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俺呸!你们也就是仗着那些按了手印的文书!其实谁不知道你家的底儿?!你们兄弟俩的爹和祖父明明不是正经的贺县人,是曾祖父那一辈从湖广那一头迁来的瑶人!怎么可能冒充土生土长的僮人?!”
“俺们是僮人是瑶人又有甚么要紧?从湖广那头迁过来的又怎么样?俺们有自个儿的家谱!太后就是俺们二祖父家的女娃儿,这都是板上钉钉子写在家谱上的!你呢?你有啥?姓韦的一大家子人?!”
“俺们祖祖辈辈都是侍弄田地的,哪来的家谱!谁能认得字?!你们一定是找人胡乱写了,所以才敢壮着胆子冒认皇亲!嘿,不然你们把家谱拿出来,背给万岁爷听听?看看是不是连自家祖宗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双方就像是狂犬一样乱吠,彼此互相攀咬,尽最大的可能攻击对方。因为彼此互相掌握着把柄,在互咬的过程中,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反应,本能地说出的那些话确实是重大的疑点。只是,狗咬狗一嘴毛,争吵中双方的神色不断变幻,也足够在场的老狐狸们察觉他们的心虚。
等到他们都攀咬不出什么新鲜的事了,怀恩这才制止了他们。双方不情不愿地停了下来,望向彼此的时候满眼都是恶意,俨然已经成了不死不休的仇敌。此时此刻,在场的三位阁老、吏部尚书王恕以及督察院左右都御史都已经因为眼前这场闹剧而皱紧了眉头。
朱祐樘看上去依旧情绪稳定,问纪氏兄弟:“原来你们还有家谱?”
纪父贵与纪祖旺在京中生活了一段时日,已经能粗浅地听懂官话,也能磕磕绊绊地回答几句了。两兄弟对视一眼,方回道:“也,也不是家谱。是俺们先前的田主好心,替俺们画了一幅宗系图。俺们,俺们都记得呢,高祖父名唤……”
他们正要背诵,怀恩便倏然打断了两人,和蔼一笑:“万岁爷,老奴以为——既然这是纪家祖先,想必他们俩都应该很清楚才是。不如两位一个留在东暖阁里,一个去外头的庑房里,分别背下来,画出宗系图。此外,当另派锦衣卫去他家将宗系图取来对照。”
朱祐樘领会了他的用意,遂颔首道:“就按戴先生所说的办罢。”若是宗系图是真,自家祖先怎么都不可能忘记,两人所记得的应当没有多少差异;但若宗系图是假,经过这段时日的纸醉金迷,他们大概都已经忘得干干净净了罢。
闻言,纪氏兄弟的脸色瞬间就煞白一片。两人还待想找借口,锦衣卫便将纪祖旺押了出去,只留下纪父贵跪在原地,支支吾吾地向蔡用背“自家祖先”的名字。他背得很慢,时常迟疑反悔,一个名字往往要改动好几遍。蔡用见状,哪有什么不明白的,心里顿时一凉,浑身都渗出了冷汗。
陆恺正要跟着纪祖旺出去,便听怀恩道:“你留下,依旧当这李福的通译。”而后,他就见一直跟在怀恩身边的一名小太监弓着身子出去了,立时便觉得有股寒气从脊椎直冲而上,由内到外皆是透心的冷意。
纪氏兄弟正忙着磕磕绊绊地背族谱呢,朱祐樘淡淡地望向自称“李福”的男子:“他们说你姓韦?本来姓韦,为何自称‘李福’?”
男子的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了转,狡辩道:“族里长辈去世后,小的就随了外家同住,改了母姓,这几年才刚改回来。”他倒也有几分急智,竟然连改母姓这样的借口都能拿出来,听起来也颇像那么一回事。
朱祐樘神色不变:“太后姓纪,你姓李,这也是两个姓,你又如何解释?”
“小的当地‘纪’、‘李’同音,想是太后并不知道她其实是‘李’姓,误以为是‘纪’姓。万岁爷派人去寻访就能知道,连山县和贺县没有几户姓纪的僮人或者瑶人,反倒是姓‘李’的人家处处都能看见。”
男子说罢,陆恺译为官话,大着胆子补充了一句:“回禀万岁爷,此人说的确实属实。在当地土话里,‘纪’与‘李’听起来几乎一模一样。”
“是么?”朱祐樘眯了眯眼,“光凭你的一己之言,不能断定你的身份。朕会派人去连山县、贺县仔细查证,等证据充足后,再判定你们究竟是真还是假。你此来京城,可带了家人?可有落脚之处?”
男子回道:“婆娘孩子都带了过来,眼下正在客栈里落脚。”
“牟副千户,将此人与其家人带去同南馆里歇息。”朱祐樘淡淡地吩咐道,“由同南馆负责他们的衣食住行,不可外出。”这便意味着,这家人暂时被软禁在同南馆里了。当然,比起诏狱之类的地方,同南馆已经很是优待了。
牟斌领命,遂带着男子出去了。而纪父贵好不容易才将所谓的“宗系图”背出来,由蔡用画了交给了皇帝陛下。纪祖旺那头也交了一张“宗系图”,两相比照,除了人数没有什么出入之外,名字简直是相差千里。
朱祐樘将两张宗系图掩上:“你们且回府去罢,将所有能证明你们身份的文书以及宗系图都交给锦衣卫。等到朕派去广东与广西查证的人回来,再与你们对质。”
纪氏兄弟俩白着脸告退后,蔡用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叩首:“万岁爷,奴婢去往当地寻访的时候,的的确确丝毫不敢懈怠啊!问遍了官吏与乡亲耆老,他们向奴婢推举的,就是这纪氏兄弟二人!奴婢见他们已经得了官府承认,领了庄田又有宗系图,便信了他们……”
他当时只顾着赶紧抢功交差,赶在李广之前回京禀报,看着纪氏兄弟就仿佛看见了功劳与滚滚而来的荣华富贵,又哪里会想到如今竟然会出这样的纰漏?!若纪氏兄弟真是冒认的,那他岂不是连带着犯了欺君之罪?!别说什么荣华富贵了,连眼下的差使都未必能保得住啊!
