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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在渊此时正在人丛之中,被司马玉雁这一笑勾去了三魂六魄,被她的一声龙公子叫得心痒难搔。也不等欧振岳招呼,排众而出,走到司马玉雁马前,长揖到地,说道:“贤妹别来无恙。一别数年,贤妹音容小兄无日或忘。当年小兄一时糊涂,失礼冒犯,悔之无及,望贤妹海涵。”
司马玉雁想起当年的羞辱,恨不能一剑杀掉这衣冠禽兽。勉强抑制住冲动,巧笑如故,说道:“龙公子既已加入本盟,彼此就是同道,旧事不必再提。”
龙在渊暗喜,说道:“小兄于走投无路之际,蒙龙首大度收容,此恩此德,结草衔环也难报答。惊闻龙首遇害,小兄痛断肝肠,恨不能生食逆贼之肉,以慰龙首在天之灵。日前贤妹发兵镇江,逆贼设下奸谋,妄图加害。小兄无意中探听到风声,急急赶来相助。不想一步之差,铸下大错。”他这一席话说的慷慨激昂,声泪俱下,如果不知底细一定会受骗上当。
司马玉雁不是三尺童子,龙在渊心性如何她比谁都清楚,闻言只觉得恶心。
诸葛桢极富心机,立刻揣摩透龙在渊的意图,暗想:“你这是不甘寂寞,想乘本盟内乱兴风作浪。这样也好,你能利用咱们,咱们也未尝不能利用你,看看究竟谁道行高。”说道:“龙公子仗义于危难之间,足见高义。本盟雄踞江南垂三十年,盟中兄弟皆是侠肝义胆的热血男儿,势不容弑主逆贼横行。哪个无知狂徒胆敢冒大不韪图谋作乱,终必难逃公道。”
诸葛桢话中有刺,龙在渊心怀鬼胎,禁不住打了个冷战。论武功他比诸葛桢司马玉雁高出不少,但如今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强挤出一脸的笑容,连声称是,心中却想:“我龙在渊若有出头之日,第一个便杀掉你这匹夫。”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一行人上马登程。正午时分赶到江阴,饥肠辘辘的军卒终于能添饱肚皮,睡上一个安稳觉了。司马玉雁等人却寝食难安,坏消息接连不断,令人心惊。驻防江南各处的军马被司马玉麒所惑,纷纷起兵来攻。司马玉麒的大队人马距江阴只有几十里,指日便可杀到。江阴守军不过两三千人,众寡悬殊,难以抵挡。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大家经过一夜计议,最终采纳了诸葛桢的主张,先回瓜州再说。
第二天司马玉雁放弃江阴城,率领部众三千乘船西去。江阴也是大江要隘,原驻有水师,大小战船不下百余艘。自瓜州吃紧,大半已调往江北,余者不敷使用,只得征用民船充数,胡乱拼凑了各色船只几十艘,好歹将能带的人都带走了。
来时浩浩荡荡,归是凄凄惨惨,数万大军指日间烟消云散。司马玉雁独立船头,远眺浩瀚的江水,仿佛自己就是江中的一叶小舟,在激流险滩中搏击,永远也无法靠岸。父仇几时能报,内乱几时能平,武林盟的前途又将如何?一丝茫然无助之情蓦然涌上心头。
龙在渊悄悄走出船舱,来到司马玉雁身旁,轻声道:“玉雁,别太难过,一时胜败不必放在心上。令尊之仇小兄责无旁贷,大家齐心合力,何虑奸贼不除。”
司马玉雁嫣然笑道:“谢谢你,龙公子。”龙在渊色心大动,讨取美人欢心,此时正是好机会。他堆起一脸的假笑,柔声道:“你我本是故交,说谢不就见外了吗。小兄助你一则是感于令尊厚遇,二则是冲着你我之间的交情。小兄自知无法求得贤妹谅解,可是痴念难断。但愿贤妹能知我苦心,小兄不敢再有它求。”口中甜言蜜语,身子越靠越近,伸臂去揽司马玉雁的纤腰。
司马玉雁轻巧地脱出,正色道:“龙公子,我不讳言当年曾对你十分迷恋。
你在危难之际赶来相助,我衷心感激。可是我的心早已交给另外一个人,今生今世再不会移情别恋,希望龙公子万万不要再存幻想。”
龙在渊妒火中烧,大声道:“他是何人?”司马玉雁笑道:“他是公子的老朋友,公子应该知道。”龙在渊顿时醒悟,心凉半截,说道:“原来是他。江湖传言他已被狂道击落深涧而亡,贤妹的情意只怕要落空了。”
司马玉雁道:“江湖传言岂能尽信。当时我也曾信以为真,伤心欲绝。可是就在一年前,他的小侍女秀雅被人接走了,也带走了他的神弓神剑。秀雅留书向我道别,虽然语焉不详,我也能猜出大概。秀雅一定是他接走的,他一定还活着。”
一年前在开封城,龙在渊曾被手持风雷剑落日弓的假神箭天王吓得狼狈逃窜,当然认定天赐没有死,这种丢脸事却不能告诉司马玉雁。他道:“如果他没有死,现在一定在官军中效力。你们已是生死仇敌,今生无缘再聚了。”司马玉雁道:
“敌也罢友也罢,只要他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他,今生总会相聚。”她回想起一幕幕往事,目光充满难以言喻的神采,如醉如痴。
龙在渊恨得牙痒痒的,暗骂:“该死的李天赐。”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回到舱中独自生闷气。心想:“这死丫头还不信任我,想个什么法子打动她才好?”
