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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香馥“嗯”了一声,漫步走了过去。祖母的后院还有谁比她更熟悉呢,她可是从这里住了好几年才嫁出去的。
她犹然记得,在东边那棵盘虬苍古,树冠如盖,花似穹顶的垂丝海棠下她受了多少祖母殷切的教导和恨铁不成钢的责骂;犹然记得,在落花缤纷的时候,她捧着未婚夫的书信漫步在鹅卵石的小径上,满脸羞红的期盼着婚后的甜蜜生活,可终究一切成空,在她没了利用价值之后被弃若敝屣,倒泼脏水。
犹然记得,在西边的假山洞子里,她躲在里头因为母亲的偏心哭了多少回。
兰香馥抓了一把落在山石上的花瓣在手,怅然微伤的走了进去。
洞中地面是水池,水池中点缀着光滑的青石板,中间一块大石板上置了一套精致的石桌石凳,而在四周的水里盛开着玫瑰红的碗莲,碧色的叶,红色的花,清澈的水,古朴的山壁,进来便觉沁凉清雅,是夏日避暑的好地方。
这里更是她一个人的蜗牛壳,受了委屈她都是在这里扒开了伤口独自舔舐。
兰香馥坐在石凳子上,一瓣一瓣的往水里扔花,她嘴上说着不会怨恨,可脑海里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父亲提剑要杀她时凶恶的样子,她不知道,这幅画面又需要花费她多长时间才能消化掉。
“嘭”的一声水花四溅,水珠儿溅了兰香馥一脸,兰香馥惊的跳了起来,“谁?”
“是我,嘘。”楚天苟猫着腰就想钻进来,兰香馥慌的很,“你不许进来。”
楚天苟可不听她的,不让他进他偏进,“怕什么,有我呢。”
兰香馥小跑出洞口查看了一圈又回来,压低声音怒斥:“作死了你。”
楚天苟哈哈大笑,兰香馥吓坏了生怕被丫头们听见,忙跑过去一把捂上了他的嘴。
小姑娘的手柔嫩又香滑,捂着少年郎的嘴,少年郎留恋的很,抓住就不放了。
兰香馥羞恼瞪人,把声音压的低低的呵斥,“放开。”
楚天苟把兰香馥拽过来让她坐在他旁边,瞧着她肿肿的眼睛道:“要不要我给你报仇?”
兰香馥捏着楚天苟的手背一点皮使劲掐了一把,趁着他龇牙喊疼的时候忙赶紧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低着脑袋哼哼:“不要,那是生身父母怎么报仇,瞎说。不要你管,你赶紧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我就谢天谢地了。”
“你知道我从哪里过来的?”
兰香馥横他一眼,“小婶子的后罩房和祖母这边连着,就一墙之隔,你还不是翻墙过来的。”上辈子这家伙就这么干过,被她禀报给了祖母,还挨了小婶子一顿臭骂呢。
“哎呀,馥姐儿真聪明。”楚天苟又想哈哈了被兰香馥一瞪忙收敛了笑,气不过道:“都是什么破规矩,本王想怎样就怎样,哪个敢管。”
这话正说到此时的兰香馥的心里去,她心口狂跳了两下,咬了下唇,睃了楚天苟一眼,“你现在还哪儿到哪儿呢,不说远的,小婶子就能管着你。我问你,你现在有什么本事不让人管你不成?”
楚天苟忽的面红耳赤起来,一拍桌子虚张声势,“你个小丫头片子倒管起长辈的事儿来了。”
兰香馥才不怕他,抬脚踹他的小腿,“小点声,生怕丫头们不知道我们在这里幽会吗。”
虽是这样问了,可兰香馥心里却明白的很,能和楚淳懿二分天下,楚淳懿靠的是脑子,而楚天苟靠的就是天生神力和天生的带兵打仗的天赋,所以在乱世争夺天下的时候楚天苟胜出她毫不意外,让她意外的是楚天苟为什么甘心赴死。
这家伙虽然脑子简单了点,任性了点,可也不是笨蛋啊,到手的江山都不要傻不傻。
梦里她穿着嫁衣亲眼看着楚天苟坠落城墙的那一幕,她想一次就心疼一次。
楚天苟压低声音脑袋一个劲往兰香馥跟前凑,“在东府六角亭里你是什么意思?”
