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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出来,否则无法让他恰到好处地坐进藤椅中。接着我用白色椅罩把它们全部遮蔽起来,长长的边沿拖在地上,这样一来你们就发现不了他的双脚。我把刀包在一张报纸里,又把他的礼帽挂在大厅里,然后才去开门。可是,我却忘了处理掉干这些事时为避免手上沾血而戴上的晚礼服手套。所以我和你见面时只能将双手插在衣袋里。反正我也没心情握手。”
“你以为,”德温特严厉地问道,“是我—”他指着尸体。
索亚彬彬有礼地回答:“请你告诉我,我会怎么想呢?”他反唇相讥,“你刚进屋,前门就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捶门声?我只得反身上楼,朝外张望,甚至不惜冒险将你独自留在这里。”
马斯特斯点点头:“很好!所以当时站在窗口、戴着手套、手里还握着枪的人是你?”
“与其说打算喂你一颗子弹,”索亚厚实的胸膛气鼓鼓的,“倒不如说我差点儿想一枪崩了自己。又何必道貌岸然呢?告诉你们,我站在楼上的黑暗中,一瞬间思虑万千。但你闪开了—或是我以为你闪开了。我便脱掉手套,换上便袍,下楼,发现你们已经进来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穿帮。然后德温特就当着我的面把家父的罪行公之于众。我仿佛酩酊大醉,眼前浮现出一条绞索和一排刽子手。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还是没人察觉尸体的所在,于是我开始揣测也许你们永远不会发现了;所以我反将你们一军,把问题抛到你们手上。我满以为只要自己安坐如山,不在死人腿上扭来扭去,你们就会悻悻离开的。就这么回事。上帝呀,我得来杯白兰地!”索亚喊道,“但恐怕这里没有。”
马斯特斯转向H。M。:“你相信他吗,爵士?”
H。M。点点头,笨拙地起身站到已坐回原处的珍妮特·德温特面前。
“我想问问你相不相信,”H。M。说,“但你没料到那个,对吗?”他猛然一指巴特利特,“德温特太太,我不能再胡闹了,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是准备自己把知道的情况全都交代出来呢,还是想逼我翻脸不认人?说真的,我对你印象不坏,但如果你的道德水准再低一点的话,也许反而能拯救一场大祸。现在我警告你:星期二晚上,在杀人游戏过程中,我们的朋友索亚目睹了你颈上缠绕绳索的那一幕。如果你依然像现在这样不予合作,恐怕那一幕将不仅仅只是预言而已了。”
“你在开玩笑吧,别吓唬我。你—你甚至还不知道巴特利特被杀的原因……”
“噢,不,我知道,”H。M。和颜悦色地答道,“他被杀是因为他知道得太多了。他知道万斯·基廷为什么戴着一顶帽子。”
也许你会说,这一回答即便算不上毫无意义,起码也是平淡无奇,但珍妮特·德温特居然霎时失去了理智。她那突如其来的狂乱堪比失控的化学反应,那如同白色大理石般冷酷的美丽姿容顿时土崩瓦解、奄奄一息。当她回望H。M。时,H。M。的表情显得更为可怕。
“很遗憾,看来你也是知情人。”H。M。沉声道,“我还有几分希望你蒙在鼓里呢。你大可坚持自己那一套,坚称既然我不知道那隐形凶手如何施展消失诡计,也就自然无法逮捕你了。”
“你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你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第一声枪响比第二声枪响沉闷得多,”H。M。说,“这对你来说可有什么意义?”
她两手紧按太阳穴:“不是我干的!我没有杀他!我什么也不知道。我—”
“但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德温特太太,”H。M。说,“你已经意识到自己气数已尽。有一次,大约两年前(我记得是在白修道院一案中),我曾做过概括。我说过,凶手制造密室状态,只有三种动机:第一,伪造自杀的假象;第二,伪造闹鬼的假象;第三,一系列凶手无法控制的意外情况所致。哎,我错了。当我逐渐参透本案中高超诡计的妙处时,我发现了第四种动机,最简洁也最聪明的动机。这位狡诈至极的凶手最终领悟了‘不可能犯罪’的法律价值;换句话说,他领悟到如果他果真能制造出不可能犯罪的状态,那么即便其他证据百分之百无可辩驳,他也照样能逍遥法外。他虽惧怕法律的惩罚,却不把警方的侦查放在眼里。因为他明白,除去‘不可能犯罪’之外,所有掩盖痕迹的方法,都是粗陋而难以逆料的。
“注意!普通的凶手犯下谋杀案之后,总要掩盖他的痕迹—如何掩盖?通常是构建不在场证明。他在时钟上做手脚;来回换乘自行车或火车;他利用时刻表大做文章,玩着高空作业的惊险把戏;他竭尽全力伪装自己,冒着大过一切的危险,只因每个环节都必须把赌注压在别人身上,每个环节都会带来新的复杂变数,每个环节都令他身陷谎言曝光的险境。
“但是,另一方面,假设他能采取一种警方无法判断具体实施方式的手法杀害目标呢?—一间密室,雪地里一具孤零零的尸体,诸如此类?也许警方很有把握是他干的,也许他被人发现两手沾满鲜血、口袋里还放着染血的钞票。倘若他们敢将他送上法庭,或许法官和陪审团也相信他是凶手。然而,如果控方无法展现他的犯罪手法,他就必将无罪开释。审判庭追求的是法律至上,讲究的不是‘可能性’而是‘确定性’。他的全部信心都付之于刑法的关键一环—排除合理怀疑。
“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此人还算不上穷凶极恶。我甚至怀疑他的意图能否称之为犯罪。谋杀万斯·基廷的凶手只是个聪明过人、想象力丰富的家伙,他领悟到了一种能够规避法律制裁同时需要冒相当风险的全新妙法。
可是万一哪个傻里傻气的调查人员恍然参透了他的诡计,凶手就大势已去了。当然,如果他们查出了他伪造不在场证明或藏匿武器的手法,无论他使用何种诡计都无关大局;但只有证明那所谓的‘不可能犯罪’远非‘不可能’,才能真正令他束手就擒、无处可逃。德温特太太,我再给你最后一次供出同伙的机会。是谁杀了基廷和巴特利特?你来告诉我,还是让我来告诉你?”
