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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痴心妄想,换黄粱梦一场,可纵使是黄粱梦,终究也是得到过。
值得了。
在这个曾经留有美好记忆的房间里,她泪眼盈盈,唇边高扬带笑,一字一句咬得清晰分明——
“贺钧言,我们分手吧。”
。
陈轻在家里关了两天,醒了喝点水,喝完继续睡,不分昏昼日夜,第三天出来,吃了整整三大碗饭,然后给米塔莉小姐去电,在对方等了这许久之后,她终于答应要和她一起去巴黎。
出国事宜有米塔莉的随行团队负责,她吃饱有了力气,把家里所有带不走也不想丢的东西全都整理起来,七八个箱子,全搬去了徐环环家。
徐环环特意空出一间房给她放置物品用,还下厨给她做了一顿饭。
一向干练精明的女人在饭桌上红了眼睛,一边开酒一边絮叨,她说了很多,陈轻唯独只记得一句——
“好好的……你要活出点样子来。”
记得非常非常清楚。
搬掉东西的家里空空荡荡,只剩一些原本就有的家具。陈轻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决定约郭书茉和叶杭吃饭。
三人约了晚上的饭局,陈轻没告诉他们自己要走的事,只说几天没聚,想见他们。
依旧是笑笑闹闹,和往常无异,看样子她和贺钧言分手的事,贺钧言还没对他们说。
饭毕,叶杭送她回家,下车时她破天荒地把他叫下来,说有事想和他聊一聊。
郭书茉心有疑问,却也不是不会看情况的人,便没有多问,在车里静等。
路边行人不多,只有飞快从面前掠过的车辆,昏黄的静谧下,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陈轻沉默一会儿,侧目看向叶杭:“我可以问个冒昧的问题么?”不等他答就先说,“关于杨心。”
叶杭一僵,拿烟的手顿住,似是没想到她知道这个名字。不过怔愣很快消失,他垂头看了看地下,抬头的瞬间舒缓眉头,“问吧。”
“你爱她吗?”
“爱。”
“比唐棠呢?”
他默了默,说,“我对唐棠已经没有感情。”
“对杨心,究竟是爱多一些,还是愧疚多一些,你分得清吗?”
“我……分不清。”他笑了,看向她道,“既然你会问这些问题,那你觉得,我是愧疚多一点,还是爱多一点?”
陈轻和他对视良久,耸了耸肩,“我当然不知道。”
叹了口气,她拍拍衣服上的浮灰,笑道:“冒昧了,问这么多隐私问题。好了,我回去了,你也上车吧,书茉该等不及了。”
她挥挥手,转身就走。
叶杭在后边喊她,“陈轻。”
“嗯?”她回头,微扬眉。
“杨心是我该背负的,因为我,她才会发生那样的意外。但那件事,只是意外,并不能代表什么,你不要拿自己和杨心比,不一样,你和她,钧言和我,都不一样。”
陈轻笑着皱眉,想了想,笑得更欢畅了。
“知道啦,拜!”
她用力挥了挥手,似是心情极好,像个小孩子一样,一蹦一跳,跑进了小区内。
。
和温馨道别后,最后一个见的人是秦瀚。
那张说是当做结婚贺礼提前给的卡,陈轻还给了他,在原有金额上,她另追加了一份。
“其实早就准备好了,想着等你结婚的时候,给你一份大大的厚礼,结果被你抢了先。”她笑盈盈地说,“不能拒绝啊,我不答应。你给我的时候我可是收了的。”
秦瀚看了看面前的卡,没有碰,目光落到她脸上,“你真的决定了要出国?”
“嗯。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去?”顿了顿,她八卦地问,“你和邵媛怎么样了?什么时候结婚啊?我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不过短短住些时日应该没问题,到时候你结婚提前通知我,我一定赶回来!”
他眉头一皱,“我和邵媛……”
“好好把握。”她含笑看了他一眼,打住他的话。
甜点吃完,陈轻见时间差不多,想回去睡个觉,还没开口,秦瀚却先说话了。
“为什么好好的突然要走?你和贺钧言……”
她顿了一瞬,马上笑着哎呀一声,“结束了呗,我和他差距那么大,迟早有这一天。真是的,早知道我就听你的话,现在撞了南墙终于知道疼了……”
她这幅嬉笑无所谓的模样落秦瀚在眼里,不知为何,万分刺眼。
他抿了抿唇,没说话。
陈轻背着包站起来:“好了,我真走了,得回去补觉,这两天查资料查的黑眼圈都出来了!你……”
视线居高扫过秦瀚的脸,眸光蓦地滞了滞。
时间过得好快。
莽撞顽劣的少年,终于长成了他自己憧憬的样子。笑容渐少,却越来越稳重可靠。
从青涩到如今,好像只是一瞬,乍然就过了这么多年。
“你可别来送我啊,我最烦那种场景。”她回神,笑了笑,冲他皱了皱鼻子,“以后和邵媛好好过,结婚了再喊我,否则不准打扰我奋进!”
