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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弦皱起眉来,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到了这里。这男孩是谁?看这孩子肤若新雪,发若乌缎,穿着打扮不凡,应该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怎么哭成这样,身边一个丫鬟婆子都没有?
“你哭什么?”她忍不住开口问。
“谁,谁在说话?”男孩哭声顿时止住,抬起头来,惊恐地四处张望。
朱弦看清男孩的样貌,不由暗暗喝了声彩:好生漂亮的孩子!雪白的皮肤,嫩嫩的脸蛋,乌发红唇,眉如墨画,眼若晨星,纵然哭得眼肿鼻红,依然说不出的可怜可爱。
只不过……她狐疑地看着男孩微微上挑的凤眼,总觉得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莫非也是谢家的孩子?可比先前到她新房里来过的小家伙漂亮多了。
男孩问了一遍,见没有回音,连哭都不敢哭了,蜷缩着靠在床脚,凤眼睁得大大的,警惕地看着外面。
朱弦对美人一向没有抵抗力,何况是这么漂亮又怯生生的一个孩子,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柔声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服侍你的人都去了哪儿?”
男孩的表情更惊恐了,结结巴巴地问:“谁……在,在那儿?”
朱弦这才感觉到不对:难道这孩子竟看不到她?
她正想再试试,一个穿着秋香色袄裙,满脸褶皱,鬓角簪着一枝大红绒花的婆子提着一壶水走了进来,见到男孩的模样,“唉呀”一声:“鱼郎你什么时候起的,怎么不说一声?”问也不问孩子为什么哭得满面泪痕。
其时富贵人家,为怕小孩儿养不活,多会取个贱名,让仆妇叫着。“鱼郎”想必就是这个孩子的小名。
叫鱼郎的孩子道:“我早就起了,鸢儿姐姐帮我穿了衣服,她没跟嬷嬷讲吗?”他虽然声音还带着哽咽,口齿倒是异常清晰。
婆子眼珠子转了转,露出心虚的表情,干笑道:“许是她忘了。”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少女清脆的嗓音:“李婆子,你休要冤枉人,我去提早膳时就跟你说过了,是你自己忘了吧。”
李婆子没想到随口撒个谎竟被当面抓住,忙陪笑道:“是,是,是老婆子忘了,姑娘勿恼。”
门帘掀开,一个十七八岁,身姿窈窕,穿着松绿色比甲的俏丽丫鬟提着食盒走进来,一眼看到缩在床脚的鱼郎,皱起眉来:“我的小祖宗,都这么久了,你怎么还在床上?”指挥着李婆子将热水倒入铜盆,自己放下食盒,过来抱鱼郎。
鱼郎红红的小嘴抿了抿,乖乖地任她抱到床边,在俏丫鬟的服侍下穿上绣着云龙纹的白色绫袜,青色绣团窠奔鹿纹的软底缎鞋。
李婆子打了水,服侍着他用青盐漱口,温水净面。不一会儿,除了眼睛还是红红的,小脸儿已经干干净净,根本看不出他曾经大哭一场过。
作者有话要说: 多么画风清奇的洞房花烛夜啊,小谢你会后悔的2333~
第5章 君子
李婆子和鸢儿问也不问他为什么哭,帮他打扮整齐后服侍他在桌边坐下。
鸢儿打开食盒,将里面的膳食一碟碟拿了出来。
李婆子在一边看着,眼睛一亮,指着一碟炸春卷,一碟芙蓉糕道:“鱼郎脾胃不好,这两碟东西克化不了,赏给老婆子吧。”
鱼郎的目光落在那两碟点心上,春卷炸得金黄酥脆,喷香扑鼻;芙蓉糕则是用各色蔬菜汁和入面粉中,用模子做成芙蓉花的模样,五色缤纷,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他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李婆子也不等他发话,自顾自找了两个纸袋子,将两碟点心包好。
鸢儿将剩下的碗碟都端出,一一摆好,笑着对鱼郎道:“您都赏了李婆子了,也赏我两样吧。”
鱼郎看了她一眼,还是没有吭声。
鸢儿笑眯眯地将鱼片粥、松花蛋、鸡肉松端到自己面前:“奴婢就好这些,谢主子赏。”
鱼郎的面前只剩了两个干乎乎的白面馒头,一碟腌黄瓜,一碗牛乳羹,牛乳羹上还撒着些碎核桃。鱼郎收回目光,拿起一个馒头啃了一口,被噎得直皱眉,手伸向牛乳羹。刚到半路,一只布满皱纹的手伸过来,劫走了那只碗。
李婆子一口气将牛乳羹全部喝完,咂了咂嘴:“有些腥,不怎么好喝。”见鱼郎乌黑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她,嘿嘿笑道,“鱼郎既赏了鸢儿三样,可不能厚此薄彼,只赏老婆子两样。”
鸢儿噗嗤一笑:“你还知道‘厚此薄彼’啊。”
“那是,”李婆子挺了挺胸,“我那小孙儿近日跟着二少爷在学堂读书,回来就告诉我们,不能对他和大孙儿‘厚此薄彼’。”
鸢儿收起嗤笑之色,不无羡慕地道:“你小孙儿也是个有福气的,跟着二少爷可比在这儿好多了。”
李婆子似乎也是感慨不已:“你倒是不急,顶多再过几个月就会被放出去,老婆子怕是一辈子都离不开秋韶院了。”
两个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聊了起来,没有一个人去管啃着白面馒头,被噎得眼泪汪汪的小主子。
朱弦在一边看得肺都要气炸了,这两个刁奴,竟敢如此欺年幼的主子!难怪这孩子先前哭得这么伤心,可见这种事不是一回两回。也不知这孩子的父母当的什么心,任由年幼的孩子落入刁奴手中,不知照看。
可她没有任何办法,她已经确定了,这些人果然看不见她,甚至她主动伸手去碰他们,也如幻影般直接穿了过去。
究竟是怎么回事?
