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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当时景文帝念在端后的情份上,只令禁足凤栖宫,淑妃不依不饶要皇上贬皇后到长宁宫,为未出世的皇子讨公道,长宁宫的传言宫里皆知,逐去长宁宫不傻即疯,人疯了,后位便得废黜,皇上碍于端后娘家压力,两难之际,皇后竟自愿去长宁宫,一住数月倒也安生。
叹了口气,这端后心里素质及其强大。随后安排痴呆的小主们和青竹搬到中苑,剩下皇后和随行的云倾安排在内苑,青笙前阵生病时被青竹安置在内苑,如今也先不动。屋子和皇后的分别在庭院左右侧,互不打扰,也乐得自在。
长宁宫的日子清闲的无趣,青笙便开始排上满满的日程表,晨起练太极,巡视长宁宫,午休后,看书写字,晚上便找青竹聊聊天。
这日刚巡视长宁宫,便出了事。先到外苑,青笙让贵嬷嬷放了疯癫的小主们出来晒太阳,并嘱咐每日都要晒太阳,别老关在屋里。
刚走到中苑门口,便听到了青竹的尖叫,惊恐颤抖,青笙立马冲进去,被眼前的一幕晃了神,苍白的脸,白色的素衣,从手腕处流淌的鲜血蔓延了一地,手腕上割痕交错,深的连皮肉都翻卷出来,而这人的手上仍拿着剪刀在往自己手腕割了一刀又一刀,眼睛空洞而无神色,像具不知疼痛的木偶。
作者有话要说:
☆、月汐
听青竹说过,此人是喻嫔妃,因其兄任越州都府时,贪赃赈灾款,被皇上诛了满门,而喻嫔求情时也受了其害,被贬至长宁宫,心志受挫,平日里不言不语,如行尸般偷生。
青笙大步上去,夺下了剪刀,从白色中衣下沿撕下布条,系紧在伤口上方,迅速止了血,让才回过神的青竹拿了金创药,撒在伤口的上,仔细地包扎起来。
一声吸气,喻嫔眼里闪出一丝痛楚,回复了神色,青笙定定地看着她,道,
"知道疼了吗",她也不吭声,眼神又飘忽起来,不在乎的神色,几番动静,人都围了过来,青笙让青竹把那三个痴呆的小主也带进了屋,小主们进屋一震,满目惊讶,她们都存了死意,缺了些勇气,又不敢面对现实,索性便或不言不语,如傀儡般拖着残躯便想了却此生。
青笙看着恍惚的喻嫔,抬起手,重重的一巴掌,白皙透明的脸,顷刻红肿,喻嫔却依旧恍惚,眼神看向青笙的方向,空洞如无底深涧。
青笙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望向眼里,说,
"哪个疼,这一巴掌,手腕的伤口,还是灭门",此话一出,喻嫔眼里突然多了几丝疯狂的恨意,又狠狠的压抑了下去,又问,
"哪个最无用,任人打,任刀割,还是看着一家人丢了性命",她眼神狂乱,双手捂住耳朵,低下头,呢喃道,"别说了,不要再说了"。
青笙制住她的双手,甚至左手刻意压在她的伤痕上,用痛意逼迫她看着自己,
"死去只能证明你的懦弱,活着才能成事,你逃避不了,从你进宫那刻,你便是世族荣耀,肩负重担,当他们已逝去,你只能替他们活着,替他们受该受的苦,还该还的债,自尽只能证明你的无用”
青笙转头直直盯着那几个小主,大声地说
“当你们垂死那刻,回想下自己的前生,为了一个人,苦练琴棋书画,熟读女诫女德,为了一个人,在后宫勾心斗角,你死我活,为了一个人,放弃自己的生命,值得吗?”
“你们为自己活过吗?"喻嫔神色微动,凄然之色浮现,而其余三人亦神色各异,若有所思。
"你可曾开怀大笑过,恣意爱过,畅快做过想做的事?",
"可有人没有任何目的对你好过?不计较你的身份、地位、容貌和家世,在这长宁宫中,你们一无所有,富贵不在,年华逝去,可在这里,你们有了第二次为自己而活的机会,这里可以纵容你开怀大笑、放声歌唱,尽情翩舞,不用在乎那些规矩、责任,为自己而活,过想过的日子,以身刻名,以己留芳,留着残躯看看又如何?”