“我—”
“好吧,”H。M。话锋一转,“既然你不肯说,那就不必说了。那么,马斯特斯,我就把一切事实摊在你面前,然后由你决定—”
“不好意思,”那女人镇定冰冷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我可不像你形容的那么傻。你无法胁迫或诱骗我说出我不想说的话,你也无法逼得我歇斯底里。但我很清楚我的义务,任何错误的可能令我庇护凶手的无私动机,现在都不复存在了。想必你也知道,杀死基廷的就是—”
通往大厅的门打开了,一个身穿长雨衣的身影疾步走进屋里,如此安逸,如此气定神闲,直到他来到房间正中,众人才惊觉他的到来。波拉德望见水滴从他那湿透了的帽子和一件黑雨衣上连珠坠落。这位新来者走到桌旁,伸手去拿那柄双刃匕首时,周身卷起一阵水雾,如同一只狗正抖搂浑身水珠。
谁也不知道他拿匕首是想对付那女人,还是要自我了断。可能他自己也不得而知。当他的手伸向桌面时,波拉德举起铁质七巧壶,径直砸向他的右腕。旋即,马斯特斯和波拉德从两个方向将此人制住,但已没有必要用强了。
谋杀万斯·基廷的凶手喘着粗气,露出了狂热、迷惘、绝望的双眼;然后他望着那个女人,而她漠然凝视着他,苦涩地点了点头。
“好吧,你们赢了。”罗纳德·加德纳说。
20 智者千虑
星期天晚上,夜色清朗,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寒意。四个男人乘H。M。的轿车来到贝维克公寓四号,一派即将召开会议的气氛。他们是H。M。本人、马斯特斯、波拉德,以及本杰明·索亚。他们来到顶层那逼仄的阁楼小屋里,家具还保留原状,桌布与茶杯也摆在桌面上。
马斯特斯在桌旁落座,打开他那些文件。波拉德捧着笔记本站在墙边。索亚不安地在屋内逡巡时,H。M。却来到沙发后,靠在墙上,一言不发地点燃令人厌恶的雪茄,惬意地长出一口气。
“如果各位别再乱动的话,我—”H。M。牢骚满腹地吼道。
“先生们,本案具有一大幸运之处,而且也该是我们走运的时候了。可以说,这一问题是自己暴露出来的。我们遇到了一个难题,而没过多久我们就得到了解答;我们又遇到另一个难题,又得到了解答;在一系列意外事件中如此反复。
“所以现在你们会说,仅存的疑点就是加德纳究竟为什么,又是如何施展种种消失诡计的,然后我们便可结案了。
“但即便看穿了他的布局,还远远没有了结。他的罪孽究竟有多么深重?没有任何尺子能用以衡量。你们都知道真相了:罗纳德·加德纳杀死了基廷和巴特利特;谋杀均系他一人所为,没有共犯;而激发他无穷灵感的,是珍妮特·德温特太太。他的目的并非谋财;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德温特太太。麻烦在于,那位聪明的女士究竟知道了多少,她涉足其中的程度有多深,她对他的怂恿达到了什么程度。如果这对天才搭档被送上法庭,你们有办法将她绳之以法吗?”
“别在乎动机,爵士,”马斯特斯摇摇头,“我们想知道手法。”
“别在乎手法,”索亚说,“我们想知道动机。”
“既然一切都已真相大白,只有这两个疑点待解,”H。M。对他们的打岔颇不耐烦,“我就根据鲍勃所记录的你们自己观察到的要点,一步一步向你们展示整幅图画的成形经过,并说明我是如何抽丝剥茧、还原案情的。
“首先我要承认,直至我听到巴特利特的某句证词之前,我这把老骨头都完全被愚弄了。该死,我甚至没意识到自己手中已经掌握了众多真相碎片,却丝毫没有发现其中的关联性,所以我深深叹息。好了,我们最初面对怎样的情况呢?
“贝维克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