*
朱弦醒来时天还未亮,红烛犹自高燃,橘红的光线穿过纱帐透入,柔和而朦胧。她睁开眼,怔怔地望着头顶的纱帐,梦中的情形措不及防浮现在眼前。
秋韶院、鱼郎、李婆子、阿鸢四个名称一一流过心头,她不由心生疑惑,怎么会做这么一个奇怪而又分外真实的梦?而且,她侧头望向闭目沉睡的谢冕,蓦地想起,她为什么对鱼郎会有熟悉感了。
小家伙长得和谢冕极为相像,尤其是那对微微斜挑的明亮凤眼,简直和谢冕一模一样。不过,小家伙看起来可比这家伙可爱多了。
不防那人忽然睁开眼,恰恰和她对个正着。
那对昨夜见时还是明亮动人的凤眸兀自带着初醒时的迷茫,有点呆呆的,似乎不明白身边怎么会多了一个人。
这个样子的他,褪去了昨日花花公子的痞气,竟出乎意料地有些……可爱?朱弦心中一动,忽地想起昨夜被他引着光顾着推牌九,忘了正事了,开口问道:“五爷,你手上好些了吗?”
谢冕还没来得及回答,她探手过去抓住他手,垂眸看去。他的掌上有不少老茧,完全不像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看着倒像是……练武留下的?掌心处蜿蜒着一条细细的红色的疤,已经愈合。
她玉白纤细的手指轻轻落在疤痕上,顺着那道线轻轻抚动。
谢冕手掌一颤,不动声色地抽回手道:“已经好了,谢娘子关心。”
那就好。幽暗的光线正适合滋生某些旖旎的念头,朱弦微微一笑,如一泓春水的眼眸闪闪发光,两截雪白的藕臂搂向他的脖颈,吐气如兰地道:“既已好了,我们……”
谢冕的身子不易察觉地微微一僵。
气氛骤然暧昧起来。她柔软的身子带着一股怡人的芬芳投入他的怀中,少女温暖而富有弹性的肌肤紧紧挨着他,面如芙蓉,目若流波,撩拨着他清晨本就格外容易蠢蠢欲动的念头。
她望着他,神态既天真又娇媚,黑白分明的眼眸湿漉漉的令人心悸。
谢冕心中叹气:这样的美人,只怕任谁都无法拒绝。
朱弦感觉到了他薄薄的寝衣下肌肉的紧绷胆子大了些,回忆着婚礼前夕大伯母说的话,一横心,红着脸,闭上眼,嘟起娇艳的红唇向他亲去。
谢冕一动不动,目带笑意地看着她,直到她诱人的红唇要碰上他,这才顺手扯过一个靠枕挡在两人中间。
朱弦一头埋进柔软的靠枕中,惊愕地睁开了眼。
谢冕拨开她的手臂,坐起身来,面容隐入阴影中,看不出表情为何。
怎么会这样?朱弦呆了片刻,反应过来,一把扔开靠枕,气急败坏地瞪他:“夫君这是什么意思?”面上红若朝霞,眸中波光闪闪,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谢冕眼眸弯弯,痞气十足:“我难得做一回君子,娘子何必大惊小怪。”
“君子?”朱弦一口气哽住,真想一拳把他可恶的笑容打掉。他这何止是君子,简直比柳下惠还柳下惠。
“唉,也不是为夫真想做君子,”谢冕见她一副炸毛的样子,忍笑对她眨了眨眼道,“今日一早要祭祖,过会儿还得认亲,不宜过分劳累,娘子实在不必如此……”他顿了顿,笑得意味深长,“急色。”
脑袋“嗡”的一声,是可忍孰不可忍。朱弦又是羞窘又是气恼,再加上昨夜输给他受的那些欺负,新仇旧恨全上心头。这一刻,什么贤妻,什么好好过日子的念头全被她抛诸脑后。她猛地弹起,一拳狠狠打向谢冕的小腹。拳风猎猎,又快又狠,这一拳要击中,怕不是要疼上好久。
锦被滑落,玉臂耀雪,美人怒气勃发的模样分外生动。谢冕目光一闪,灵巧地微微一侧身,避开她拳。
朱弦早料到他的动作,拳出一半,手臂宛若水蛇,蓦地掉转方向,依旧对准了他的小腹。
看来她真是气急了。谢冕眸中笑意愈浓,不再闪避,五指一抓一扬,形如鹰爪,闪电般抓向她的手腕。
朱弦瞳孔一缩:看来昨夜她没看错,谢冕果然是会家子,而且身手不凡。她手腕一翻,欲要让开,却听一声裂帛之声响起,半挂在身上的寝衣受不住力,倏地裂成两半。
高手相争,只在一瞬。她的动作被衣袖绊住,慢了一瞬,顿时被谢冕扣住脉门,如遭铁钳钳制。
她原本凌厉的一拳自然被化解于无形。她哪里甘心,咬了咬牙,纤长笔直的美腿横扫而出。
谢冕侧身,空着的一只手趁势一托一握,她光裸的小腿已落入他的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