看着喻嫔眼里有了生意,青笙松了口气,又跟青竹说,以后每日辰时把她们都叫到这屋,要推到她们的三观重建。青竹迷迷糊糊地点点头。
转身让青竹去打扫屋子,又打发了众人回屋,眼角却看到了白色修长的身影在门口,是端后,淡淡地看了青笙一眼,便转身离去。
扶着喻嫔到了里屋,就着她把染满血的外衫脱去,取了干净衣裳,刚想伺候她穿上,却见那在屏风背后,仅着中衣的喻嫔的身影削瘦,肩胛嶙峋,腰肢盈盈,心想这女子确实承受了太多的苦楚。
在这自顾不暇的长宁宫,人人都沉浸于自己的悲怜,又何以去慰借他人,愁苦在心中郁积而无法纾解,不免走上了绝路。
心像有只手捏着样,酸楚难受的很,青笙便走到她身后,将衣服披上她肩膀,双手环抱住,只感觉怀中人儿身形一震,也没动弹。
青笙比喻嫔高半头,下巴刚好抵在她的头顶,呼吸间青丝飞扬,紧紧将她护在怀中,静静的,半饷,小声的抽泣从怀中传来,慢慢变为了痛哭,见她哭的喘不上气,又伸手拍着,一下一下地,慢慢怀里的人儿安静了下来,才扶着她到床上躺着,不一会喻嫔便沉沉睡去。
又去接了盆水,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痕和身上的血渍,细细端量起来,苍白的脸近乎透明,细眉如月,失了血色的唇紧闭着,依稀有着之前牙齿咬的发红的齿痕,这么柔弱的女人发起狠来竟如此疯狂,深深叹了口气,离开了屋子。
青笙在现代对人向来冷漠疏远,却如此费尽心力去对待这里的人,也许是看她们可怜,又或许更多的是在学着融入这个世界,尽量排解孤单,尽量获得存在的认可。
怕的是当万籁俱寂,一切淹没于黑暗时,处在一个完全不了解,没有人懂的世界,会被那无可排解的寂寞与孤独排山倒海地淹没于无尽的深渊,也许会像她们一样疯癫,她们被囚禁于这宫阙内,而她被囚禁于这世界里。
为这些长宁宫的女人,为陷入此地的自己,青笙心里郁气难平,从衣后取出了前日让青竹找人做的竹笛,盘坐石阶,月落青衫,微一运气,笛声便清啸于寂静的上空,高亢脆鸣、悠扬嘹亮、裂石穿云般盘旋响彻于长宁宫,一曲吹完,心中一股傲然之气袭来,不由将《傲》的词悠悠唱来:
放眼看天空,带一身超然狂傲,不让云雾挡我路,比仙鹤飞的更高;
忘掉了恩怨,海阔天空走一遭,迎接漫天彩霞,让你和我在心中拥抱。
看破世上纷纷事,冲破雨箭风刀,悠悠红尘中只有你,是我知心和同道。
作者有话要说:
☆、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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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
说毕,取了些食材回长宁宫,还抱回两坛酒,青笙便一头栽进了厨房,砍柴、生火、洗菜,做了拿手的芹菜炒百合,西湖豆腐,嫩煎小牛肉。叫上青竹,在庭院里摆上桌椅,赏月喝酒,倒是惬意的很。
青竹埋头只管往嘴里扒饭,青笙拿筷子敲头说,“丫头,好吃么,慢些吃”,
青竹抬头,满足一笑,“青姐姐,真好吃,以后还会做么”,
青笙笑着点头,倾酒入樽,倾樽入唇,酒香四溢,不够醇厚,有些苦涩,青竹见状,也一饮而尽,
“酒烈,慢些喝”,话音刚落,便见青竹眉头微蹙,双颊染霞,嘟囔着,
“好辣,怎么头晕晕的”,青笙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青竹的圆脸,她迷糊着胡乱扒开捣乱的手,
“让你慢些喝,醉了吧,早些去睡”,青竹脚步不稳地回去了。
月华初生,皓月悬空,清风吹起了垂落的青丝,衣袂翻卷,躲之不及的孤独如影而来,一饮而尽杯中酒, “ 把酒当歌空对月,难得几回醉”,
忽的听见脚步声,缓缓抬头,还是那一袭月白色的长衫,朵朵盛开或含苞的白莲纹理,衣襟处绣金色曲水纹,腰间佩戴的青鹿玉环绶,印金小团花纹的百褶长裙,翠绿的玉坠随着脚步在如玉小巧的耳垂旁摆动,在洒下的月光下,仿若从琼楼里走下的仙子。
青笙不禁看呆了,松散的发髻垂落下几缕发丝,衣衫微皱,领口半敞,醉意朦胧,直勾勾的眼神,片刻才回神,慌忙起身,欲跪下请安,
“免了,本宫已说过,长宁宫中不必行礼”,声若金玉,清冷如水,正是那端后,青笙作福,低头不敢言语,酒已吓醒了些。
“夜里月色颇好,出来走走”,端后施施然坐下,刚才的失礼只字不提,青笙连忙起身,收走残羹,摆出一样的菜色,另拿了副碗筷,
“不知娘娘是否饿了,我。。厄。。奴婢做了些膳食”,端后应了,尝了些,
“手艺不错,怎得还多留了一份”,
“去御膳房取食材时也是沾了娘娘的福气,想多做份给娘娘尝尝,又怕娘娘不喜,正犹豫之际,娘娘便来了,正是好”,
在她那双灵动识人的眸子注视下,青笙竭力做出诚恳的样子,
“这豆腐做的不错,清淡鲜美,有蟹味,如何而来?”,端后移开打量她的眼光,
“是我。。是奴婢用咸鸭蛋调的,将那蛋黄液在热水中以筷子翻搅,慢慢成颗粒状后,再与鲜豆腐一起烹制而成”。
端后不再言语,径自吃着,青笙沉默,寂静的夜里只有月色如水、昆虫低鸣。
青笙发着呆,偶尔端详,端后手指细长白皙,手轻扶衣袖,送至口中,以衣袖掩住,一举一动都优雅至极。
这曾是站在君临天下的身边人,仿若都能听见心跳快了几分,也许是酒喝多了,青笙这么对自己说,沉默一直持续到端后吃完,道了声,便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