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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府今天也同样热闹,亲朋好友齐聚。见到新郎官人品不凡,自是交口称赞。
陈老先生出来迎接女婿,也打扮得一身光鲜,笑容可掬。天赐大礼参拜,口称岳父大人。陈老先生乐得眉开眼笑,老怀甚慰。让入厅中,香茶款待,问寒问暖。
众亲友在座相陪,吹捧恭维。
大姑娘出嫁自然免不了哭哭啼啼,长辈女眷左劝慰右叮咛,花费了不少时间。
天赐在厅中等候,也不知喝下了几壶茶水。终于等到新娘子上了花轿,又是一路吹打,返回府城。队伍中多了送亲的娘家宾客,几驾大车载着姑娘的嫁妆,声势更加浩大,走得也更加慢了。
这一来一往路途不近,回到城中已是午后申时了。天赐疲惫不堪,暗想:
“世上最苦最累的应该算是新郎官。这还不算完呢!”队伍行到李府,家中诸长辈亲友已经恭候多时了。
新郎官一到,鞭炮齐鸣,彩声雷动。此后便是种种繁文琐节,天赐不甚明白,听凭长辈们摆布,象一个木偶。新娘子头上蒙着大红的盖头,吉服十分宽大,别说面貌不得而知,就连身材如何也难以分辨。
新人拜过天地,新娘子送入洞房,可以喘口气了。新郎官却仍脱不开身。今日宾客盈门,喜宴一摆就是几十桌。席上觥筹交错,吆五喝六,场面十分热闹。
李大人忙于应付,笑逐颜开,仿佛年轻了十岁。见父亲高兴,天赐也随之欢喜,酒到杯干,来者不拒。长辈们只是走走形式,尚能应付。王致远等一干好友却是不饶人的,天赐酒量再豪也敌不过这许多如狼似虎的酒客。这一席酒直饮到掌灯时分,天赐酩酊大醉。
勉强支撑到众宾客相继散去,天赐跌跌撞撞来到洞房,一头撞开房门。喜娘连忙上来相扶,天赐将她推开,只觉脑中昏昏沉沉,眼前的景象不住晃动。模模糊糊看见合欢床边坐着一个红色的人影,不问可知是新娘子。天赐吃力地向新娘子走去。刚到床边,话也没来得及说一句,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扑倒在床上。耳边传来一声娇呼,而后便人事不知。
不知过了多久,天赐从睡梦中惊醒。眼前一片漆黑,口干舌燥,头痛欲裂。
摸摸身上,衣服鞋袜都已经脱去,身上还盖着条锦被。他渐渐回想起昨夜的喧闹,知道是酒醉虚度了春宵。大约是新娘子服侍宽衣解带,上床安寝。耳边传来轻微的呼吸声,身旁还卧着一个人儿,是新娘子。天赐万分愧疚,想推醒她,手伸出一半却又停住了。卧在他身旁的是一个陌生人,却又是将陪伴他一生的结发之妻,这令他啼笑皆非。终于天赐定下心神,轻轻唤道:“娘子,娘子!”
新娘子睡得不沉,倏然惊醒,拥被坐起,说道:“官人醒了!口渴不渴?我给官人端茶去。”声音甚是娇美。
天赐诚惶诚恐,不知如何应付。他平日里伶牙俐齿,现在却仿佛不会讲话了。
结结巴巴道:“我不渴,一点也不渴,你歇着吧!”
新娘子柔声道:“酒醉初醒,能不口渴吗?临睡前我在炉上煨了一壶茶,现在还热着呢!”掀开锦被,披衣下床。窗上透入一丝朦胧的月光,依稀看得清楚。
新娘子已经除掉了那件宽大的吉服,只着帖身的中衣,衬托出女性娇美的身躯,亭亭玉立,凸凹毕现。走起路若风摆杨柳,袅袅娜娜,着实动人。天赐心中怦然。
蓦然室中一亮,新娘子提起了茶壶。红红的炉火为她娉婷的背影添上了一圈金色的光环,就像一位圣洁的女神。天赐隐隐有一丝冲动,想上去抱住她,亲亲她,向她轻轻说一句:“我的好娘子!”
室中忽然又暗下来。新娘子放下茶壶,手捧茶盏,走回床边。茶盏上兀自白汽腾腾,新娘子轻轻吹吹,又浅浅尝尝。说道:“不烫了。官人请喝吧!”
天赐接过茶盏,一口饮下。只觉茶水甜甜的,暖暖的,心中泛起无限柔情。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体验到女性的关怀,不是母亲的慈爱,也不是妹妹的敬慕,而是妻子的体贴。这感觉令他陶然欲醉,对新娘子品貌如何的担忧全然丢到了脑后,心里只想着她的温婉可人之处。
伸臂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边轻轻道:“谢谢你,娘子。”
新娘子依偎在天赐怀中,娇躯一阵轻颤。天赐抱得更紧,问道:“你冷吗?”
新娘子嗯了一声,仿佛羞于开口,螓首娇软无力地埋在天赐胸前。柔软的青丝轻抚在脸颊上,幽香袭人。天赐心神荡漾,不可自持,低下头向新娘子娇颜上吻去。
只听新娘子啊的一声娇呼。黑暗中看不真切,这一吻竟落在她的鼻梁上。一时这一对新人都有些不好意思,沉默不语,只是紧紧依偎着,享受这醉人的恬静温馨。
良久,天赐说道:“我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读书时的情形。你还有印象吗?”
