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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赐听他牛皮乱吹,人老珠黄四字用得不伦不类,如雷灌耳加到自家身上更是闻所未闻,心中不免暗暗发笑。说道:“原来大师当年也曾是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失敬,失敬!”老和尚宏元要不是没有听出天赐话中之意,便是脸皮实在太厚。闻言反而面有得色,说道:“不敢当小施主盛赞。叱咤风云谈不上,只是略有薄名而已。”
天赐笑道:“大师当年如雷灌耳的名号,不知能否见告,也让在下这个初出茅庐的江湖后辈长长见识。”
宏元略作迟疑,说道:“贫僧当年的名号说出来小施主也不会知道。江山代有才人出,一辈新人换旧人。这些陈年旧事提它做甚。贫僧现在又有一个新名号,叫做百晓奇僧。不知施主可曾听说过?”
天赐初入江湖,成名人物也没听说过几个,所谓百晓奇僧更加不得而知。心想:“只怕是你自吹自擂,杜撰出来的。我就看不出你奇在何处。”笑道:“这百晓二字之意,应该是指大师博学多识,断事如神。在下倒要请教。”
宏元僧摇头晃脑,万分得意,说道:“施主说的不差。百晓奇僧这名号一是说贫僧久走江湖,见闻广博,江湖上的事少有不知道的。二是说贫僧善于看相问卜,断人吉凶祸福。这二十年来贫僧为不少人看过相,从王侯将相到贩夫走卒,从八旬老翁到三尺童子,从来没看错过。”
天赐暗道:“佛家讲色空,讲因果,没听说还兼看相问卜。”佯做大喜状,说道:“原来大师还有这等神技,佩服,佩服!大师能否为在下相一次面?”
宏元僧故作迟疑,说道:“贫僧为人看相有三不看:心情不佳不看,卦金不足不看,不逢有缘人不看。小施主是贫僧的朋友,这些规矩自然都免了。小施主请端坐,待贫僧一观。”
故作姿态,凝神看了半晌,忽然面现惊容,说道:“奇,奇!太奇了!”
天赐勉强忍住没有笑出声,暗道:“他准有一番恭维,不说我也知道。”果然不出所料,只听宏元僧道:“观施主之相,实是奇绝,千万人中只怕也寻不出一个。贫僧不敢妄下定论。
不过可以断言,小施主乃大富大贵之相,将来必能位居千万人之上,妻妾子孙满堂,福泽深厚,心想事成,无病无灾,寿登百龄。“听他只会胡乱吹捧,却讲不出个所以然,天赐倒有九成的不相信。可是好话谁不爱听,暗中也有几分欢喜。却见宏元僧面色一肃,说道:“贫僧观施主印堂晦暗,双眉带煞,目下定是劫难重重。如果不通趋避之道,一切功名富贵就都是虚话了。”天赐禁不住大吃一惊,忙问道:“如何趋避?请大师指点。”宏元僧故作神秘,说道:“此乃天机,不可轻泄于人。
只要施主为人处世上应天心,下顺人意,凭施主的齐天洪福,自能逢凶化吉。
贫僧的担心倒是多余的了。“天赐暗道:”这都是卜家套语,说来说去等于什么也没说。“一笑置之,也不放在心上。
宏元僧胡诌许久,终于告一段落。摇一摇空空的酒壶,笑道:“酒兴未尽,贫僧再去添一壶。”起身出门。不久又笑嘻嘻端着酒壶回来,为天赐满满斟上一杯。天赐连饮了数杯,却见宏元僧始终不碰酒杯,忍不住问道:“大师何故不饮?”
宏元僧笑道:“贫僧不善饮酒,刚才一时兴浓,多饮了几杯,已经有些醉了。”
说着又为天赐斟满。
两人饮酒闲谈。宏元僧说起江湖事头头是道,出言风趣,谈吐颇为不俗。天赐听得津津有味,暗道:“这老和尚百晓奇僧的名号还真不是白叫的。”又是几杯酒下肚,忽听宏元僧叫道:“这酒后劲真足,贫僧有些头昏。”话音刚落便扑倒在桌面上,竟然睡去了。天赐连推带叫,没将他弄醒,自己反而也觉天旋地转,暗道:“我平时酒量不小,今天也没喝多少,怎么就醉了?也许我今天太累了。”
头越来越昏,勉强将宏元僧扶到床上,他也摇摇晃晃爬上去,和衣卧倒,头一沾枕便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醒来已经日上三竿。天赐口干舌燥,头痛欲裂。坐起来四下张望,却不见宏元僧的影子。天赐暗道:“这老和尚何处去了?莫不是已经走了,不再向我讨银子了?”他昨夜与宏元僧谈得投机,忽然分手,心里倒有几分遗憾。
走出房门,昨天那位店伙迎上来,堆笑道:“李爷,您才起来呀!”天赐道:“伙计,我昨天嘱咐过你,今天要起早赶路。你为什么不叫醒我。”店伙道:
“是大爷的朋友不让小人叫醒您。那位大师说您太累了,让您多睡会儿。”
天赐暗道:“这老和尚也是好心。”随口问道:“他走了没有?”店伙道:
“一大早就走了。”天赐道:“你给我拿些早点,吃了好赶路。”店伙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天赐回房收拾行李,打开包裹一看,顿时目瞪口呆。包裹中的金银钱钞已经分文不剩。
天赐急出一身冷汗,暗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昨夜有偷儿光顾?此行尚有千里之遥,没有银钱怎么办?店饭账又怎么付?”
