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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凰-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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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侧首,看着山谷之前那个冰柱的方向,淡淡道:“自从我到了他身边,我就成了金丝鸟笼中雀,被娇养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郡主小姐,一开始我急,后来我也不急了,我只要在他身侧就好,至于我的任务,就让我完不成吧,国师远隔东燕,想在静安王府杀人,除非国师亲自来,但是他不会来的。”

“……他将我护得很好,我知道他是看在那张脸的份上,可是那样也很好啊,最起码我有他愿意多看一眼的东西,不是吗?”罗襄回首向秦长歌宛然一笑,神情居然有几分羞涩娇媚。

秦长歌闭了闭目,无言以对,这些爱情的局,回旋往复,不知终始,不过是刹那星火,终究燎了那青葱原野。

剩下的,只是一片惨白的劫灰,来年春风依旧,来年羯鼓箜篌声声宛转,却也再不是当初那盛景中的惊世之曲。

而那满座惊颜里一笑拨弦,不着言语而足尽风流的人,亦已永不再来。

“……最后一个问题。”很久很久以后,秦长歌道:“当初,放走白渊,你也在,是吗?当时大船上冲出来一掌‘打下’白渊的那个红衣玉自熙,其实是你,对吗?”

注视着秦长歌,罗襄慢慢露出笑意,轻轻道:“……他真的是很聪明的人啊……其实那天湖底,我们事先已经派人从芦苇荡那里掘了一条水下暗道,然后他和白渊的“假尸体”一直藏在轿子上,而我在众人注视下上轿,我们两人一般装扮,半路上他在转弯和死角处溜出来,将那假尸体藏在芦苇荡下暗道边再回轿,我溜到船上,黄衣之外套上他的红袍,装作他打下白渊,随即我跳下水赶回,他那时正好‘出来透气’,两人一交换,他下水,出现在白渊假尸体之侧,当你们的人赶到时,看见的就是他和白渊的假尸体,而我们的轿子上,自始至终,都有人在,而且我们侧影极其相像,隔着轿帘,是根本分不出的。”

“为什么不是玉自熙打下白渊,而你在水底接应?”秦长歌皱眉思索,“完全可以掉过来。”

“因为他始终不放心我,白渊下水后交换尸体时,要有一个人接应,如果接应的是我,他怕我会给白渊顺手暗伤了,而且他水性不如我,未必能及时游入暗道,你们的人来得真快,要不是我们掘了极其隐蔽和直线距离最短的暗道,只怕真的会被发现,我因此游得飞快,还掉了一件东西。”

“是不是这个?”秦长歌摊开手,掌间那个当初楚非欢找到的小小玉瓶,一倒悬间,有大雪茫茫而降,“是他送给你的吧?”

罗襄惊喜的要拿,突然觉得不妥,怯怯的缩回手,乞怜的看着秦长歌。

秦长歌将那玉瓶缓缓递了过去,淡淡笑道:“留下吧……以后还有很长的孤独的路要走……没有念想,要怎么熬过,那些不变的日升月落?”

从茅屋出来,秦长歌四顾一圈,直接涉入了一间最为宽敞的瓦屋。

瓦屋布置平常,只较其他房屋多了一个祭台样的东西,台上原本供奉着的图画,不知怎的已经溅满了血迹,看不清原来画的是什么,秦长歌推开里屋的门,布置清素得如同雪洞一般,只在妆台上有一个铜镜,隐约看出是女子闺房,大约就是饮雪族神女的住处。

妆台后隐约有个暗门,秦长歌不费事的打开,里面是一个描金盒子,那锁极其精巧,不过在秦长歌手里,也不过就多花了半刻钟功夫。

她的手指一直很稳定,眼神里却有些深沉的暗昧之色。

“啪”一声盒盖开启。

散出淡淡的,因年代久远封存住的,时光沉潜的气息。

盒底事一张色泽微黄,因为时间久远已经变得枯脆的纸,纸下有两双极其精巧的小鞋,大抵只能给婴儿穿着,依稀还能看出来是淡黄颜色,一双左边绣飞蝶,一双右边绣飞蝶。

那纸上写着:壬戌年乙巳月庚子日癸未时。

下面还有一排小字:是夜,双星耀月,得降双生,喜乎?悲乎?

喜乎?悲乎?

秦长歌紧紧盯着那张纸,盯着那熟悉的生辰八字,仿佛要将那张薄脆的纸,看出一个深深的洞来。

很久很久以后,啪的一声。

枯黄的纸,渐渐洇开一点水迹,将那早已承受时光侵蚀,再不堪任何轻微摧残的纸面,穿透一个黑洞,宛如一只从尘封岁月深处,带着神祗般的宿命的了悟,静静凝视过来的眼睛。

乾元六年三月末,于温暖金风之中勒马,前方,矗立千年的碧落神山在目。

秦长歌出神的看着山脚青翠葱郁,半山云雾缭绕,到了山巅却遥不可及的世上第一大神山,慢慢伸手,做了个推开的姿势。

推开,推开世人眼中的至圣这地的庄严大门;推开,推开尘封在岁月里某些不能为人触动的秘密。

哪怕那推开的动作,需要用没过膝盖的鲜血之泉来冲击。

今日一旦跨上神山,必将是生死之局,千绝门自来珍惜名誉,极重门规,下山弟子,除观风使之外,永生不得回归山门,如若回来,只要迈进山下一步,便视为叛出门墙,永为千绝弃徒。

秦长歌露出一丝冷笑,千绝门规,还有一条,但凡千绝中人,永不可亲手屠戮同门,不知道这条门规,现在还管不管用?

