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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晚似乎也意识到了,趁着老夫人清明之际,赶紧拉着茯苓起身。
“谢谢。”老夫人虚弱道。被两个婢女搀扶,这会儿她已经站起了,她无力笑笑。“今儿多亏有你……”
“老夫人客气了。”归晚莞尔福身,“都是应该的,您这会儿才恢复过来,需得好生歇歇。小女家人还在等着,恕小女不能陪您,先告辞了。”说罢,归晚带着茯苓和林妈妈便要离开,才走了两步却被身后男子唤住。
他绕到归晚面前,揖礼道:“方才失礼,误会小姐了,江某给您道歉。敢问您府邸何处,改日必登门道谢。”
归晚抬头看了他一眼,男子年纪不过弱冠,身如修竹,丰神俊朗,儒雅中带着股难掩的英气。倒是个俊秀的人,可这会儿归晚对他生不起半分好感来,被他紧攥的手腕还在隐隐发胀,想到他方才的莽撞,她觉得还是避开得好,免得再徒生口舌。
“举手之劳,不必了。”
归晚声音泠泠地道了句,走了。男子一直望着她,直到出了大雄宝殿,才敛回目光,兀自笑了笑奔着祖母去了……
耽误了许久,归晚怕祖母担心匆匆回返,可才下了宝殿台阶便觉得好似有束目光在盯着自己,灼热得不容忽视。她顿足,猛然回首,对上了一位妇人的视线——
那妇人相貌姣好,雍容华贵,身后还跟随着几个丫鬟侍卫。见归晚陡然望向自己,有点愣,随即略显无措地挪开了目光,只当什么都没瞧见,傲然昂首迈进了寺庙的游廊。然未走几步,便被面前人截住,只闻那人笑盈盈地招呼了句:
“薛夫人,您今儿也来了?”
归晚望去,是祁浅——
第6章 生辰
归晚迟迟未归,杜氏担心便遣祁浅去看看。祁浅不情愿却也来了,然方到这便瞧见了归晚救人一幕,还有人群中同她一起观望的薛夫人楚氏。
她本想继续看戏,谁知两人见了面薛夫人扭头便走,眼见戏没得看了,这才跳了出来拦住了薛夫人的路……
“薛夫人,您也是来听经的?”祁浅笑问。
薛祁两家关系密切,楚氏自然熟悉祁浅,她雍然嗯了声,不禁斜目瞥了眼余归晚。目光再次对上,归晚只得上前招呼。毕竟,这是她未来的婆婆啊……
“见过薛夫人。”
归晚嗓音清越,带着江南特有的甜软,柔柔地绕在人心头。楚氏明白儿子对她为何如此着迷了——三年未见,小姑娘相貌虽无甚变化,但脱去稚气的她却出落得惊艳无比,若非方才围观时细细打量,这一走一过她还真是不敢认。
可即便认出来了,她也不想招呼。
前些日子儿子一直提要尽早迎她入门,若非自己极力压制,只怕这会儿她得唤自己一声“母亲”了,也不知他急的是什么……
“是归晚吧,三年不见,我都快认不出了。方才还心道这是谁家的姑娘这般标致,没成想竟是婵媛的女儿,你母亲若是还在,瞧见你可是欣慰啊。”薛夫人雅笑道。
“薛夫人过誉了。”归晚嫣然福身。
能直呼母亲名讳,二人关系必然亲近,而且她又是自己的准婆婆,如此亲密,可自打从杭州归来,她对自己不闻不问,方才相遇更是转身便要走。归晚觉得,她们之间好似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归晚直觉没错,薛余两家是有婚约,可薛家早便动了毁约的念头——
门阀婚姻哪个不是利益至上,既然余怀章不肯顺从薛冕,何必还要联姻。不过身居高位碍着颜面,怕舆论指摘他们背信弃义,薛家未曾明言。
而今杭州失守,想必余怀章逃不了罪责,到时候余归晚是罪臣之女,薛家便有千万个理由不娶她。
所以眼下这事,急不得……
“听青旂道你昏迷有些日子,眼下可是好些了?瞧你这身子骨,还是弱啊。方才见你救人的时候,小脸白得我都替你捏了把汗,生怕你挨不住。你啊,还是不要多走动。都说病来如山倒,祛病如抽丝,切莫心急,旁的不要多想,踏实在府上养病,一切都待身子养好了再说。”
这话若旁人听了,定然挑不出理来,可归晚却品出了几分滋味——她这是要拖啊。归晚颌首,道:“谢夫人关心,归晚谨记。”说着,朝她身后望了眼,问道,“青旂没陪您来吗?”
