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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
天赐道:“治国平天下,非仗甲坚兵利,士马之众,而在于人心向背,人材得失。小弟跟随严大哥时日非短,历经大小百余战,立功至伟,斩首逾万,而匪患更见猖獗,湖广局势每况愈下,为何?只因朝廷政令失和,民心离散,将帅无能,军心不振。大哥这样的忠臣良将不得重用,黄仕甲匡文尧一流的奸臣庸才反得高位,麟凤困于草泽而狐鼠窃居庙堂。小弟自知用兵之道不及严大哥多矣,但身负奇技,不甘妄自菲薄。愿拼一腔热血,另谋一条救国救民之路,使普天下的忠臣良将皆有用武之地。”
严梦熊热血沸腾,说道:“贤弟,我明白你的意图,你是要进京,效荆轲聂政之举,仗三尺利剑,诛奸佞清君侧。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刘进忠许敬臣一干奸臣也非易与之辈,皆豢养众多死士,其中不乏高手,贤弟一定要多加小心。”
天赐笑道:“大哥以为小弟是个只会拿刀弄剑的一勇之夫吗?错了,错了!
不是小弟自吹,那许奸刘奸府中纵然高手如云,小弟要取二贼首级,易如反掌。
不过杀一两个奸臣,无补于事。去了一个许敬臣,还会有第二个许敬臣,去了一个刘进忠,还会有第二个刘进忠。
小弟要行的是釜底抽薪之法,让奸党在朝中再无立足之地,为朝廷开一条纳贤用材之路。“
严梦熊喜道:“以贤弟的才智武功,愚兄相信此行定能成功。”天赐道:
“成功的把握是没有的,但只要有一两分的希望,就值得一试。希望大哥善保有用之身,以为来日之图。
南昌府四战之地,不可久守。廖崇义非王佐之材,亦不可久恋。如果南昌不幸失陷于贼手,严大哥能走则走,切莫再生与城偕亡之念。“严梦熊道:”贤弟放心,这道理我明白。我等着贤弟的好消息。“天赐道:“小弟走了,大哥多多保重。”严梦熊连忙拉住天赐,说道:“要走也不急在一时,众兄弟处总要有个交待。且待明日,我置酒为贤弟送行。”
积雪初融,春寒料峭。南昌城东关外的土路泥泞难行,马匹驰过,雪水泥浆飞溅。严梦熊胡平马提调姚把总等一干同袍兄弟出城为天赐饯行,一路均默然无语,面带愁容。
驰到十里长亭,天赐带住坐马,回身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严大哥,诸位兄弟,请回吧!”离情别绪涌上心头,大家皆黯然神伤。严梦熊大叫道:
“拿酒来!”两名随从策马而至,怀抱酒坛,下马入亭,在石桌上摆下几只酒盏,一一斟满,亭中酒香四溢。
大家围桌落座。严梦熊端起酒盏,说道:“贤弟,我敬你一杯,祝你此行顺利,马到成功。”天赐道:“借大哥吉言,小弟一定尽心竭力,以酬诸位盛情。
希望大家再见之时,已经是匪患弥消,弓马尽藏,天下承平,万民乐业。那时我与诸位举杯同庆,不醉不休。”大家轰然叫好,一饮而尽。
胡平也起座敬酒,说道:“我胡平能有今日,全仗贤弟提携,贤弟真是我平生第一大恩人。我是一个粗人,不会说什么漂亮话,只能敬贤弟一杯水酒,略表寸心。”此后马提调等人一一敬过。天赐酒到杯干,不觉有些醺醺之意。胸中激情勃发,击盏歌曰:长淮望断,关塞莽然平。征尘暗,霜风劲,悄边声,暗销凝。
追想当年事,殆天数,非人力。洙泗上,弦歌地,亦膻腥。隔水毡乡,落日牛羊下,区脱纵横。看名王宵猎,骑火一川明。笳鼓悲鸣,遣人惊。 念腰间箭,匣中剑,空尘蠹,竟何成!时易失,心徒壮,岁将零,渺神京。干羽方怀远,静烽燧,且休兵。冠盖使,纷驰骛,若为情。闻道中原遗老,常南望,翠葆霓旌。
使行人到此,忠愤气填膺,有泪如倾。
这首《六州歌头》是南宋张孝祥怀故国丧于夷狄所作,忠愤之气,无奈之情,令人闻之神伤。胡平虽然是粗人,不明词中深意,从大家的神情上也可看出眉目。
叫道:“贤弟何故作此悲声,且听我的。”他唱道:日高烟淡,倚天长剑影冲寒,声驰沸海,令走摇山。铠砌银纹,恰如龙驾雨,鍪斜金翅,兀地虎生翰。气腾腾雾结,阵绕绕云连。黄沙漫起,乌角吹残。鼙鼓掩轰雷,旗纛驱飞电。
指日间长驱席卷,奏凯师还。
大家齐声叫好。天赐笑道:“胡大哥说自己是个粗人,这一曲却唱出了大家的心声。指日间长驱席卷,奏凯师还,好雄壮,好气魄!”胡平赧然道:“我也是从戏文里听来的,根本就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胡乱唱出,让诸位见笑了。”经胡平如此一说,大家均放声大笑,气氛顿时活跃起来。你一杯我一盏,不多时两坛酒便喝得点滴不剩。
天赐掷杯于地,说道:“酒兴已尽,小弟去也。临行时尚有一事奉告诸位。
小弟并非李国栋,冒名顶替,欺瞒多日,请诸位海涵。”胡平道:“不错,李兄弟本名李易,只因被朝廷追缉,流落江湖,报国无门。这才冒我部下一逃卒之名,投效军前。请严大人恕胡平相欺之罪。”
天赐大笑道:“非也,非也!此名非真名,此容亦非真容。小弟名叫李天赐,江湖上有个浑号叫做神箭天王。与诸位再见之时,即是我李天赐恢复本来面目之日。诸位请忘掉我这付尊容,记住李天赐三个字,将来也好相认。”胡平如堕五里雾中,欲待动问,天赐却已跃上坐马,飞驰而去。
马提调忽然叫了起来:“李天赐!我想起来了!前任兖州知府李明辅李大人不是有一位公子叫李天赐吗?李大人被锦衣卫害死,这位李公子杀死多名锦衣卫军官,逃亡江湖,被朝廷画影通缉。此事已经过了三年之久,李兄弟难道就是李大人之子吗?”