“陈轻……”
她不给他机会拒绝,把那张卡再次往他面前推了推,“收好了,我的心意。”
而后叹了口气,过度使用的笑意稍有收敛,最后看他的那眼,满满都是认真。
“你真的不欠我什么,从一开始就没有。”
秦瀚瞳孔缩了缩,身侧的拳头不自觉用力。
很多年前的夏天,他和她坐在教室最后,两个位置间隔着一条走道,她胆小自卑不爱说话,却在他点名被老师抓的时候,悄悄写小纸条帮了他好多次。
他是第一个发现她喜欢贺钧言的人,某一天心情不好,嫌她总是提醒他上课要认真很烦,于是开了个恶劣的玩笑。
恶劣到他现在想起来,仍是满腔后悔。
他告诉她,贺钧言马上就要转学走了,转去很远的地方,以后说不定再也没机会见到。
就是因为他这个玩笑和之后的推波助澜,那样自卑的她才会焦急又冒昧地写了那封信给贺钧言。
信后来被扔在他们班门口的走廊上,她在众人围观时冲过去一把夺走,惹来满堂哄笑。
她臊红了脸,眼眶里泪打转,却没掉一滴。
之后的体育课上,她被男生故意作弄的篮球砸中,砸出鼻血,获准去医务室之后,就没了人影。
他原本也和众人一起笑得开心,可看着她灰扑扑像是随时能低到尘埃里的背影,忽然间生出了一股……低落的情绪。
校园人影散尽后,他在后门的车棚下看到了她,她坐在那里哭,用手,反手一下,正手一下,呜咽抹着眼泪。
他跟了她一路,跟到她家里,看到了她那个‘可怕’的家,看到她再度哭红已然红肿过一遍的眼睛,被她妈追打,厉骂。
他就站在她家的小巷子拐角,看着她妈从里打到外,把她摁在门口的青石板地上,揪着她的头发狠狠踢踹。
他想去救她,但他没有。
隔天到教室,她搬着课桌挪到墙角,不再和任何人说话,不再给人传纸条,告诉对方老师所问之题的答案。
她看到他,也像看到其他人一样,从此低头避开。
后来,他家出事,他离开了学校,辗转从别人那打听到,她参加高考那些天身上总是带伤,考出的成绩不怎么样,去了一所不入流的学校。
再后来,他鼓起勇气,带着满心歉意,去了她的大学找她。
而后一年一年飞快过去,白驹过隙,须臾就到了现在……
秦瀚猛地站起,回身望向陈轻行至门外的背影,心脏像被人攥了一下。
他是有愧疚的,所以一直想护着他。
他以为自己能护着他,可是现在,她却走得比他快多了,快到他追也追不上。
好像有什么东西一去不复返,他能清楚地感知到,偏偏说不上来。
——再也不会有了吧?
嗯。
再也不会有了。
☆、52。V章
叶杭和郭书茉是在陈轻离开当天才知道她出国的事。
她给他们准备了手制卡片,写了很多心里话,然而收到的时候,她搭乘的飞机早已在另一国度落地。
郭书茉急的打翻了手边的果汁饮料,急匆匆要去她家找她一探究竟,起身的片刻接到叶杭打来的电话。两个最后才被告知的人对谈一番,皆气得不行。
近几个月的相处,他们自认和陈轻算是关系匪浅的朋友,哪想离开这么大的事,她连当面说一句都不肯。
叶杭默然听郭书茉怒了半晌,甩下一句:“我问问钧言。”
作为当事人,他知道的肯定比他们多。
谁知电话打过去,才提起‘陈轻’两个字,那边的语气霎时冷然:“分了。”只说了两个字,下一秒就挂了电话。
叶杭皱眉良久,只得把手机往旁边一扔。
之后大概有半个月时间没见到贺钧言,他不知在忙些什么,联系不上人,好不容易打通电话,也都说没时间,不管叶杭说什么,他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诿。
就连孙齐的生日宴也未出席,气得孙齐一边喝酒一边和几个朋友骂他不仗义。
叶杭和郭书茉一起窝在角落喝闷酒,颇有点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感觉,想想不告而别的陈轻,再想想捉摸不定的贺钧言,那高挂夜空的圆朗明月,看起来也黯淡了几分。
陈轻走了半个月,郭书茉深感日子无趣了许多,和叶杭的见面机会也少了,并肩在阳台看着月亮,正想说什么,突然杀出一个不速之客。
“叶杭。”
一声唤,两个人都回了头。
看清来人,叶杭眉头一皱,眼底立时浮起一层疏离,“……有事?”
唐棠笑了笑,一如往常的温和端庄,“我想和你聊一聊。”她淡淡扫了郭书茉一眼,浅声问,“郭小姐能不能走开一会儿?”
郭书茉想还嘴,上次听陈轻说,唐棠在她和贺钧言面前也来过这一套。她以为自己是谁?总是肆无忌惮地要求别人。动了动唇,却没说话。
若是别人,郭书茉肯定毫不留情地讽刺回去,可唐棠和叶杭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