想起怀中似乎还有十几两散碎银子,又向怀中摸去。这一摸天赐更惊,怀中的银两居然也不翼而飞。天赐暗道:“我真蠢,睡得象死猪,被偷儿摸到身上,居然没有发觉。”忽然心中转过一个念头,暗道:“不对!这里面有蹊跷。”昨夜的经过一幕幕从眼前掠过。老和尚宏元看见银子是的贪婪神色,言谈举止,着实令人起疑。他酒量本豪,几杯下肚居然醉倒,也大出常理之外。
想来想去天赐终于想通了,这些都是宏元僧所为。他中途出去取酒,一定暗中下了蒙汗药。天赐越想越气,暗道:“这贼和尚可恶透顶,一文钱也不给我留下,把我害惨了。下次见面一定打他个半死,方解心头之恨。”
现在的难题是如何付店饭账。他不能象宏元僧一样,凭一张厚脸皮白吃白喝。
解开领口,从衣下摸出一条金锁。这是他身上唯一值钱的物品,也是父亲留给他的唯一纪念。父亲在他出生时打造了这条金锁,在上面留了两句吉利话:天意为善,赐福降瑞。内藏他的名字。父亲希望他一生平安。他自幼随身佩戴,令他时时想起父亲,实在舍不得卖掉。
这时那店伙推门进来,笑道:“李爷请用早餐。”摆妥碗筷,转身欲走。天赐道:“请问伙计,镇中有当铺吗?”店伙道:“有是有,李爷问这干什么?”
天赐将金锁交给他,说道:“拿去当掉,银子多少不论。”店伙大惑不解,说道:“镇里的当铺黑心得很。您又不缺钱用,何必要当东西?”天赐打断道:“让你去你就去,不必多问。”店伙慌忙称是,捧着金锁出门去了。
天赐坐下用餐,肚子添饱那店伙也回来了。手中依然捧着那条金锁,另有一张大红的拜帖,一齐放在桌上,说道:“李爷,当铺不敢收您的东西。”
天赐问道:“这是足色的黄金所制,当铺为什么不肯收?这张拜帖又是怎么回事?”店伙道:“朝奉看了您金锁上刻的字,便问小人您的姓名相貌。小人不敢隐瞒,如实相告。朝奉神色郑重,派人请来戚老爷子,送上这张帖子。说是要来拜访。”
天赐如堕五里雾中,问道:“戚老爷子是何许人?”店伙吞吞吐吐,说道:
“他是……,是本城的大善人。”天赐问道:“他为什么要来拜访我?”店伙似乎浑身都在打战,小心翼翼地答道:“小人不知,也许是慕名来访。”
正在这时,只听门外有人道:“李公子,戚某人求见。”天赐道:“请进!”
一位满脸堆笑的肥胖老者大步而入,一揖到地,说道:“戚某参见公子。”肥手一挥,又有一名彪形大汉托着一盘银子走进来。戚老爷子道:“公子光临敝处,无以为敬。区区二百两银子,请公子笑纳。”
天赐诧道:“在下与尊驾素昧平生,岂敢领此厚赠。”戚老爷子笑道:“咱们是朋友,公子既然缺钱用,老朽自当效劳。多有打扰,老朽告退。”也不管天赐是否肯收,告辞退出,扬长而去。
这位戚老爷子来得突兀,去得古怪。天赐困惑不解,又叫来店伙问道:“伙计,老实告诉我,这姓戚的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无缘无故送我银子?”店伙道:“小人早就说过,他是本城的大善人。也许银子多得化不完,胡乱送人,请大家帮他花花。”
天赐紧紧盯住店伙,说道:“你在说谎。这位戚老爷子一定不是什么大善人。
他是城中一霸,对不对?”店伙道:“就算是吧。”天赐道:“你很怕他是不是?”
店伙道:“不止小人怕他,本城没人不怕他。他是大明山卧虎寨的人,跺跺脚全城震动。县太爷也没他威风。”
天赐奇道:“大明山卧虎寨?这又是什么所在?”店伙嗫嚅道:“是一群劫富济贫的英雄好汉。”天赐冷笑道:“只怕是一伙打家劫舍的强贼。”店伙惊道:“这是大爷说的。小人可没说。”只看这店伙的神色,便知所谓大明山卧虎寨决不是什么好路数。
天赐道:“伙计,你不用害怕,我又不是大明山的强贼。这位戚老爷子与强贼勾结,公然在城中横行,难道官府就不管吗?”
店伙见天赐和颜悦色,胆子立刻就壮了,说道:“大明山的好汉每隔三五日便来镇中洗劫一次,从来就没见官府管过。县里的官兵捕快不敢出城一步。本镇的几位有钱有势的大爷也曾出资募集乡勇,抵抗强贼。可是后来被强盗打怕了,便与强盗串通一气,为虎作伥。姓戚的是卧虎寨的人,本镇无人不知,却没人敢说他半个贼字。”
天赐心想:“这卧虎寨只怕就是所谓三帮五门十八寨之一。大河帮为拉拢我下的本钱还真不少。”既然想明白其中缘故,这银子就万万不能收了。天赐道:
“伙计,这二百两银子你代我还给戚老爷子。无功不受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