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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是想那二使就已令人头皮发麻,寻思那左使的手,定是形同枯骨大如蒲扇可拍苍蝇,那右使的链条也粗壮得足以绞杀一头发威黑熊吧?
“做吧做吧,就照这式样。”
“阑珊处”中,萧逐月看眼前拿着图纸兴奋比划之人,无奈地开口:“廖公子,你确定要用纯银打造这么粗的腰链吗?”
那图纸上的链条尺寸足有成人大腿粗细,若要挂在腰间,恐怕负累不少。
“腰链?”廖家公子大惊小怪地叫着,一把抓起图纸乱戳戳地差点贴上萧逐月的脸,“萧老板,你看清楚些,这可是鼎鼎大名的‘夺魄链’呐。”
“夺魄链是什么?”萧逐月很茫然地问他。
廖家公子瞪圆了眼,不可置信地盯着萧逐月看了老半天,“你不知道什么是夺魄链?”
萧逐月摇了摇头。
“那你可知无间盟?”
萧逐月再次肯定地摇了摇头。
“你竟连这个都不知晓?!”廖家公子鄙夷的眼神如同看白痴小儿,“这夺魄链可是那摄魄右使的独门武器啊。”他扬了扬图纸,“喏,这便是最新一期《江湖月报》上登出来的夺魄链的原型。”
旁边有人很不给面子地笑出声来。
“梁似愚,你笑什么?”廖家公子暂且放过萧逐月,瞪那方当看客之人。
正在欣赏新鲜出炉指环的梁似愚咳了咳,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我只是在想,要将这么粗的链子舞得溜溜转,那摄魄右使的臂力必定不在话下,人嘛,大概形似膀大腰圆的巨灵神。”
“谁说不是呢?”廖家公子哼了一声,接着又吩咐萧逐月,“价钱不是问题,千万要照这个样子做,分毫不差我才拿得出手。”
廖家老爷有财有势,所以廖家公子有炫耀家产的本钱。
萧逐月还想说什么,梁似愚已经赶在他之前将话头截了去:“凭廖公子的身份,我看这链子周边还要镶上玛瑙才能与你匹配嘛——来来来,明哥,快把样图收好,一定要一模一样哦,别有闪失。”
一边被唤“明哥”的少年迟疑地看了一眼萧逐月,直到后者轻轻点了点头,他才上前,接过图纸。
“十日后我来取,没问题吧?”廖家公子打开折扇,鼻孔朝天,富家子弟派头立见。
萧逐月终于开口:“没问题。”
眼见廖家公子在家丁的前呼后拥下很招摇地离开,萧逐月摇头,对梁似愚道:“梁少爷,你又何苦与他斗嘴?”
正拿过明哥手中图纸兴致勃勃打量的梁似愚闻言,摸摸下巴,“最近无聊得慌,找不着人,跟那傻子玩玩倒也挺有趣的。”
萧逐月在心底对廖家公子深表同情。
“倒是你,好好的生意往外推。这种财大气粗之人,能宰就宰,千万不要心软。”梁似愚撇撇嘴,将图纸递过来,“你可看好,这么粗的银链,你得赚多少?”
萧逐月很温和地说:“我只是觉得,如此,太浪费了。”
“你管他那么多。”梁似愚翻了个白眼,“那是他老爹该烦心的事。”
情知跟梁似愚逞口舌之勇,最终输的是自己,萧逐月索性也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兜下去,“梁少爷看中了哪一款?”
“就这只吧。”梁似愚爱不释手地把玩方才看中的那只指环,泛着柔淡的银白光芒,四周镶嵌波浪的纹路,很是精巧。
萧逐月唤明哥与他包起来。
“我始终没明白一件事。”梁似愚看萧逐月忙碌,似想起了什么,笑笑出声,“你为何要以那种借口拒绝亲事?”
萧逐月;令全潼川府媒婆又恨又爱的人物。最近传闻媒婆们甚至立下了规矩:谁能“拿下”萧逐月,即送“金牌冰人”的至高荣耀。
“借口?”萧逐月愣了一下。
“就是说你有娘子了。”梁似愚不介意再点拨。
萧逐月的眉头舒展开来,很认真地开口:“可我的确有娘子啊。”
梁似愚本想笑他还在明人面前说暗话,但见他的模样确实不像撒谎,一时也纳闷起来,“你是说真的?”
“当然。”萧逐月点头,见梁似愚半信半疑的模样,他的唇畔慢慢泛起了笑意,干脆和盘托出,“她姓殷,名阑珊。”
凝视他此刻的神情,梁似愚终于相信他所言非虚。只有心有所属的男子,才会露出那般幸福笑容。
“殷阑珊?”他重复这个名字,在记忆中搜寻了一遍,“不是本城人?”
“不是。”
“我也没有见过她?”
“不曾。”
梁似愚收声。想他与萧逐月相识五载,也就是说,萧逐月的妻,至少不在萧逐月身边五年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若有所思地开口:“你为银铺取名‘阑珊处’,是为了她?”