大家均大吃一惊,转首去看严梦熊。只见严梦熊恍如未曾听闻,怔怔地眺望着天赐远去的方向,久久无语。
天赐走后不出一月,闻香教起大军数十万围攻南昌。南昌地处平原,无险可依,苦苦支撑了十余日,箭尽粮绝。严梦熊记起天赐的嘱托,不再死守,力劝廖崇义弃城突围。廖崇义已经吓破了胆,自然立刻答应。严梦熊督军乘雨夜透围而出,辗转奔波千余里,余众不足万人,终于安全抵达江南。后来武林盟起事,在江南无法立足,严梦熊又率军渡江淮北上,驻马于河北。此是后话,略过不提。
第二十五回 胸中有誓深如海 肯使神州竟陆沉
兖州府,阔别了三年之久,天赐终于又回来了。济宁州通往兖州府的官道,是天赐的旧游之地。当年他在此独战群盗,救了吴小姐,又邂逅后来成为他妻子的兰若。而今春光依旧,伊人却不知远在何方。远望郁郁葱葱的滋阳山,他喟然长叹,平添了几许伤感。
兖州地出南北要冲,本来商旅云集。可如今市面萧索,行人寥落,已非昔日的繁华。自从卧龙山庄起事,盗匪频繁寇掠淮泗,运河水道久已不通,商旅绝迹,财源枯竭。继任的兖州知府不知体恤民情,横征暴敛,更是雪上加霜。
天赐在城中找了一家客栈安顿下来。这客栈规模不小,前前后后有几十间客房,却只住着三五名客人。房中结满了蛛网,积尘厚如铜钱,可见闲置已久。店小二忙着打扫尘土,口中嘟嘟囔囔,抱怨世道不宁,客人稀少,求客官原谅云云。
稍作休息,天赐信步出店,去寻觅那个他足足生活了十八年的旧宅。路也依旧,门也依旧,只是已经换了主人。围墙粉刷一新,大门口站着一对腆胸叠肚的健仆,一脸骄横之色。
街口处有一个卖蔬菜的小贩,横着一辆小车,正在大声吆喝。旁边还有一个干瘪老头,眯缝着小眼睛,蹲在墙根晒太阳。天赐走上前向那小贩作了一揖,说道:“借问一声,那边宅第之中住着什么人?”那小贩冷哼一声,迸出了三个字:“王剥皮。”
“王剥皮?”天赐大奇。他是在兖州长大的,怎么从没听说过什么王剥皮。
问道:“这王剥皮又是何许人?”那小贩大为不屑,说道:“你连王剥皮都不知道,当真孤陋寡闻。那王剥皮又名天高三尺,就是咱兖州府大青天大老爷。记住了,别再逢人就问。让咱兖州人笑掉大牙事小,把你当成王剥皮的亲友子侄,那你可就要倒霉了。”
吃了小贩的一顿抢白,天赐当真哭笑不得。耐着性子又问道:“在下几年前曾来过此地,当时这所宅院中住的好象不是王剥皮吧?”
小贩脸色一变,反问道:“你打听这个干什么?”天赐道:“随便问问,好奇而已。你既然不愿说,我也不能勉强。”摸出一小锭银子,托在掌上。说道:
“咱们不妨做笔交易,我用这锭银子,换你回答几个问题,如何?”在天赐想来,此等市井贩夫见钱眼开,银子一出,自然无往而不利。不料那小贩如同未见,冷笑道:“抱歉得很,咱不想做这笔交易。银子你自己留这用吧!”推起小车,径自走了。
天赐怔在当地,许久无语。这时蹲在墙根那干瘪老头忽然睁开眼睛,说道:
“小哥这是白费唇舌,咱们兖州人有这么个忌讳,化多少银子也问不出来。”天赐有几分恍然。向老者深施一礼,说道:“请老丈指点。”那老者道:“既然是忌讳,老朽自然也不能说。小哥还是快走吧,再迟必有麻烦。”
天赐道:“实不相瞒,小可的父辈与此宅的旧主人有些渊源,听说他举家遭难,特命小可前来看看,是否有什么人留下。老丈既知内情,望不吝见告。”
老者上下打量天赐,目光中有些疑惑。迟疑半晌,说道:“既然是举家遭难,自然没什么人留下。小哥不必再浪费时间了。”天赐道:“连家中仆人也一同遇害了吗?”那老者小眼睛陡然睁大,冷笑道:“你问这个到底是何居心?实话告诉你,确有一名老仆人侥幸逃出,现在就住在兖州城里。他的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