新娘子吐气如兰,细柔的声音道:“我当然记得。还以为官人已经忘了呢!”
天赐轻笑道:“怎么会忘?那时你顽皮淘气,逞强好胜,把我欺负苦了。有一回……。”
话说半截,一只温软的小手按住了天赐的双唇。新娘子嗔道:“不许说!”
天赐轻笑道:“象极了。那时你就是这付面孔,就是这么霸道。我还记得你小名叫兰儿,不知大名是什么?”
新娘子娇声道:“你猜猜看,也有一个兰字。猜出算你厉害。”姑娘家向人说起闺名,难免有几分羞涩。想来她此时的表情一定娇美万状。可惜室内黑暗,天赐白白错过了大饱眼福的好机会。
天赐道:“我的天!一定难猜得很,我且试试看。是不是叫素兰?”新娘子摇头道:“不是!”天赐道:“那么就是叫香兰,或者是春兰,美兰,玉兰……。”
一连串带兰字的名字脱口而出,如数家珍,亏他想得出。
新娘子连连摇头,最后懒得再摇了,嗔道:“越说越不象话。人家怎么会起这些俗不可耐,稀奇古怪的名字。”天赐道:“那我可实在猜不出了。告诉我好吗?”新娘子娇羞地偎在天赐的肩头,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叫兰若。这名字好不好?”
天赐赞道:“好名字!好雅致!只有我的好娘子,才当得起这个名字。”细细品味,随即轻声吟道:“兰若生春夏,纤蔚何青青。幽独空林色,朱蕤冒紫茎。”
这首诗咏的是香兰杜若的孤高品格。兰若花红茎紫,优雅清芬,独具风韵,用在此处倒也恰当。只是后四句:迟迟白日晚,袅袅秋风生。岁华尽摇落,芳意竟何成。辞意似乎有些不吉利。天赐吟到此处,便住口不言。
兰若格格低笑,轻轻一推天赐的前胸,嗔道:“好了好了,别酸了!人家生得丑,担当不起。”
一提到相貌,天赐怦然心动,轻唤道:“兰妹妹!”兰若动了动,问道:
“什么事?天赐哥。”言谈之间这一对新人越来越亲密,连称呼也改了。
天赐道:“兰妹妹,咱们点亮灯烛,让我看看你,好吗?”兰若羞道:“不么!人家是个丑八怪。”天赐笑道:“生得再丑也是我的好妻子。如果新婚之夜连妻子的相貌也不知道,岂不令人遗憾。”兰若更羞,扭动了一下腰肢,不再言语。
天赐轻轻推开妻子,翻身下床。摸摸索索点燃床前的红烛,室内为之一亮。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过身,看到的却是妻子的背影。兰若埋首胸前,娇羞难抑。
天赐笑道:“兰妹妹,让自家的丈夫看一看,有什么好害羞的?”坐到兰若的身旁,搂住她纤细的腰肢,轻轻扳过肩头。兰若也不加抗拒。两人目光相对,天赐看清了妻子的相貌,禁不住惊呼出声。
只见眼前的人儿柳眉弯弯,杏眼含羞,樱唇微咬,脸蛋晕红。娇嫩的肌肤仿佛能滴出水来。好一个绝色佳人!烛光摇曳之下,面容忽明忽暗,愈增娇美。竟然似极了那位身怀绝技,剑毙群贼于一招之间的红衣侠女。
天赐满腹狐疑,目瞪口呆。兰若轻轻推了他一把,娇声问道:“你发什么呆呀?是不是我的相貌太丑,把你吓坏了?”
天赐如梦方醒,心神略定,说道:“不,不!你生得很美,美极了!而且,而且……。”
兰若含笑问道:“而且很象一个人,是不是?”天赐心怦怦乱跳,暗想:
“厉害!她是怎么猜到的?”痴痴地一笑,答道:“你很象一位姑娘。有一次我遇险,曾蒙她出手相救。”心中惴惴不安,只怕兰若打翻醋坛子,效河东之狮大发雌威。
兰若却只是浅浅一笑,又问道:“天赐哥,你是不是很喜欢她?一面之缘,却念念不忘。”
天赐更为惶恐,暗想:“她如何知道只是一面之缘?难道她能掐会算?女人都是小心眼儿,我须小心应付。”分辩道:“没这回事,你别胡乱猜疑。”
兰若笑道:“还说没有。你这付神情已经明明白白告诉我了。你喜欢她,我不会拈酸吃醋。只想听你一句心里话。我和她相比,你更喜欢哪一个?”
天赐道:“这如何能比。她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幻影。你却是实实在在的真身,是我的好妻子。我当然更喜欢你。”这话有七八分是由衷之言。梦中的幻影可敬可慕,眼前的人儿却可亲可爱。他抱着伊人柔若无骨的娇躯,轻溴她鬓边淡淡的发香,如醉如痴。
兰若又羞又喜,低笑道:“其实你不论喜欢哪一个我都一样高兴。因为……,因为我和她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天赐大吃一惊,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紧紧抓住兰若的双肩,仔细打量,诧异地问道:“你说你就是那日剑毙群贼,救我性命的红衣侠女?这是真的?”
兰若娇呼道:“轻点,天赐哥!你抓痛我了。”天赐连忙松开手,紧盯这兰若娇艳的面庞,暗想:“我真是糊涂。两人的相貌生得一模一样,世上焉有这等巧事。”
一时间惊喜交集,只疑是在梦中。
兰若娇嗔道:“傻笑什么?说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