就在他挖空心思盘算计策之时,忽听舱门口有人道:“龙公子,小人范德隆求见。”范德隆进入舱内,脸上阴云密布,未语先叹,说道:“真没想到,大小姐败得这么惨。咱们算是走错了门路,不早打主意只怕性命难保。”
龙在渊立刻有了毒计,阴笑道:“打什么主意?咱们既然走上这条路,只能一条路走到黑。范老兄不是说过,为了升官发财就算冒点风险也敢干吗?丢了性命只能怪自己时运不济,怨不得旁人。”
范德隆叫苦连天,一付可怜相,说道:“他娘得倒霉透顶,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连性命也要赔进去了。龙公子,我来投奔大小姐是你出的主意,事到临头你可不能撒手不管。”龙在渊笑道:“本公子自有妙计助你解脱大难,只要你答应本公子一个条件。”龙在渊笑得太邪,范德隆心里一阵阵发怵,问道:“公子有什么条件?只要力所能及,小人决不敢推托。”
龙在渊狞笑道:“借你的项上人头一用!”忽然发难,腰间闪电刀腾跃而出,直取范德隆伸长的脖子。只见寒光闪过,鲜血飞溅,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已经落入掌中。龙在渊大笑道;“用你的项上人头,换取美人的芳心。你这蠢材泉下有知,可别怪本公子心狠手辣,谁让你利欲熏心,瞎了眼睛。”
闪电刀削铁如泥,划颈而过,浑不着力,范德隆无头尸体许久方摔倒在舱板上。响声惊动了隔舱的飞鹰,他飞跑入舱,惊道:“三公子,出了什么事?啊!
您杀了范德隆,这可如何是好。”龙在渊道:“这厮妄图劝说我去投奔司马玉麒,故而杀之。见到司马玉雁我自有说辞。”龙在渊提着人头去向司马玉雁邀功献媚,飞鹰独自留在舱内,盯着舱板上的无头尸体发怔。
司马玉雁与诸葛桢正在舱中相对发愁,龙在渊大步闯入,掷头于地,说道:
“玉雁,这范德隆是奸细,我把他宰了。”司马玉雁惊道:“龙公子,你杀错了人。先父遇害,全仗他冒死传讯,怎么可能是奸细。”龙在渊道:“错不了,这厮瞎了狗眼,刚才溜到我的舱里,百般游说,许以权势名利,劝我去投靠令兄。
小兄虽不敢以君子自居,却也不是见利忘义的无耻小人,一气之下把他杀了。这厮是郝大鹏的内弟,所谓冒死传讯,只怕也是曹国梁的奸谋,贤妹万万不要为他所欺骗。”
在龙在渊想来,此举一定能赢得司马玉雁的信任,对他另眼相看。谁知司马玉雁并没有他预料的反应,反而紧缩双眉,一语不发。诸葛桢也有几分不乐,说道:“范德隆既然是奸细,理应交由小姐发落,也许可以探听到一些内情。龙公子擅自杀之,置小姐于何地?”
龙在渊弄巧成拙,反惹了一场不是,心中万分懊恼。分辩道:“是我太鲁莽,盛怒之下出手没有分寸。他只是一个跑腿送信的小脚色,留下来也探不出什么内情。”
正在此时,就听有人叫道:“小姐,大事不好了!”欧振岳推开舱门冲进来,气急败坏地叫道:“小姐快去看看,瓜州,瓜州……。”大家冲到舱外,凭舷远望。只见西边瓜州的方向火光冲天,映红了江面,隐隐传来沉闷的雷声。
“是炮声,是官军的大炮!瓜州出事了!”大家皆大惊失色。瓜州和钟云翱的几万人马是最后一点本钱,瓜州一旦有失,大家就无家可归了。司马玉雁下令加速行驶,战船乘风破浪,箭一般快。距瓜州越来越近,炮声却渐渐稀落下来。
水天相接处驶来几条快船,借着火光可见是武林盟的旗号。钟云翱立在船头,虬髯被炮火烧去了大半,其状十分狼狈。大家心向下沉,瓜州果然丢了。
行到近处,钟云翱飞身跃上司马玉雁的坐船,伏地大呼道:“大小姐,老钟对不起你。
瓜州失守,几万兄弟全完了。“司马玉雁扶起钟云翱,安慰道:”钟大叔,这不怨你。若非逆贼作乱,本盟岂能落到如此地步。瓜州是如何失守的?几万精兵,依坚城固守,难道一夜之间便土崩瓦解了?“钟云翱道:“小姐走后,咱们严守营寨不与官军交战,接连数日官军也没有举动。今天傍晚一小队战船来到水寨外,自称是奉小姐之命回来求援。咱们信以为真,打开水门放他们进来。谁想他娘得居然是官军,一入水寨便抬出大炮四面乱轰,后面埋伏的大队战船一拥而入。咱们措手不及,船只大多中炮起火。官军水陆夹攻,不知来了多少人马。众寡悬殊,弟兄们都被冲散了,死的死降的降。
我老钟孤掌难鸣,拼死杀出重围来见小姐。请小姐再给我几万人马,乘官军立足未稳,我一定能夺回瓜州。”
司马玉雁凄然道:“我身边也只剩下几千残兵,逃命尚且不及,哪有能力夺回瓜州。”
大家皆默然无语。江南无法立足,瓜州又丢了,十几万大军只剩下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