得不胜寒?”
“容兄逝去,祁兄一生,永远有一处空寒了,”楚非欢轻轻摩挲着那信纸,“纵然身居高位,富有一国,然彩云终散,知己难过。”
秦长歌微微叹息,“是的,我终究觉得亏负了他……”
“亏负他的是我,却是你去帮我偿还,楚非欢长眉一扬,“本来拿下中川送给他,是最省力的事,但你不希望他被国人所骂,背负着勾引外敌这个名声去做他的王,你的苦心,我知,祈繁自然也知。”
“非欢,”秦长歌抬眼,语声轻柔,“你为我付出了多少,我没有算过,所以你也别算那么清好吗?我们之间,本就不必计较那许多。”
楚非欢微微动容,注目她半响,突然道:“长歌……”
“嗯?”
“如果你……”
“报太师!”
太师府护卫的声音突如其来响在静寂的夜里,打断了楚非欢欲待出口的询问。
两人齐齐转过目光。
对上秦长歌有些不豫的目光,护卫有点惊慌,磕了一个头还没说话,他身后跌跌撞撞赶来的宫中太监已经扑跪上来,惶然磕头道:“太太太……师……”
“慢慢说,急什么?”秦长歌看着他眼神,心中突然一慌,皱眉问,“怎么了?”
“陛下别刺!”
卷二:六国卷 第七十章 成长
下弦月如弯钩,勾在雕龙飞檐的皇城之巅,月下的皇宫,静谧肃穆的矗立,将庞大的黑影,沉猛的笼罩了整个安静的郢都。
这寂静却突然被马蹄声踏碎,向来夜半深闭的深红宫门次第而开,数骑如踏云蹑月飞驰而来,转眼卷过层层高阔的宫门。
飞马而来的,自然是秦长歌。
她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穿着家常便鞋就上了马,极速的奔驰中,没来得及系腰带的长袍被九月初的寒冷夜风吹得啪啪直响,鼓荡如一面飞扬的旗。
两刻钟的路,她只用了一刻钟便奔入龙章宫。
龙章宫灯火稀疏,老于海扎着手在殿门口转圈子,秦长歌不及和他打招呼,步伐如风一路直进,珠帘在她身后翻卷荡漾出叮呤当啷的交击声响和闪烁的珠光。
珠帘细碎之声未歇,她人已经卷进后殿。
“阿玦你没事吧——”
声音戛然而止,秦长歌站定在后殿门口,瞪着那个斜倚龙榻正在好端端看奏章的俊朗男子,正满面笑意目光闪亮的抬起头来。
“切!”
秦长歌恶狠狠对装死皇帝大拇指朝下,然后转身,拔腿就走。
身子突然被人拉住。
秦长歌头也不回,“萧玦你无聊不无聊?”
身后一声叹息,随即,温暖的怀抱猛然沉沉罩上。
背后的男子,用一个环抱的姿势,抱紧了秦长歌,甚至无赖的用双手紧紧扣住她的腰,两人都衣衫单薄,隔着本就软滑的布料,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衣下温热的肌肤,萧玦灼热的呼吸拂在秦长歌的耳侧,吹得她心底突然起了阵回旋的风。
恍惚间响起那年凤仪宫断桥雪地上,身后这人大醉后也曾这般紧紧抱住她,一声声的问:“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他等待了多久?五年,一千六百多个写满期盼的日日夜夜,二十个春夏秋冬季节轮回,那些日子,用记忆的小刀割下去,碎成千片,没一片都仍是一个完整,都能托出一颗永远饱满鲜润的深爱之心。
秦长歌闭上眼,心底缠缠绵绵,尽是纠结至难以理清的心事。
萧玦抱着她,似是贪恋这般亲昵的距离和踏实的感受,他的颈项往前凑了凑,移动之间,秦长歌突然隐隐嗅见一点淡淡的药味。
心中一惊,立即回首,秦长歌道:“你——”
一回首,正迎上萧玦的脸。
如电光掠过黑色丝绸的苍穹,惊起颤栗。
男子的好闻的松木香立时氤氲而来,明明是清爽明朗的气息,不知怎的,却如佳酿般生出了熏然的魅惑,如那内殿沉沉帘幕里博山香炉里的五华香,一丝一缕的绕了上来。
萧玦的肌肤比平日微热,动作却比平日温柔,温柔里却有份不容拒绝的决然,他微一用力,已经将秦长歌拉倒在身后的榻上。
锦褥松软,一倒入便如陷入一个五色迷离的梦,梦境里男子俯身而向,一声声唤着思念已久的名字。
“长歌……”
前生戎马两心结,今生难见花前月,刻骨相思是一把逆风燃烧的火炬,一日日反噬着迎风而奔的他,疼痛而燥热,只期盼肌肤如雪的冰凉。
他翻身,贴近那个梦境。
爱如梦境,梦境里女子的眼神,却渐渐由先前的迷蒙转为清醒,那双深明清凉的眼眸里的黑色雾气渐渐散去,情爱刹那如万千空花,换得灵台寂灭。
秦长歌的手,缓缓伸出,抵在了他的胸前,阻止更进一步的探索。
萧玦僵了僵,苦笑了下。
半响道:“长歌……给我抱着睡一下,有点累……”
秦长歌的手顿了顿,指尖缓缓一移,触着了萧玦前胸某处,那里包扎得微厚,秦长歌皱眉道:“你真的受伤了?是谁?”萧玦却没回答,只是一侧身睡在她身侧,揽紧了她。
秦长歌也没继续问下去,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她的回应散在偌大的内殿空间里,听起来轻而远。
五华香沉郁厚重的烟气在明黄飞龙幔帐间缭绕着腾舞的弧度,错金长窗上窗纸光影变幻,由深黑慢慢转为浅白。
这一夜秦长歌始终没有闭眼,睁大眼目光炯炯,将重生两年来的诸般种种都在心底仔细梳理了一遍。
这一夜身边的萧玦居然一直睡得很安静,呼吸听来很平稳,秦长歌轻轻偏过头,细细看他睡梦中依然微微皱着的眉,隐约想起当年那很多个相拥而眠的日子,萧玦也是这般睡在她身侧,他沉睡时一向安静如同孩童,全无平日里凌厉飒爽之气,只是那时眉目舒展,梦中也神情愉悦,全不似现今这般,纠结深锁的眉峰。
他遇上了什么事?这般郁郁不欢?