兰香馥一霎脸红的要滴血,蓦地站了起来,“我要走了,不和你说话了。”
“不行,你得给本王说清楚。”楚天苟一把攥住兰香馥的手腕。
他多大的力气啊,兰香馥被他攥着就像是捆上了锁链似的,怎样都挣不脱,倒是因为着急之下挣扎的力气大了些反作用着朝他怀里扑去。
☆、第10章 十五家宴兰氏文骨
“这可是你自己投怀送抱的啊,哈哈,那本王就笑纳了。”楚天苟两个臂膀把兰香馥一箍,明朗的脸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兰香馥气死了,一跺脚,双手往他嘴上压,“小点声,小点声。”
“怎么弄的跟偷|情似的,我就想和你说说话罢了。”楚天苟没意思的哼了一声。
兰香馥双手抵在他胸前,闻着他身上的气味有些晕头转向,横起一双水媚柔情的眸子睨着他道:“你那个小跟班,商家子檀玉郎没少把你往乱七八糟的地方带吧?你莫要学了一身风流本领,我才唾弃你呢,放开我,让人看见我就不用活了。”
楚天苟低头瞟了几眼兰香馥的胸前,耳朵一红,手心一热,嘿嘿两声忙忙的就放开了。
“这个你也知道?”楚天苟眸光一乍,心里欢喜不已,“旧日你遇着我,无不是恪守礼仪,娴静沉默,规规矩矩,我还当你被家里人叮嘱了,和那些人一样唯恐避我不及,不成想你竟这样关心我。”
兰香馥和楚天苟隔了一块青石板一弯水流,闻言就撅嘴道:“我就知道那个檀玉郎不是什么好人。”
上辈子虽说那家伙是楚天苟的钱袋子,可是为人她是一千个看不上一万个看不上,忒的荤素不忌。不过那家伙是真有本事的,对楚天苟也是如臣似友,她就不管了。
“你又没见过玉郎怎么就说他不是好人,这不行。”楚天苟急忙维护自己的小伙伴。
“你方才不是自己承认的吗,他老是带着你去那些地方,反正我不喜他带坏你,你往后少去,多跟着付先生学些兵法经书才是要紧。”兰香馥殷殷劝道。
楚天苟微一皱眉,“你怎的和我大姐一样没趣儿,好了,我走了。”
兰香馥登时眼眶就红了,一转身背对着楚天苟就带着哭音道:“你走,你现在走了,往后我再和你说一句话我就是小狗!”
楚天苟眨巴两下眼,歪着头瞅兰香馥,搓着手道:“嗳,这就哭了?我又没凶你。”
兰香馥提起裙摆抬脚就要走,楚天苟忙跳到她前头去拦着,做个笑脸哄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会学的,你瞧,大姐天天唠叨,付先生也日日耳提面命,我好不容易逃出来玩玩,遇着你你又数落我,我心里岂能开心,好姐儿,你就别和他们一样烦人了。”
兰香馥眉眼一横,一滴泪还挂在脸上呢就凶巴巴的道:“谁烦人?”
“我烦人我烦人。”楚天苟高举双手做投降状。
兰香馥撅嘴哼了他一声,楚天苟瞧她这样丰富的表情,真是观之可亲可爱,就有些看呆了去。
兰香馥想着,上辈子她没管他他也打下了半个江山,今生她就不多事了,只有了机会提醒他一声楚淳懿的野心也就罢了,遂伸出指头戳他一下,“你既不喜那我往后少说就是了,只你自己心里要有成算。”
“有的有的。”楚天苟忙欢喜的点头。
兰香馥瞧他那一副朝气勃勃的样子咕哝一句,“你有才怪呢。”
这时候的他说不得还没被付先生点拨。
她可是知道的,付先生是废太子留给自己唯一活下来的嫡子的老师,在后来更是楚天苟的军师。
亏得有这位付先生在,楚天苟才磕磕绊绊长成了。
想罢,兰香馥低头把玩着丝绦上系着的羊脂玉牌道:“我有一件为难的事儿想问你,如果你知道一个人将来会害你,但是她现在没有,你会怎么做?”
“你这是什么问题,将来的事儿谁知道呢,左不过两个办法,要么先下手为强,斩草除根,要么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兰香馥想着,她现在可没有悄没声息除掉舒菀菀而不让人怀疑到她身上来的办法,看来先下手为强是不行了,那就只能兵来将挡。
“谁要害你,那个叽叽喳喳跟只花喜鹊似的舒菀菀?还是你那个偏心的母亲,媳妇迷的父亲?”
兰香馥喷笑,“你那是什么形容,连我父亲母亲你都编排,当我是死人啊。”
不过好贴切,兰香馥欢快的暗暗想。
“就是那个花喜鹊,她明里暗里的想压我一头,心里定然是嫉恨我的,我得防备着她抢我的父亲母亲还有哥哥。”
楚天苟哈了一声,“原来是你们小姑娘家家那点鸡毛蒜皮的事儿,我还当是什么人命案呢。我可不会替你欺负一个小姑娘。”
兰香馥气死了,心里火烧火燎的闷痛,眼眶又红了,“谁欺负她了,是她欺负我。你做什么向着她,是不是你看上她了?”
楚天苟瞠目结舌半响儿,兰香馥见状一把推开楚天苟就冲出了山洞,“我再也不和你说话了!”
楚天苟站在水流声声的青石板上一顿抓耳挠腮,“怎么又生气了,小丫头片子就是麻烦。”
他一甩袖,猫腰钻出山洞,踩着太湖石翻墙就走了。
兰香馥站在外头悄悄回头看,见他就那么走了,更恼了,一抹泪一跺脚,暗自发誓再也不和他好了。
这时她的住处也收拾的差不多了,青雀抱着一个插着一支垂丝海棠的碧色细颈瓶迎出来道:“姑娘,把这花瓶放在您的床头可好?老太太可是早就想着接你过来住了,卧房里就有现成的一个兰蝶螺钿拔步床,还是三进的呢,一进是雕花架子床,一进是小书房,还有一进是梳妆台,又美观又规整,可是比您之前睡的那单薄的架子床好太多了,您快来看看。”
兰香馥不敢让人发现自己的异状,忙笑着随青雀进了屋。
青雀红鸾蓝哥紫鸯都是服侍她多年的,都知道她的喜好,她随意瞧了瞧,见她亲手穿的那扇珍珠帘子也挂上了,她的那套荷塘莲渚的文房四宝也依着她的习惯摆放在了桌案上,拔步床上也罩上了她绣了几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