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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带着人,径直出城而去。
目送他们走远的人,都受到震撼。这白,白得纯净如雪,在春天中也让人感到寒冷。那黑,黑得如看不见的奇冤,让人心中闷闷,似再也见不到天日。
有不少人,也回家换上一件黑衣或扎上白布,跟去了。
走过的地方,白花铺了满城。
出城后,萧护才让人知会大成长公主:“自进京里,公事繁忙,常思偷半日闲也不能。岳父母处,更是没有拜祭过一回!昨夜,死难兄弟们托梦与我,怪我思公事而忘弟兄!不敢耽搁,不敢拖延!今日,闲公事一天,长公主有事相问,待我回来再相见吧!”
忠勇碑林,在出城十里的一座小山上,苍翠郁郁,有青松和翠柏。春天里,地上处处小野花,点缀山间景致,颇为生动。
由山脚到山上,士兵们插手而立,腰间白素随春风轻舞,好似低低的诉说着什么。
车马到山下,所有人下马下车,步行上山以表虔诚。女眷们哭得更凶,手中白花舞在春风中。慧娘泪水一直在流,几乎模糊眼睛不能看路。
萧护在她身边,不时扶她一把,再不时听人汇报京中动向。
在京中的将军们府上,知道消息后都有人赶来。十一公主是一早随着来的,她不惯于走长路,扶着豆花气喘吁吁往半山上走,不时瞅着别人,怎么全能走路?
伍思德总要分一只眼睛盯着她,实在看不下去,走过去在她肩头上一提,十一公主顿时身子轻了许多,将就着上了山。
碑林,在山顶上。
最高处,平地。没有时间修建陵园,先安葬在山林间。中间的坟墓,是封家的。慧娘踉跄奔过去伏地痛哭,双手紧紧扎在泥土里。
妯娌们争着来扶她来劝她:“节哀的好,地底下人见到你哭,也不安心!”
火盆纸线全是摆好的,白色竹席也一一放好。
弟妹们扶慧娘去跪好,有举哀的人,放声大哭,全军落泪,都湿了眼睛。
这是一场由郡主而起,国舅助力,先帝轻轻放过的冤枉。而不少人想到邹国舅设的冤狱,野狼谷出来,刑讯将军们,一步一步的事情,封家破亡是头一个开端。
不少人想到大帅虽然年青,上对国舅不愧于心,小动作是有的,真危险时也是救的。下对夫人深情眷恋,不离不弃,体贴过人。
英雄与柔情,大帅没有辜负一件。
京中兵变,如果没有萧护等人在,早就全京溃烂,救之不及。而长公主处处提防,她不是只提防萧护一个人,而是收买拉拢不行后,提防的一堆的人。
青山无言,绿松回声。哭声中,罗氏也上前去拜过,面色苍白的这才感受到慧娘的痛苦,换成任何一个女人,早就趴下了。
在家里还怪姚兴献不巴结长公主,不及时留京中的罗氏,在今天明白她的丈夫为什么眷恋着军中,为什么依恋萧帅。
精气神与魂,无时无刻不在这哭声中。
如果天可以有情,它也会说一句此系冤枉!
地若是可以开口,也会裂开一个口子如无边深谷般,吞陷入一些不仁不义的黑心人。
萧护没有在坟前答礼,他走到一旁听人汇报京中动向。
“大理寺卿等人不敢审,在长公主府上。”
“他们在商议,说大帅这举动是目无王法,目无长公主。”
“宁江侯府上出动一队人,往大成长公主府上去。”
萧护听到这里,低喝道:“好!”马上对余明亮道:“你速速回京,把我昨天说的那个人堵死在宁江侯府中,待我,回去请大成长公主亲自一观!”
身后有人大呼:“嫂嫂。”
慧娘哭得晕过去。
萧护大步过来,抱着慧娘在怀中,手触碰到她苍白的面庞,心疼的轻轻拍着:“十三,十三娘,快快醒来。”
有人送上冷水,萧护给慧娘拍在额头上,慧娘悠悠醒来时,听山下又是一阵大呼。
“我苦命受冤枉的妹子,”
“我冤枉而死的姑母,”
亲戚们来了。
亲戚们是早上才知道萧护让人送的消息,他们会齐赶过来,就是这个钟点。慧娘和萧护是主家,萧护扶着慧娘过去,迎着亲戚们跪倒。
“哗啦!”
将军们和亲戚们全跪倒迎接。
衣甲声震,如刚才哭声震天般,震得脚下地面也似乎动了几动。
这样的威风,这样的威势,亲戚们更是放声大哭,没有人在这个时候不尽力不尽心。陈家舅母年纪最长,儿子扶她过来,扶起萧护再扶慧娘,一把搂她在怀里:“我的孩子,我的儿呀……”
姚兴献办事十分到位,鼓乐人也有。鼓乐声奏起,哀怨如春风,在山间林中溪水石头上绕过。再回旋回来,绕过这里的人。
萧护扶着伤心过度的慧娘,对萧北使个角色。萧北大喝一声:“带人上来!”
第一个,是表姐的丈夫!
第二个,是易平湖!
第三个,是徐明其,
第四个,是王于凤!
大理寺卿不要说不敢审,就是敢审,他也找不到犯人!