秦长歌极慢极慢的伸手,轻轻点了萧玦睡穴,然后小心的退开他死死扒住自己臂膀的手,从他怀里溜了出去,穿了软鞋无声出殿。
老于海忠心耿耿在殿外打瞌睡,自从上次赵王萧琛图谋暗害国母事件案发,龙章宫有太监暗中和王族勾连的事也被扯出,老于海很费了一番劲将龙章宫太监都梳理了一遍,自己更是不顾年纪老大,亲自守在萧玦身侧。
秦长歌问了问情形,老于海颤巍巍道:“陛下昨日去了安平宫,回来后就郁郁不乐,午后瑶妃娘娘求见,陛下原本说不见,后来又召见了,说不了几句话,就听见瑶妃娘娘的哭声,然后陛下命老奴请娘娘出去,娘娘不肯走,拼命抓着陛下衣襟哭泣,老奴去请时,娘娘突然将老奴推开,从怀里拿出把剪子就插了陛下一刀……是老奴不好,老奴一急就去挡了,陛下不想伤着老奴,先把老奴挥开才会被刺伤的。”说完连连磕头请罪。
“起来吧,你忠心为主何罪之有?陛下功力深厚,这点伤无妨,你就不必自责了,”秦长歌皱眉听了,问:“瑶妃娘娘哭泣时,说了什么话?”
“娘娘就反反复复说陛下狠心。”
“狠心?”秦长歌若有所悟的重复了一句,挥手令于海下去,转身回殿解开潇玦穴道,坐在床边抱膝看着他,萧玦缓缓睁开眼,第一眼看见她,无奈的一笑,“你真狠心。”
“你真无聊,”秦长歌微笑看他,“一点皮肉伤,偏要叫太监做出这个样子,吓得我。”
“吓到你了吗?”萧玦目光一亮喜不自胜,“看来你还是有点点担心我的。”
秦长歌一笑,萧玦坐起身来,轻轻揽住她道:“我哪舍得你担心?只是当时情形乱,老于海自责得要自杀我还得拦着,偏偏以你的太师身份,按照朝规我这‘被刺’的事是第一个要通知你的,传报太监不知道事情轻重,光顾着被‘皇帝被刺’这事儿惊吓了,倒带累你慌张一场。”
“不过,”他突然哈哈一笑,深黑眸瞳越发光芒璀璨,“后来我想起来了,却也不想打发人去通知你没事,我就想着,如果还能看见长歌为我着急一次,这辈子也不枉了。”
“什么傻话,”秦长歌掩住他嘴,“这辈子长远着呢,何况我哪有你说得这么漠不关心?”
萧玦一低头,就势在她掌心吻了吻,笑道:“好香好香。”
秦长歌轻轻一拍他的颊,佯怒,“流氓流氓!”
她浅笑薄嗔眼波流动,神情如一朵开得正好的蔷薇花香醉人,萧玦看得有些发怔,喃喃道:“不知长歌之美者,无目也。”
“我倒觉得你眼光不好,”秦长歌笑嗔,“为了我这根小草,却想放弃整个花园,还差点给蜂儿蜇了,你好亏。”
萧玦怔一怔,苦笑道:“你知道了?老于海告诉你的?”
“他哪有这个胆子,”秦长歌似笑非笑偏头看他,“瑶妃说你狠心,哭成那样,还彻底绝望的动手,说明被刺激了,按说这么久,你冷落后宫已成习惯,不会没事闹成那样,那只有你赶人家滚蛋了。”
萧玦一挥袖,掸尘灰的姿势般痛快干脆,“我很早就想遣散后宫了,自从你回来后。”
秦长歌摇摇头,叹息道:“何必呢……”
“有必要。”突然探进来的漂亮大头自然是萧包子的,大眼睛转啊转,包子笑嘻嘻道:“他要追你,当然得先把小老婆打法掉,不然我第一个不答应。”
萧玦长眉一扬,怒视自己那个从来都胳膊肘向外弯的臭小子,“你不答应?你不答应有用?”
“有用,”包子一向不怕老子只怕娘,一句不让针锋相对,“我娘上辈子呆的那个地方,一个男人只能有一个老婆,像你这种有了很多小老婆的怪蜀桼,是根本没有竞争力的,哪有我干爹好?出身高贵,用情专一,还是个童男子……”
“萧溶!”皇帝大人再也忍无可忍,怒喝,“你从哪里学来这些下流话儿!”
包子扮了个鬼脸,腿一滑,以肉球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