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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得好看,那些残枝败叶的,千万莫让皇后娘娘瞅见了!”
“怎么办……听说上次皇后娘娘上次去观星,看到观星台上有一点血迹,就把负责观星台的奴才宫女们全部杖责了二十下呢!”
“还是睁大了眼睛仔细看吧!各自盯着自己那块地方,清理得干干净净的,别大意忽略了哪些脏东西……”
“皇后娘娘真是要折腾死人呢……”
那些声音由远而近,最近的时候仿佛就在卫潛的耳边说着话,卫潛靠在冰冷的石洞壁上,动也不敢动,等到声音渐渐远去,他探出头看了没人,才从假山洞里走出来。
皇后娘娘?
听说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子,她独享后宫的宠爱,甚至可以干涉朝政,朝堂上对她有意见的朝臣没有一个拥有好下场,不是辞官归隐就是命丧黄泉。
内阁大学士的嫡女,太史淼。
但是……那关他什么事呢?
和他无关,他只需要操心自己衣食就好了,他身份虽然高贵,却比平民百姓还要低微,皇宫那么大,他这样的人,是没资格见那种人的。
卫潛回了翠罗宫。
翠罗宫是他的母妃和另外一位良人居住,说是宫,其实不过是一个比御膳房还要小上不少的破屋子。
二十年未曾翻修过,红瓦黄墙掉了漆,起了皮,露出里面的砖头。
这里远离于宫里的富贵之地,无人光临,皇上或许永远也想不起,皇宫里还有这样的一个地方。
卫潛推开门的时候,一个石头朝他脸上砸了过来,砸在他的额头上,咚的掉在地上,滚了几圈,染着鲜红的血迹。
“吃的呢!”
屋内响起女人尖利的声音。
卫潛伸手将头上的血擦了,手蹭过那翻开的皮肉,看起来鲜血淋漓的吓人,“我吃了。”他面不改色道。
那个女人,他的母妃,浣衣纺最低贱的宫女。
“吃了!”那声音比之前更尖利了不少,女人跑到他的面前,伸手提起了他的衣领,面容狰狞而恶毒,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仇人,“你不知道我是你的母妃吗!”
八岁的孩子身轻,因为常年的没东西吃瘦得如同皮包骨一样,衣领被提起来的时候,露出身上大片的伤痕,那双眼睛没有任何情绪,面对生他的女人,他也只是没有任何感情的道:“我饿,吃了。”
嘭——
身体被女人狠狠的摔在地下,骨架像是快要碎了一样,他头脑发昏,一口血沫从嘴巴里吐了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要这样活多久,但是他不想死。
他害怕死亡。
他害怕悄无声息的死去。
他的母妃的脚发泄一般落在他的身上,卫潛蜷缩着身体,用手护住自己的脑袋。
对他施暴的是将他生下来的母妃,那丑陋的双眼,暗黄的皮肤,干裂的嘴唇……
卫潛想不清楚皇帝是如何看上这个女人,和她共度一夜的。
“去死!去死!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去死!”
一句句狠毒的诅咒,踹在身上的每一脚,纵使疼得要命,卫潛依旧想,他会活下去。
他的母妃累了,终于肯放过他了,并将他推出门外,让她去寻找能够吃的东西。
卫潛能去的只有御膳房,去御膳房的路,必须要经过早上那个地方。
江梅池。
只要注意小心点的话,大概是不会被发现的。
他熟练的躲着那些宫女奴才,在他们快要转弯经过发现他的时候,躲在了刺玫花丛里。
没有人会想到满是荆棘的刺玫花丛里会藏有人,鲜嫩的绿色红色的花朵掩盖住了卫潛。
正当那些宫女奴才快要走过的时候,最后一名宫女忽然发现自己的衣袖上染了些许灰尘,她大惊失色,连忙停下脚步,俯身将手里捧着的黄梨花木特制的餐盒放在刺玫花丛边去拍灰尘,只要卫潛手指往前一点就能摸得到。
一种卫潛从未闻过的香味从餐盒里弥漫出来。
卫潛说不出如何去形容它,但是闻到它的一瞬间,卫潛就觉得饥饿要将他吞没,蚕食得干干净净。
他吞了吞口水。
正拍完袖子的宫女俯身去拿餐盒,却踩到自己的裙角摔了一跤,打翻了餐盒,餐盒的盖子落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响声,里面装着的糕点落在了地上,滚了几圈碎了一地。
卫潛第一次见到形状那么精致复杂的糕点,层层镂空,里面夹着鲜嫩的樱桃肉,点着殷红的豆沙,五颜六色的,涂着一层薄薄的油。
卫潛微微抬了下头,荆棘在他的脸上刮出了一道血痕,他正准备动手擦掉脸上的血迹,动作忽然顿住。
那个宫女看到了他。
原本绝望的目光亮得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冰冷恶毒的让人如坠冷窟。
第十八章
“皇后娘娘!真的不是奴婢的错啊!是七皇子!是七皇子从我手里抢走餐盒打翻的啊!皇后娘娘!”