回首,看向身后急调的幽平二州大军,如一条黑色巨龙,蜿蜒布出数十里,只是那一望,森森杀气浩浩军威,便扑面而来。

再次仰首看向高远达于天际的,那个她心目中曾经的神圣之地,那个她生长于此,学艺于此,忠诚于此,信仰于此,并为之奔波劳苦一生,至死不休的,师门。

那轮断桥上的月,是否还永久笼罩在雾气中?如同某些隐藏的暗昧的计划。

“其实,我们都是被自己信仰并追随的人所毁灭。”

白渊,你一生里最后一句实话,我听懂了,却一直不愿相信,直到释一指向东方,和我说,“去吧。”我才如堕冰水的确认,那个世间最残酷的事实。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秦长歌慢慢伸出手,一弯,一掬……手指却在流动的风中捞了个空,那些曾经拥有的最美好的记忆,早已风化在时光的罅隙里,化为心底永不停息的泪滴。

……如果没有那场精心设计的死亡,就不会有重病夭亡的非欢,不会有惭恨中箭的萧玦,不会有负疚一生最终冰封千年的玉自熙,不会有失而复得得而复失被命运折腾得心丧如死的秦长歌。

从萧琛到玉自熙,从玉自熙到白渊,一层又一层真相之后,是一层又一层迷雾,而迷雾尽头,谁的手拨开浓云,现在命运铁青森凉的脸色。

大梦无边,谁在彼岸?

师父。

今日我,挟满腔疑问愤怨而来,为求一个答案,不惜杀上山门。

我只想问一句。

为什么?





    卷二:六国卷 第九十三章 一统(大结局)

大军巍巍如绵延铁墙,矗立在碧落山脚。

号称神山,多年来深受世人膜拜,可望而不可及的碧落,第一次迎来了带着敌意的目光。

那些沾满杀场血迹的军靴,即将狠狠踏上那些从无人触碰的青翠草木。

秦长歌下马,出神的看着前方一小块白玉石碑,上面简简单单书:“碧落”两字。

字迹飘逸潇洒,若有仙气,是千绝始祖创立此派时亲手所书,但凡被派遣下山的弟子,临行前一定要向这石碑三叩首,而远涉红尘再也不能回归的弟子,思念师门时,也只能到这石碑之前为止,遥遥对着山巅叩首,若是再进一步,便视为判出师门。

千百年来,从无人有犯此门规,事实上,千绝门门规是所有弟子的金科玉律,所有人从进门伊始便被日日告诫,谁也兴不起一丝叛逆的念头。

那么……不妨从我开始吧!

带着一丝冷笑,秦长歌缓缓迈前一步,素白袍角,越过了那道玉碑。

从现在开始,我把我自己逐出门墙了,既然我已经是千绝弃徒,那么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秦长歌一脚踩上玉碑,下了第一个命令:

“砍树!”

碧落神山山脚很多阵法,贸然进去只会被困死只有先砍掉,大军接令出动,从自己面前的树一桩桩砍起,那些生长多年的树木,渐次轰隆隆倒下,再被后续军队拉走。

秦长歌不打算躲躲藏藏,不打算温良恭俭让,既然不顾一切踏入了碧落山脚,既然已经撕破那层师徒面纱,还那么客气做甚?

秦长歌的打算就是,树拦,砍树;人拦,砍人!

什么事情动用军队来做,都雷厉风行效率非凡,很快碧落山脚就成了白地,树木不断滚落,树干露出惨白的断面茬口,那一线白色不断向上延伸,似一条玉龙,盘旋狰狞,呼啸腾身上冲。

砍了一半,半山之上忽起厉啸,啸声如雷滚过天际,震得砍树的士兵齐齐手软,随即天际青色流光一闪,几条青色人影如鬼魅般出现在树梢,衣袖一拂,便有士兵惨呼着滚落下去。

秦长歌眯眼注视着那几个青布衣的男女老少,想起传说中世代守护天机之门,却从不出现在任何人面前的无名家族,自己也只是知道而已,不想今日杀上山来,果然见到了。

一声轻啸,驭剑而起,秦长歌飞身纵上那些人对面的树梢,目光森寒的将那些人一一打量,那些人面色木然迎上她的目光。

山风呼啸,秦长歌黑发狂舞,目中厉色一闪又灭。

衣袖一拂,道:“杀!”

劲弩和火器队如铁青色大潮涌上,纷纷在调整角度,那些深黑的管筒对着那些人,随时等待着发射出带着烈焰和钢铁寒光的杀机。

那些人不避不让,伫立不动,连眉梢都没动上一丝,仿佛修行的概念里,多年来只有守护碧落这个目标,为此生自然也可为此死,以至于失去任何起落悲欢。

秦长歌看他们也如看那些树木一般——拦在前面,就死吧。

对战一触即发,沉滞的静默里,似乎能隐约看见即将流出的鲜血,敌人的,或者自己的。

“当!当!当!”

三生脆响,若石磐之声,突然自山巅远远传下。

那些僵立的青衣人齐齐抬首,看向上方,随即忽视一眼,也不看那些虎视眈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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