还有一些兵乱中的叛徒,诸如这些人等。
陈家舅母一见表姐丈夫,就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去手指着他骂:“你仗的国舅袁家,还想去找我们的事情!你见利忘义,还想着能升官发财!……”回身再指慧娘:“你看看这个吃苦受难的好孩子,好不容易回京里来,你忍心再害她!你不害她,就不能发财!”
慧娘红肿眼眸,也是怒目而视。
怒目中,杀气恨气狠怨如针网,密密地把表姐丈夫笼罩其中,动弹不得。
表姐丈夫趴在地上鬼哭狼嚎似求饶,又自打嘴巴:“……都是你外甥女儿不好,全怪她挑唆我……”
萧护冷冷一个字:“杀!”
两个士兵押着表姐丈夫到坟前,把他人头割下,摆放到封大人夫妻的灵前。
十一公主和豆花早就不敢看,找块石头躲在后面,豆花铺下一块布,十一公主和她坐上面,背贴白石,双手在膝上握着,小声道:“杀完没有?”
豆花也不敢伸头看:“咱们听着。”
萧护在大骂易平湖:“我不曾亏待与你,你陷害我,陷害我的将军们,你还是人!”看也不能多看一眼,绷紧嘴唇:“杀!”
又一颗人头摆在封家灵前。
徐明其和王于凤干脆晕过去。
一盆冷水,把他们泼醒。
眼前,是一个面白眸红,愤怒得要咬人的妇人。慧娘扑上来一阵拳打脚踢,打得徐明其和王于凤再次昏迷。
嘴里还在大骂:“奸贼!”她接近半疯狂,萧护怜惜地强拉住她。
又一盆冷水,把他们泼醒。
这次眼前是萧大帅本人。萧大帅抬起手,四下里宁静下来。徐明其和王于凤哆嗦着,嘴肿皮破,发出含糊的声音:“饶命啊……”
萧护瞪圆了眼,厉声斥责:“本该一刀一刀剐了你们!”
十一公主和豆花在石头后面吓得掩住耳朵,颤抖着互相依偎一处,嘴里小声问:“剐人吗?真的剐人吗?”
伍思德站在石头旁边,见这两个人没看到自己,只是自己在胡说八道,又小有鄙视。自从豆花到来,主仆两个人过得有声有色,有滋有味,就是把当丈夫的忘在脑后!
苍松劲草间,全是萧护悲伤的声音:“剐之刑,残忍太过!来人,砍了脑袋,供在灵前!”
接下来杀人一片,血染红灵前,有如封大人冤死在狱中时,身前那一片鲜血。
数年血冤,今天总算得到昭雪。
封大人地下有灵,可以告慰。
慧娘大恸,再次晕过去。苏云鹤急得不知道怎么才好,孟轩生则做了一篇祭文,念了有一刻钟,念得他自己摇头晃脑,声泪俱下,十分动情。
于动情中,孟轩生才对自己的这个内兄发自内心的感动了。
天下重情意的人,当数他是第一人。
萧护在山上祭亡灵,痛斥奸臣的时候,京城里,也小小的动乱着。
大成长公主收到他的回复,惊得几乎跌倒:“这这,”她对着一众官员们泪眼汪汪:“这如何是好?”
官员们默然,公然在公审时拜祭钦犯衣冠冢,这意思还用问吗?大帅在立威,你们再敢把封家审成钦犯?要你们好看!
最讨好长公主的人也不敢说这句话。
此时,宁江侯又上门了!
他按着和临安郡王商议的,带一百人来拿大成长公主。不过走到半路,随时打探的人来回报:“萧帅出城,前往忠勇碑林!”
宁江侯老谋深算,继续往大成长公主府上去。不过,是独自一个人进了府。他一进府门,就见到官员们低头不说话,而大成长公主是悲痛欲绝的样子,看出来是逼迫无奈。
宁江侯手一抽,袖子里出来一张纸笺,不大,半尺见方,上面绘着一个女孩子的画像,廖廖几笔,却很传神。
她眉黑眸清,模样和萧夫人有几分相似。
“看吧!这就是封家旧宅里抄查时留下的证物!这个人是谁?是玄武军大帅萧护的夫人伍十三娘!天下有这么想像的人吗?如果是想像,而萧护又一心要娶,说明他心里藏着什么!他藏的不是为国为民,藏的是一片私情!他心里记恨先帝查抄封家,这才怠慢不救!他心里记恨国舅和郡主,国舅和郡主都死在他面前,无人看到,这就不明不白!他记恨先帝,会和你长公主一条心!”
宁江侯泣不成声,把手中画像往长公主面前一抛,转身朝南跪拜于地,长呼道:“先帝啊,你死不瞑目,你后代子孙,又没有一个中用的人啊!”
有人把画像捡起来,亲手送给长公主。长公主看时,旁边自动拥来许多脑袋,大家全盯着看,嘴都微张着:“哇,”一小声。
画像上的人是萧夫人无疑,还有一行小字在下面。写着某年某月某日,慧娘自绘自玩自乐也。
很多人心中影影绰绰,猜测萧伍氏十三娘是封家的慧娘。但是不敢再猜下去,由伍十三娘的经历来看,萧护当年是收留钦犯,当年收留钦犯,就意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