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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理小说的先河,说来宁非趣事?
先河既开,卡尔索性开始频繁创作这类小说,其数量甚至超过了他同期的解谜推理小说。1951年,他出版了他的第二部历史推理小说《天鹅绒里的恶魔》,小说的男主角和撒旦达成协议,被送回查理二世时期的英国,这“穿越”的构思甚受好评。包括他生前出版的最后一部小说《饥饿的妖精》,都是这种类型的作品。小说主角是《月亮宝石》的作者威尔基·柯林斯,唯一的遗憾是卡尔构思中要让阿瑟·柯南·道尔担任侦探的小说未能成篇,否则这两部小说必会相映成趣。暮年的卡尔虽饱受癌病折磨,但脑海中依然充满着新鲜的诡计。
历史推理小说,顾名思义包括两个要素,一是历史,倘无一定的知识积累,断然写不出历史题材的东西;二是推理,若无一定的分析解答能力,则所谓“历史推理”云云,无非就是一场闹剧。卡尔以解谜推理小说纵横文坛、享誉欧美,分析问题的水平自是一流;而他从小就对历史问题深有兴趣,对各种怪异传说更是耳熟能详,读者只需看看他的《女巫角》、《瘟疫庄谋杀案》、《红寡妇血案》、《燃烧的法庭》和《耳语之人》便不难窥其一斑。
卡尔的历史推理小说,以《火焰,燃烧吧!》最见功力,次之则是《恐惧往往相同》,而剩下的作品亦普遍不错。譬如《割喉队长》,背景是拿破仑准备攻打英国,讲述一名间谍发现了法国人的企图,因而不断遭遇谋杀。又譬如《隐匿的女巫》,副标题是“一出爱德华时代剧”,将1907年的英国重塑得栩栩如生,而诡计亦很不错,发生谋杀的建筑物被沙滩包围着,沙滩上当然没有足迹。嗣后,卡尔返回美国,又陆续创作了三部以古老的新奥尔良为舞台的历史推理小说,其中水平最高的是《帕帕拉巴斯》,将伏都教、内河船和巧妙的不在场证明汇聚一堂。
附带一提,1936年时,卡尔曾出版过一部《艾德蒙·戈弗雷爵士谋杀案》,其内容围绕1678年的一宗真实谋杀案件而展开,研究得非常详尽,堪称是他对历史推理小说的一次成功摸索。
接下来再谈谈卡尔的非系列解谜推理小说。这一类作品的数量不多,但水平普遍不错。尤其经典的是《皇帝的鼻烟壶》和《燃烧的法庭》。前者运用了非典型的法国场景,虽然缺乏了不可能犯罪案件,却有着漂亮的心理暗示和误导,依稀有些阿加莎·克里斯蒂的风格。读者欲知其精彩的程度若何,只需看看克里斯蒂对这部小说的评语,便自然知晓—“现今的侦探作家很少有作品能困惑我,但卡尔总能。”而所谓“燃烧的法庭”,则指中世纪的法庭审判巫师时,几乎一律判处火刑。这部小说是卡尔超凡脱俗的一大经典,以非常奇特的构造,容纳了推理、惊悚、超自然和心理悬疑的因素,又兼有大量的女性毒杀案之介绍,整个故事的发展和逆转都让人惊骇莫名,论名望、论水平足以和《三口棺材》、《犹大之窗》这样的名著分庭抗礼。棺材中的死者凭空消失、打开不存在的门从密室消失……各种离奇的现象,使《燃烧的法庭》格外引人入胜。
除此之外,卡尔尚有一些其他方面的著述,譬如传记和剧本。前文既有介绍,则此处篇幅所限,就不再赘言了。
流风余韵影响深远
卡尔对推理小说的影响至深至远,此事毋庸置疑。他最大的贡献是维持了推理小说的公平和创新,给后来人指明方向,树立典范。推理小说最重要的是符合逻辑,谋杀的解答(诡计)和动机的解答(人性)都要符合逻辑,否则便失之虚假。两者之中,卡尔显然是把诡计摆到首位,所以他的小说注重解谜、注重分析,擅长故事的铺陈、渲染,其小说浑然天成,不像某些作家须靠文字的雕琢取胜。这正如他对“硬汉派”的批评之语:“你们运用文笔—通常都是自命不凡的文笔—来掩饰创意的匮乏。”
这,便是卡尔小说最迷人的地方。一切围绕推理,一切围绕诡计,一切围绕谋杀,干脆利落、简单直接。自1930年卡尔以《夜行》出道,数十年间引领风潮,风靡了无数读者,更带动了无数作家的创作。“法国卡尔”、“日本卡尔”相继出现,致敬的作品层出不穷,足可证明其经久不衰的魅力。
