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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沅犹豫了一下,就踩上了脚凳,伸出手来抓住他的手。
他的手指修长,手心处却有着厚厚的老茧,猛一用力,就将傅沅拉上了马车。
怀青见着自家姑娘和宋二公子乘了同一辆马车,心里虽觉着有几分不妥,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和青馥上了后头的一辆马车。
马车缓缓驶出宣宁候府,到了朱雀大街上,过了城门朝郊外驶去。
广寒寺距离京城并不远,只用了约莫一个时辰的工夫,就到了寺院门口。
宋淮砚先下了马车,又朝傅沅伸出手来,傅沅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举动,所以没有多想,就探出身子去。
哪能料到,某人不由分说,径直拦腰将她抱在怀中,走了几步,才将她放了下来。
傅沅又羞又恼,连脖子里都有些发热,狠狠瞪了某人一眼,这寺庙清净之地,他竟敢做出这样不规矩的事情来。
若是被人看到了,传了出去,他脸皮厚不放在心上,她还要做人呢。
傅沅心虚之下,朝四周看了过去,这才发现,这寺庙周围,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冷冷清清,只有风吹过落叶的飒飒声,哪里有要开坛讲经,香客云集的样子,明明,这香客只有他们一行人。
傅沅心里诧异,张了张嘴刚想开口,就听宋淮砚道:“进去吧。”
宋淮砚说着,就抬起脚来,进了寺院里。
傅沅迟疑了一下,也跟着走了进去,这一进去,才发现这寺庙很大,幽深宁静,空气中有股无处不在的檀香,却并不刺鼻。
正中广场的佛坛上,侧身睡着一座卧佛,面东背西,头南而足北,一手微曲托头,一手平伸置于腿上,双腿直伸,而且面部五官端正,眼睑微瞌,慈祥安静,如静修入定之神态,仔细体味,似有匀细鼻息相闻,其天生妙成,让人叹为观止。
即便傅沅并非信佛之人,心中也少不得有些震慑之感。
广寒寺以大雄宝殿为正殿,大雄宝殿周围苍松入云,古碑如林,身临其境,给人一种深山古刹、清静幽雅、空灵之感。
傅沅和宋淮砚到了正殿,就有一个身着青袍,看样子只二十多岁的僧人候在那里,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
“无尘大师已等候两位施主多时,请。”
傅沅这才明白过来,宋淮砚是特意带她来见无尘大师的。
傅沅心中忐忑,双脚像是粘在地上一样,许久都迈不开步子。
“施主请。”
傅沅听着这僧人的话,不知为何竟跟着走了进去,大殿内坐落着三座佛祖,安详宁静,左边墙上贴着一个大大的“静”字,一个身着□□,年近古稀的老僧人坐在下头的蒲团上,诵着佛经。
佛经传入耳中,竟叫人觉出几分平静来,傅沅忐忑的心也跟着安静下来。
在那小僧的示意下,傅沅和宋淮砚在不远处的两个蒲团上坐了下来。
无尘大师足足念了一个时辰的经,才睁开眼来,将挂在手中的紫檀佛珠放在桌上。
“两位施主,听老衲诵经有何感悟?”
无尘大师方才所诵的乃是释迦摩尼的《百业经》,是一部讲述因果的佛经,傅沅虽不知无尘大师为何挑了这百业经来诵读,脑子里却是不由得回想起那个梦来。
虽不是前世今生,她时常做那个梦,想来也有因果之理。
傅沅不是信佛之人,却也由不得揣测起无尘大师诵这《百业经》的缘由来。
难道,无尘大师佛法高深,真能洞悉万物,看出她的来处来。
不等傅沅开口,无尘大师便朝她这边看过来,看了许久,在傅沅快要按捺不住时,突然轻声叹了口气:“施主心不静,则意乱,若心静;则云散。”
“既来之则安之,何必计较前尘过往,扰乱施主心神。”
话音传入耳中,傅沅的心猛地跳动一下,抬起眼来朝无尘大师看去,却见着对方已经闭上眼睛,拿起手中的佛珠低声诵起经来。
傅沅虽有心细问,见着无尘大师再无开口之意,也只好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随后才意识到,方才无尘大师的话,也被宋淮砚听在了耳朵里。
她下意识朝某人看去,却见着宋淮砚并无诧异,只是看着她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叫人看不明白的味道来。
直到两人出了大殿,耳边才传来他的轻笑声。
“既来之,则安之。沅儿是从何处来?是人?是妖?还是别的什么?”
宋淮砚一句话,就叫傅沅愣在了那里,直到看到他眼底的那丝戏谑时,才明白他这不过是句玩笑话。
“若是妖,你还敢娶进门吗?”傅沅却是忍不住出声问道。
宋淮砚愣了一下,随即扬了扬唇角:“若是妖,沅儿也太不尽职了,怎么身上一点儿妖的魅气都没?”
“难不成,是只未通人事的小妖?仅仅是修成了人形?”