他没有看错,萧逐月的面庞竟微微红了起来,“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
“因为——”萧逐月的手,有意无意地触过摆放在柜台上的银质品,声音低缓了下去,“我还有奢望。”
燕子殊确定自己若继续在无间盟待下去,铁定会死不瞑目。
作为一名在无间盟当了整整三十年拘魂左使且辅佐了两代阎王的开山元老级人物,他是看着无间盟一步步“堕落”下去而又无力回天。
站在崖顶,他俯瞰海岛——
繁花似锦,彩石遍布,更有珍禽异兽流连期间,根本就是一派人间天堂的美景。
可是,无间盟不该是这等光景啊……
一想到此,他便老泪纵横——好怀念以前这海岛阴森的原貌,比较符合外人对无间盟的猜想。
无间地狱,本就该阴森恐怖才对嘛。
若是被外人见着这一片明朗之色,无间盟的招牌恐怕会就此毁于一旦吧?
那叫他在百年以后还有什么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老阎王……
“师父,您哭了。”规矩站在他身边的少年奉上一块干净帕子。
燕子殊感动地拍拍少年的肩,抹去自己狼狈的泪水。
“师父,我们在这里站了一天了,究竟在等什么?”
燕子殊偷偷瞥了一眼立于他们身后面无表情的女子,拉过少年咬耳朵:“向善乖乖徒儿,为师在等飞鸽传书。”
“阎王不会答应的。”女子突然冷冰冰地开口。
正在心里打着小算盘的燕子殊吓了一跳,回头瞪女子一眼,“我情真意切言辞凿凿,有理有据,阎王念在我一把老骨头替无间盟卖命几十年的份儿上,也会允许我告老还乡……”
“告老还乡?”女子勾唇,表情似笑非笑,“你是想继续找我师父斗吧?”
耶,这么容易就被看穿了?
燕子殊一口气差点接不上来,“小女娃,说话别这么目无尊长。”
他还没有卸任,这点威严一定要有。
“小女娃?”女子还是那派神情,指指他身旁的少年,“我可比翟向善大了整整一轮呢。”
燕子殊面皮抽搐,忍不住快要破功,幸好此刻天边飞来一只信鸽,成功挽救了作为师尊的颜面。
解下绑在信鸽腿上的竹筒,展开来,燕子殊觉得自己又要流泪了。
“他答应了。”他示威性地将纸条递给女子,紧绷了几十年的神经倏地松懈下来。
难怪左天释那家伙那么早就将位置让了出来,早知感觉这么好,早十年八年的他也退位让贤了。
女子看了纸上熟悉的字迹写下的内容后,皱了皱眉头。
“看到了吧看到了吧?”总算扳回一局,燕子殊忙不迭地掏出一物塞给少年,“向善,这是拘魂令,你可要好好收捡。为师的枯骨掌你已学得炉火纯青,瞧你这瘦骨嶙峋的身板更符合拘魂左使的形象,青出于蓝哪,记住——从今而后,你便是无间盟的拘魂左使了。”
“师父……”少年被说得一愣一愣的。
“我要卸甲归田卸甲归田了……”燕子殊眉开眼笑,庆幸自己不用再看无间盟继续“堕落”下去,“今后有事没事,都不要来找我,向善,记得向右使讨教,齐心辅佐阎王。”
呜呜,还是不要说发扬光大之类的美好心愿了。堂堂阎王丢下一帮众人不说,在同意他退位之后还附带提醒左右一起前往中土游山玩水。
他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
“如此,我走了。”脚底抹油闪得快,他也不计前仇地与女子作告别——
“阑珊,你也多保重啊……”
保重不保重自己,其实已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只要无间盟还在,只要阎王还是阎王,只要她还身为摄魄右使一天,那么,首先要保的,不是她,而是他。
当然,而今还有那个她。
藏得很好的苦楚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慢慢地,一点一滴地,又开始蚕食她的心。
指间不自觉地用力,握在手中的酒杯微微发出碎响。
“师姐?”
很轻微却又很及时的低音飘入耳中,殷阑珊一惊,回过神来,望坐在对面的翟向善,再低首瞅自己手中的酒杯。
周遭谈笑之声不断,此刻,他们正坐在潼川府的一间酒肆当中。
“师姐,你还不吃吗?都凉了。”
翟向善若无其事地对她说,仿佛并没有发觉她方才的失态。
她眯眼瞧眼前这个十六岁的男孩,瘦干干的没有几两肉,活似三餐不济从未吃饱。若他自己不说,盟外的人谁会料到他竟是无间盟的新任拘魂左使?
他其实是极聪明的吧?否则,又岂会在紧要时刻拉回她飘游的思绪?
殷阑珊慢慢松开五指,放下酒杯,“你真傻。”
天外飞来的一句话令翟向善微微错愕,见殷阑珊的目光停在自己身上,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她是在说他。
“为人卖命有什么好?”殷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