钦慕卡尔的推理作家,最出名的当数以下几位:(一)克莱顿·劳森,美国的推理巫师,卡尔的至交好友,其小说融汇着魔术表演的基本原理,奇招迭出、别开生面,重要的作品如《死亡飞出大礼帽》、《来自另一个世界》都是密室题材的佳作;(二)黑克·塔伯特,美国推理界昙花一现的奇才,受卡尔影响极大,却只留下两部长篇小说和零散的几个短篇,其中最惊人的是《地狱之缘》,糅合了十几个不可能犯罪,风格非常接近卡尔;(三)安东尼·布彻,著名的推理小说评论家,曾创作《九九神咒》向卡尔致敬;(四)保罗·霍尔特,人称“法国卡尔”,因《耳语之人》而叹服卡尔的才华,彻底搜集并阅读了所有卡尔小说的法译本,嗣后开始创作,尤钟爱密室题材,小说颇受日本读者的喜欢,曾多次登上“这本推理了不起”的年度海外作品排行榜;(五)横沟正史,日本推理文坛的领袖,一度和江户川乱步双峰并峙,早年深受卡尔影响,1948年以《夜行》向卡尔及其同名作品致敬;(六)二阶堂黎人,人称“日本卡尔”,作品具有浓郁的古典怀旧意味,曾以《赤死庄杀人事件》向H。M。登场作《瘟疫庄谋杀案》致敬,另有专文逐一评论卡尔各部小说的优劣短长。
至此,谨借安东尼·布彻的一句论断,收束全篇—“若克里斯蒂是推理界天后,那卡尔就是天王。”
01 孔雀的羽毛
七月三十一日星期三下午五点整,在贝维克公寓四号将举行一场“十茶杯”聚会。诚邀伦敦警察厅大驾光临。
这封寄给新苏格兰场汉弗瑞·马斯特斯总督察的短笺,表面上看并没有什么令他不安的因素。信是随星期三的第一拨邮件寄来的,那天恶魔般的热浪—也许你还有印象—可谓登峰造极。信上没有签名,正文工工整整打在一张便笺中央。对于马斯特斯的副手、年轻的波拉德警佐而言,这只不过是一日酷暑中的小插曲而已。
“不会吧,”波拉德一点也没有挖苦的意思,“如果邀请我们所有人,那一定是个很大的茶会。你怎么看,长官?是个玩笑或者什么广告之类的?”
马斯特斯对这封信的反应完全出乎波拉德的意料。无论天气如何,总是穿着厚厚的蓝色哔叽套装和背心的马斯特斯,正坐在满满一桌文件中间闷得汗流浃背。他那张大脸像个扑克牌赌棍似的毫无表情,灰白的头发经过梳理才遮住谢顶部分。此刻他抬起头,脸色越发通红,咒骂连声。
“怎么了?”波拉德问道,“你该不会是说—”
“喂,喂!”马斯特斯咆哮着。他有个习惯,烦躁不安时总像家长在教训傻孩子,“鲍勃,没弄清状况之前可别随便下结论。当你卷入这场游戏之后,就像上次我……对了。赶紧去把达特利一案的卷宗给我拿来。动作快点。”
案卷上的日期是两年前。波拉德回来时还未及详察,但他从标题上看出这是一起谋杀案,百无聊赖的心境顿时被好奇所取代。波拉德从剑桥大学毕业后步入警界,只觉得文书工作索然无味。纵然他也曾身穿制服去出勤,工作也无非是在十字路口昏昏欲睡地维持秩序,仅仅扣留了一千三百二十二名司机而已。马斯特斯总督察瞪着这份报告,清嗓子的声音中带有一丝不祥之兆,顿时令他来了兴致。
“有什么—激动人心的东西吗?”他催问道。
“激动人心?”马斯特斯虽然嗤之以鼻,但素来谨慎的他亦忍不住接着说道,“这可是谋杀,年轻人,就这么回事。我们一直没抓到下手的家伙,而且也没可能破案了。我还可以告诉你,我干这行已经二十五年了,在我听说过的谋杀案中,这是唯一一起毫无意义可言的。什么激动人心!”
波拉德一头雾水:“毫无意义?”
“就说到这儿。”马斯特斯下了结论,“拿上帽子,鲍勃,我要打电话给副局长。然后我们去拜访一个你认识的人—”
“该不会是亨利·梅利维尔爵士吧?”
“有什么不妥?”
“老天,长官,这可不行!”波拉德极力反对,“今天这种时候可不行,他会发狂的。他会把我们的手脚一条条扯下来,踩在上面跳舞。他—”
虽然热浪逼人,马斯特斯脸上还是掠过一丝微笑。
“说得好,没错,那老家伙会暴跳如雷,”他承认,“但他最近忙于工作,也想换换口味。让我来对付他好了。关键是要引他上钩,鲍勃,引他上钩。嗯嗯,然后,一旦挑起了他的好奇心—”
十分钟过后,马斯特斯带着一贯的和蔼可亲,推开了H。M。的办公室门。这间办公室位于白厅后面古老曲折的街巷中一座大楼的五层。酷暑在此越发肆无忌惮,空气中弥漫着陈旧木头和纸张的气味。门后传出怒不可遏的吼声,H。M。好像正在口述信件。马斯特斯没敲门就推门走了进去,发现H。M。正坐在书桌旁,一脚跷在桌面上,摘下了衣领,恨恨地瞪着电话。
“把信拿来。”H。M。沉声说,声调活像个印第安酋长。事实上,如果忽略不计他那大鼻子上耷拉着的眼镜,那一脸粗鲁之色倒是很有印第安酋长的风范,加上他冷酷地环抱着的双臂,效果便更为显著。从窗户射进来的光线映照着他的秃头,他庞大的身躯仿佛被热浪压缩了一般。
“请转接《泰晤士报》的编辑,亲爱的讨厌鬼,”H。M。继续说道,“我要投诉那个得了麻风病、狼心狗肺的家伙,丢尽了我们现任政府的脸。我问你,先生,有多长时间……(很雄辩滔滔对不对?是的,我喜欢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