他被那个宫女带着往地上一扔,耳边是她惊恐急切的叫喊。
卫潛脑袋晕晕乎乎,趴在地上瘦骨嶙峋的手动了下。
周围是层层守卫的御林军,他们守卫着这个东莞最尊贵的女子,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躲不开他们的眼睛。
如果他要逃走,大概还没逃离之前,就会被他们的长矛穿进心脏,温热的鲜血会像漫了堤坝的洪水,从他的身体喷涌而出,宣告他生命的终结。
卫潛的嘴唇蠕动了下,归于平静。
他想说,不是他。
但是他深知没有任何意义。
那些看到真相的宫女奴才不会为他说话,因为他们是一伙的,他们没有必要为了他这一个连宫女奴才都不如的人去冒险。
每个人都在战战兢兢的活着,哪怕存活是建立在别人的尸体上。
“七皇子?”
坐在亭子围栏上的少女往河里扔了一块石头,侧头看了一眼地上跪着拼命磕头的宫女。
石头落在水里跳了五六下,噗通噗通几声,河面上溅起水花。
“是……是的……七皇子的母妃原来是浣衣纺的宫女,被封为常在,现在居住在翠罗宫。”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恭敬的回答道。
嗒——
卫潛的眼里映入一双描金凤履——铅丹色,镂金边,上面绣着翠玉斑斓的彩凤,栩栩如生。
隐约露出一截雪白的脚裸。
这个东莞最尊贵的女子在他面前停了下来,蹲下身来。
身边几声惊呼,“皇后娘娘!”
踯躅色的水雾裙摆盖住了那双描金凤履,太史淼伸出纤细的手指握住卫潛的手腕,放到了鼻子旁边。
卫潛瞳孔微缩。
须臾,太史淼起身,淡淡道:“把这个宫女拉下去吧。”
有侍卫走进了亭子里就要拖着宫女离开。
宫女呆呆的跪在原地,忽然痛哭流涕,将头不要命的一样重重磕在地上,血从她的额头上渗了出来,“皇后娘娘真的不是奴婢的错啊!皇后娘娘明鉴啊!皇后娘娘!”
太史淼似笑非笑道:“他没碰过餐盒,你却给本宫说他从你手中抢了过去,莫是当本宫好糊弄?”
宫女仿佛失了一切言语,瘫软在地,眼泪唰唰流淌个不停,周围没有人敢说半句话,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害怕皇后娘娘以一个连坐的罪名,让他们和那个宫女一样。
侍卫像拖着死狗一样,将宫女带出了亭子。
卫潛空洞的眼睛眨了眨,从地上爬了起来,跪好行了一个叩拜礼,“谢皇后娘娘。”
他本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的。
他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衣服被蹭得松松垮垮的,一起身,一跪拜,就露出了背上还有胸前鲜血淋漓的伤疤,有的地方还看到里面的森森白骨,稍微抬起头的时候,露出一张被荆棘划过的瘦黄脸颊,头顶上还有结了血疤的伤口。
周围又是一阵惊呼,太史淼身边的贴身嬷嬷正要叫人将他带下去,太史淼却坐在白玉凳上,提袖支手撑着下颚,对着卫潛道:“过来。”
卫潛少许疑惑的起身,走到太史淼的身边。
“吃吧。”太史淼道。
卫潛看了下大理石桌上摆放的果子糕点,睫毛微微颤动,他低低说了句是,肮脏的手在腰间蹭了几下,才方伸出手,去拿那些对从前的他而言遥不可及不可触碰的东西。
他生平从未体验过饱的感觉,却在那一天知道了。
整个肚子被填满,四肢百骸都生出一种满足温暖之感,不会再想着吃任何的食物,脑海一片空白,有了别的心思去想别的事情,心悸,冰冷,肠子蜷缩的疼痛之感全部离他而去。
他看着桌上剩下的东西一眼。
太史淼将桌上剩下的果子糕点一推,“带回去吧。”她漫不经心到,从白玉凳上起身,“我要回宫了。”
卫潛最后将那些东西塞在怀里,离开了江梅池回翠罗宫。
推开门,里面传来两个女人的说话声。
他甫一抬头,看见了和他母妃共居一宫的赵良人。
赵娘人回头看见他怀里塞的糕点果子,冰冷刻薄的眼睛一亮,像是刀锋上的寒光。
“李妹妹啊,你要是想见皇上,还不容易吗~”粘稠甜腻得仿佛毒蛇一样的声音,以觊觎的目光盯着他的怀里,像是看自己的所有物一般,“把那些东西给我,我保证让妹妹你见到皇上啊~”
这就是后宫最低贱的妃子真实的生活写照。
她们没有锦衣华服,她们没有珍馐美食,她们是这宫里比奴才还卑微的生物,不择手段,想方设法的存活。
而有的,还天真得可怜,抱着飞上枝头的幻想,就像他的母妃……
他紧紧的将那些糕点果子护在怀里,赵娘人阴阳怪气的提袖道:“李妹妹,这可不是我不帮你,七皇子不让啊——”
他的母妃看他,像是疯了一样冲上来,狠狠在他脸上扇了一耳光,“你又要阻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