小姑娘倒也不是个心思慢的,知道抓关键,楚氏含笑道:“朝政繁冗,青旂为皇帝拟诏,每日都是早出晚归,哪有那么多闲暇的时间多余的精力。便是为他着想也该体谅他不是,总用那有的没的去要劳他烦心,只怕到头来会得不偿失。”
这回归晚算听出来。又是不急,又是烦他,缘是这位准婆婆把青旂迫切成亲的原因归在了她身上,以为是她在催青旂。
不过也是,若非自己有孕,他也不会这么急。
见归晚没应声,楚氏又开口了,蹙眉道:“也得亏青旂没来,不然瞧见方才那幕必然要吃心。不是做长辈的话多,这姑娘便该有姑娘家矜持,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啊。”
她语气好不凌厉,归晚知道她所指为何,心中不由暗叹,婆媳不合简直是条千古定律,这还没成亲便开始撂话了。
归晚笑笑,淡然道:“瞧夫人您说的,青旂乃坦荡君子,怎会因我救人多心?想必若他在也定不会坐视不管的,况且方才不过是个意外,无心之举罢了。青旂是您儿子,您还不了解他吗,他可不是那般心量狭窄的人。”
呵,她倒是会避重就轻,明明说的是她,她偏扯到青旂身上,还扯得这话让人反驳不了。如何反驳?难不成要否定她,认下自己和儿子斗筲器小?楚氏一时无话可说,唯是不屑地瞥了她一眼。
二人陷入僵持,倒让一旁的祁浅看得好不畅快。她余归晚也有不受待见的时候啊。
心里正得意着,祁浅眼神忽而瞟见了楚氏身后小丫鬟手中的福签。白纸金墨,两排瘦金小楷,怎瞧着都似生辰八字……
“薛夫人,您来祈福姻缘吗?可是为薛公子和表妹?”祁浅故作惊奇道。
楚氏闻言,当即猛然回首,见小丫鬟正捏着的还未收起的福签,脸色登时沉了下来,狠瞪了她一眼。小丫鬟惶惶,赶紧叠起来收进了锦囊。
再回首时,楚氏脸色不大好了,没了方才的傲慢,瞧着归晚都尴尬得很,她回应道:“是啊,眼看婚期将至,求个平安顺遂罢了。”说着,又勉强笑笑。“余大人不会有事的,你且安心养病,待你父亲有了下落,便为你二人张罗婚事。瞧瞧,我这也出来一头晌,该回了。”说罢,没待归晚应声便匆匆带着下人离开了。
望着楚氏逃似的背影,归晚面容沉静,然心里却波澜齐涌。方才小丫鬟叠起福纸时,她瞄了一眼,没瞧清全部却认出了边缘的四个字——戊申,壬子。
杜氏给她算过,她知道戊申是青旂的生辰,可壬子不是她的——
归晚心里豁然清明了……
“我记得表妹的生辰是癸丑吧。”祁浅似笑非笑地道了句,得意之色毫不隐藏。
归晚轻瞥了她一眼,没搭理她,走了。祁浅以为她没懂,跟了上来又道:“表妹,我可瞧着那纸上写的是壬子。”
这话一出,归晚顿足,侧目盯着祁浅目光错都不错,眼神好不冷峻。被她看这么看着,祁浅莫名其妙,心里竟有那么点乱了。
“对,我看见了。”归晚声音怨愤道,“我全都看见了,上面写着‘壬子,辛巳,癸末’。表姐,你可满意了!”说罢,连个反应的机会都没给,丢下茫然的祁浅扭头离开了。
直到归晚不见了踪影,祁浅还未从怔愣中走出来,直勾勾地望着前方……
壬子,辛巳,癸末……那不是自己的生辰吗?
……
回到侯府,归晚径直回了槿樱院。她算明白薛青旂为何一拖再拖,每每问及都是含糊其辞,原因竟在他母亲,楚氏从来都没想过要她入门!
自己也真是糊涂,还以为生活在穿越前的那个世界吗。这个时代,婚姻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女拗不过长辈的。就算她和薛青旂赢了,想想未来的婆媳路,这日子也好不到哪。
当初青旂要娶她时,她是感动又感激,可眼下她又气又怨。怎能不怨?他隐瞒了父母的真实态度,只是让她盲目地等。这要等到何时,等到错过落胎最佳时期,待肚子大了天下人尽知她未婚先孕?娶不成便娶不成吧,不该连个话都没有。她也不是非嫁不可,这孩子本也没想要,何必因这耽误了彼此。
想到今日看到的那对生辰,归晚心沉。原来薛家不仅没想她入门,早便有了儿媳人选,只是不知道青旂到底知不知晓……
不管知不知晓,归晚明白了个道理,自己的命运不能靠在他人身上。
看来孩子和婚约的事,她得另做打算了……
正想着,茯苓冒冒失失地奔了进来,她双眼放光,满脸都是大写的八卦。归晚看了她一眼,无奈道:“说吧,又瞧见什么新鲜事了。”
得了“恩准”,茯苓连个客气都没有,张嘴便道:“后院二小姐和二夫人吵起来了,闹得天翻地覆的!”
“因为什么啊?”林妈妈也是好奇,问道。
茯苓皱眉。“似和亲事有关,多了也没听着,后院杜若带着小丫鬟们像门神似的守着,我进不去……不过听说二小姐把夫人的哥窑花瓶给碎了,二夫人气得都对小姐动了手……”
梁氏那般宠溺女儿都会动手,几人惊诧不已,然看看表小姐,人家却跟没听着似的,面上连点波澜都没有,好不淡定。
有何可惊呢?还不是意料中的事,只是没想到祁浅会这般沉不住气。归晚暗哼,淡然地对林妈妈笑道:“备饭吧,我都饿了。”
……
“我怎养了你这么个不开窍的,活该你被人耍!”梁氏指着祁浅叱喝。
祁浅哭得眼睛都肿了,半边脸还红着,偏嘴上就不服输,争辩道:“万一是真的呢,若是真的便是母亲你误了我终身!”
梁氏气得胸口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