第183章 揭破招认
“你真的问遍了当地的乡亲耆老?若是问遍了; 怎会不知他们本是湖广一带迁过去的瑶人?怎会不知他们连‘自家’的宗系图都记不清楚?”朱祐樘自然不会轻信他的推脱之言; “你其实并未证实他们二人的身世罢。不过是当地官吏与乡亲耆老举荐了他们; 你便如获至宝地将他们带回了京城。两人所言究竟是真是假,你从未想过验证一二。”
“是……是奴婢太轻信了,满以为当地官府与民众绝不可能做出瞒骗之举……”蔡用已经是汗湿重衣,心底不知翻来覆去将纪氏兄弟骂了多少遍。可惜; 为时已晚。而他满心只想着纪氏兄弟害了他,却并未仔细想过; 害了自己的分明是本性太过急功好利。
朱祐樘不想听他推脱责任; 便吩咐陈准将他看管起来。暂时不必关在诏狱里; 等证据搜罗齐全后再发落他。而后; 他拧着眉环视着诸臣:“朕之前派出内官李广前往广东肇庆府连山县寻亲; 他如今尚未回京。便着他继续在当地查证这‘李福’与纪氏兄弟的真伪,众位爱卿以为如何?”
“陛下,若只有李广一人查证; 恐怕会耗费不少时间。此案应当速速处置,不宜拖得太久,否则于皇家、于陛下声名不利。”刘吉赶紧道,看了看侍立在旁边的司礼监大珰们,“陛下或可派一位得用的内官去往广东广西,与李广一同查办此事。”
“刘公所言有理。”左右都御史道; “或者,也可派一位御史从旁协助。毕竟,当地官吏轻信了纪氏兄弟的举荐; 上下对于寻访皇亲之事都颇为慢待,可见其中必定有问题。”作为督察院,他们的目标是督查京内京外官员,自然不能放过这种有渎职嫌疑者。
“若想查明此事,不宜先惊动当地官员。”经历过大风大浪起起伏伏的吏部尚书王恕更了解某些地方官员的不正风气,沉声道,“不若悄悄派人前往广东广西,与李广一明一暗继续查证得好。等到此案的证据都已经掌握后,再问罪相关人员也不迟。”
“众卿所言有理。”朱祐樘略作沉吟,“至于派何人前往,朕再想想。”
等到几位老臣都告退后,朱祐樘按了按眉心,正要起身瞧瞧坐在屏风后的皇后。一直垂着头的陆恺冷不防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万岁爷明鉴,奴婢想毛遂自荐,去广东与广西协助李广查明此案!奴婢通晓当地土话,正好适合伪装成当地人暗访,打听证据,查明此事!”
朱祐樘俯视着他,似是正在思索他所言是否可行。张清皎已经从屏风后转了出来,似笑非笑地瞥了瞥怀恩。怀恩遂清咳了一声:“万岁爷,老奴以为,此事交给任何人都比交给这陆恺更合适些。”
朱祐樘挑起眉:“戴先生何出此言?”
“方才这陆恺独自作通译时,有意偏袒‘李福’。老奴怀疑,其中必定有甚么缘故。若是派他去了广东广西,想必他便会不遗余力地证明‘李福’是真,纪氏兄弟是假了。”怀恩不紧不慢地道。
在他的目光里,陆恺浑身一僵,抬起眼便想辩驳,却倏然感觉到了更为冰冷的视线。他本能地看过去,就见一位盛妆的清丽少妇冷眼瞧过来,毫不掩饰厌恶之意。
“不瞒万岁爷,这陆恺其实是老奴有意从南苑放出来的。”怀恩又道,跪下来叩首请罪。朱祐樘立即上前,要将他扶起来,他却坚持不起。覃吉、萧敬、戴义等人也都纷纷跪在他后头,就连东厂提督陈准也没有例外。
朱祐樘无奈地望着跪满一地的大珰们:“朕相信,诸位伴伴之所以会隐瞒朕,其中必定有缘故。都起来罢,起来再慢慢说也不迟。”他对司礼监里以怀恩为首的这群大珰的信任非比寻常,知道他们即使是欺瞒也是善意的欺瞒。不过,他这一回不计较,并不意味着心底并不在意。“当然,此事可一不可再。”
张清皎蹙着眉,轻轻咬了咬唇,张口欲言。覃吉与戴义却悄悄地朝她摇了摇首,她犹疑片刻,便已经错过了时机。便听怀恩又道:“都是老奴等人自作主张,觉得没有足够的证据,不好惊动万岁爷,望万岁爷恕罪。”
“老奴之所以从南苑放出此人,并非仅仅因宫里缺少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