傅沅哪里想到他竟会说出这番轻浮的话来,一时脸一红,没好气瞪了过去,之前的那些紧张和不安全都烟消云散了。
她并未看到,在她转过身去的时候,宋淮砚眼中的那些深思和诧异。
没有在广寒寺多停留,从大殿中出来,两人就坐上了马车,朝山下驶去。
明明,来的时候是专门来上香的。
这会儿却是连一炷香都没上,果然只有宋淮砚这样性子的人才能做得出来。
☆、第94章 事发
到傍晚的时候,马车才在宣宁候府的门前停了下来。
目送傅沅进去,宋淮砚才上了马车,出了朱紫巷。
第二天一大早,宋淮砚才刚起身,就见着燕九从外头进来,脸上有着少有的凝重。
“说吧。”宋淮砚挥了挥袖子,将伺候梳洗的人全都遣了下去。
“少爷,无尘大师昨晚圆寂了。”燕九说完,就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来。
“这是慧安师傅派人送来的。”
宋淮砚伸手接过信,打开信封,里头只放着一张满是檀香味的纸,上头简简单单写着一个“恕”字,却叫人无法理解其意。
宋淮砚眼睛盯着那字看了良久,才丢进了不远处的炭盆里。
纸张掉落,转瞬就成了灰烬。
“收拾东西,明日就动身吧。”
“是。”燕九应了声是,转身退了出去。
傅沅并不知无尘大师圆寂的事情,从广寒寺回来,就整日待在映月阁看书,或是闲来做上几针绣工,眼看着就要到年底了,距离她及笄的日子也愈发近了,万嬷嬷经常说要在出嫁前绣好嫁衣,虽然府里的绣娘不少,可还是自己一针一线绣着更显诚心,如此,老天爷也会眷顾,叫她嫁人后一切安稳,得夫君喜欢。
傅沅虽然并不信这些,却也听话的腾出时间来亲自绣嫁衣。
转眼就进了腊月里,这天傅沅才去了淮安候府看望外祖母回来,刚一踏进映月阁,万嬷嬷便着急道:“姑娘,方才老爷从宫里回来,就铁青着脸去了沉香院,老奴琢磨着,多半是出事了,要不您过去看看,正好今日您还没给黎氏请安。”
傅沅听了,脑子里隐隐闪过一个怀疑来,只是,又觉着不大可能。
明明陶嬷嬷还没有动手,她们也没有抓住黎氏和陶嬷嬷的任何把柄。
傅沅带着怀青一路去了沉香院,才刚走到门口,就听着里头一阵痛哭声:“老爷,老爷明察,是有人陷害妾身,妾身从未下毒害过姐姐。”
傅沅听着黎氏的话,哪里还能不明白,母亲当年被黎氏害死的事情被父亲知道了,所以父亲才会这般震怒。
傅沅抬脚进了院里,一眼就见着跪在地上脸色苍白的黎氏,黎氏的左脸红肿,清晰的巴掌印落在眼中,叫人觉着分外的狼狈。
平日里的黎氏总是高高在上,周身都透着一股贵气,何曾有这样不堪地跪在地上苦苦解释的时候。
所谓恶人自有天收,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见着傅沅进来,黎氏的脸上闪过一抹难堪来,任谁被继女看到这样的情景,脸上都挂不住。
可是到了这会儿,黎氏只怕当年的事情被揭发出来,傅呈远从此便恨毒了她。
“老爷,您到底是听哪个乱嚼舌根,才找妾身兴师问罪,恨不能要杀了妾身?”
傅呈远原本就在气头上,在见着傅沅进来的时候,愈发阴沉了几分。
若不是黎氏害死了念娘,他们的女儿怎么会小小年纪就借住在淮安候府,寄人篱下吃了那么多的苦。
如今,这毒妇还想着要对沅儿动手。
若不是今日下朝,有宫人将他叫住了,私下里给了他那些证据,他竟不知黎氏是这样心很毒辣之人。
傅呈远将视线移到陶嬷嬷的身上,从袖子里拿出一封血书来,扔到陶嬷嬷脚下。
陶嬷嬷见着满目的红字,先是瑟缩一下,接着才哆嗦着手将那血书捡了起来,刚看了几下,脸色就骤然惨白,人也一时呆住了,满眼都是不敢置信。
“不,老爷,这。。。。。。”
“浣衣局的闫嬷嬷被人揭发藏有前朝寒冰散,受刑不住,将过往罪行全都交代了,你可还有什么说的?”
陶嬷嬷哆嗦着身子,心中痛苦不堪,可是顾忌着黎氏这个主子,到底不敢吐出一个字来。
“李家庄,印哥儿,不用我再多说了吧?”傅呈远看着陶嬷嬷,一字一句满是寒意道。
陶嬷嬷听着印哥儿二字,脸色剧变,哆嗦着身子,跪爬到傅呈远脚下。
“老爷开恩,老爷开恩,都是老奴听太太的吩咐做下的歹毒之事,老爷千万不要迁怒印哥儿。”
这印哥儿,乃是陶氏亲生的儿子。当年,陶嬷嬷和同乡的宫中侍卫有私,暗地里怀了孩子,费尽心思将孩子生了下来,藏在了浣衣局,这浣衣局的闫嬷嬷当年进宫的时候承过陶嬷嬷的情,被她救过性命。就偷偷将孩子藏在木盆里,通过护城河送出了宫外,二人里应外合,将这孩子送到了老家李家庄去,这些年,陶嬷嬷怕害了那孩子,一次都没回去过李家庄。
那孩子已经大了,是个庄稼汉,老实巴交,倒一点儿都不像是陶嬷嬷生出来的孩子。
陶嬷嬷一句话,就叫黎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