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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这般把自己关在仁智殿里好长时间,直到公孙明前来求见,说是荣贵太妃那边出事了,裴清殊才擦干眼泪,从悲伤中回过神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公孙明脸色不大好看地说道:“荣贵太妃得知安王爷的死讯之后,大哭了一场,还一度晕死过去。太后娘娘听说之后,便前去慎刑司探望她,想要安慰荣贵太妃一番。谁知……荣贵太妃醒来之后,竟对太后恶语相向,还亲口承认当年是她害得太后滑胎,然后嫁祸给纯妃的……”
裴清殊心中一惊,忙问:“那母后现在怎么样了?”
“太后娘娘听说之后,一直不肯接受这个现实,现在正把自己关在慈安宫里。臣是外男,不便多言,只能禀告给皇上了。”
裴清殊听完之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公孙明觑着裴清殊的脸色说道:“皇上,现在荣贵太妃已经招供了,您打算……怎么处置她?”
“既然她主动承认,便说明她已是心如死灰,主动求死。朕若在这个时候杀了她,岂不是遂了她的愿吗?更何况,四哥现在尸骨未寒,朕怎可下旨杀他生母?”
裴清殊面露倦色,对一旁的福贵说道:“起驾,回乾元殿。另外派人传内阁学士陈起觐见。”
福贵见裴清殊终于肯离开这间屋子了,不由大喜。
不过他面上并未表现出来,仍旧是波澜不惊地说道:“皇上,那安王爷的尸身……该怎么办?”
“先送回安王府吧。”
关于四哥的后事该如何处置,裴清殊打算一会儿让陈起拟旨的时候一并说明,于是便没有多言。
……
因为刚刚在仁智殿的时候颇有几分狼狈,回到乾元殿之后,裴清殊先重新梳洗了一番,换了一身衣服,这才出来见陈起。
虽然已经重新净过了脸,不过裴清殊方才哭得太狠,眼睛鼻子现在还是有一些红。
陈起事君多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于是对于裴清殊脸上的异样,他完全视而不见,只是按照裴清殊的吩咐规规矩矩地拟起圣旨来。
“安郡王为国捐躯,忠敬诚直,追封为安亲王。其嫡长子敬霄袭爵,封……”
按理来说,世子继承爵位的时候都会沿用其父亲的封号。不过裴清殊私心里头,其实很不想把这个字转封给别人,所以不由地停顿了一下。
不过最终他还是按照惯例,封了敬霄为安郡王。
这些年来,安王府所受到的非议已经够多的了。他就不要再多此一举,给别人一些茶余饭后关于安王府的谈资了。
交待完安王府的事情之后,裴清殊继续说起了关于荣贵太妃的处置:“贵太妃容氏,毒杀皇嗣,谋害后妃,勾结外贼,其罪当诛。念其子乃大齐忠良之故,免其一死。废黜其贵妃封号,贬为庶人。打入冷宫,终生不可踏出寒香殿大门一步。”
裴清殊知道,对于荣贵太妃来说,她全部的希望都倾注在了自己唯一的儿子身上。
现在裴钦墨死了,荣贵太妃已然生无可恋。
活着,才是对她最大的折磨。
除了荣贵太妃之外,还有其余一些人也需要处置。
“裴钦辰、向文昌等人,勾结匈奴,罪不可赦,皆于秋后处斩。原兵部侍郎容漾,破敌有功,特晋其为兵部尚书,兼辅国将军衔。原兵部尚书礼亲王,调至宗正寺,任寺丞……”
处置了内贼、给这次战役的有功之臣一一进行了封赏之后,裴清殊还特意将承恩公长女左逍封为端仪县主,以防旁人因为她曾经被俘的经历而对她轻视。
陈起一一记下之后,见裴清殊似乎遗漏了最关键的一个人,不禁低声问道:“皇上,那个呼韩邪……?”
“处以剐刑。”
陈起听了,不由微微吃了一惊。
他知道裴清殊恨呼韩邪,却没想到裴清殊竟然这么恨他。
虽说按照大齐律例,谋逆者皆可处以剐刑,不过凌迟一向被视为一项极为残忍的惩罚。大齐这近几十年来,除了延和年间的天道会行刺案之外,都很少真正施行过剐刑。
不过裴清殊坚持要这么做的话,也没有人能说出他的什么不是来。毕竟这是按照律法行事,而且呼韩邪的确十分可恨。大齐不知道有多少受匈奴所扰的百姓,都恨不得亲手将他千刀万剐。
交待完这些事情之后,裴清殊便让陈起先去起草圣旨。他自己则是打起精神来,去往慈安宫看望傅太后。
没成想却是吃了个闭门羹。
和他一起吃了闭门羹的还有另外一个人,就是傅太后的亲生女儿令仪长公主。
裴清殊不由问道:“皇姐,你怎么来了?”
“荣贵太妃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令仪一脸担忧地说道:“我刚才问了玉盘姑姑,姑姑说母后从慎刑司回来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谁都不让靠近……这可怎么办啊!”
裴清殊想起自己刚刚见到四哥尸体时的状态,其实很能理解傅太后现在的心情。
“罢了,皇姐,我们再等一等,给母后一些独处的时间吧。如果明日母后还是没有解开心结,咱们再来劝她也不迟。”
令仪想了想,颔首道:“也只能如此了。”
……
次日一早,裴清殊刚睁眼不久就听福贵告诉他说,太上皇刚才来了。不过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走了,说是不让人惊动裴清殊休息。
“奴才方才问太上皇可有事情要同皇上商量,可太上皇吞吞吐吐了半天都没有说。皇上可要亲自问一问太上皇?”
裴清殊摇摇头:“不必了。”
太上皇来找他是为了什么,裴清殊很清楚——无外乎是想保住裴钦辰的性命罢了。
不过太上皇自己也清楚,裴钦辰犯的是叛国通敌的大罪,让他免受凌迟之苦,已是格外开恩,断没有再留下他这条命的道理了。
正因如此,太上皇才会在还没有见到裴清殊的情况下就离开。
因为他,无话可说。
裴清殊心里其实也能理解太上皇的感受,毕竟他现在也是一个父亲。
如果将来皇子们长大之后,也做出像裴钦辰这等糊涂之举,裴清殊生气的同时,心里肯定还是不舍的。
毕竟血浓于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好在太上皇只是自己纠结了一会儿便回去了,没有进来给裴清殊添麻烦,或是让他为难。
对此,裴清殊心里自然是感激的。
……
虽说裴清殊一时还沉浸在裴钦墨去世的悲伤之中,没有彻底从他的死中摆脱出来,不过现在战事刚平,昨日的论功行赏都还只是一个开始而已。裴清殊一刻都没有停歇,起身之后便立马投身于朝政之中。
直到正午时分,慈安宫宫人来报,道是傅太后生了病,已经整整一日水米未进了。
裴清殊的心,一下子便揪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赶往慈安宫的路上,裴清殊忽然感觉心底很慌,有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他现在已经没有了四哥,不能再没有母亲了!
第139章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怕是太后的寝宫; 裴清殊这个皇帝硬是要进的话; 也是进得去的。
昨日裴清殊是顾忌着傅太后的心情; 所以才没有硬闯。现下他得知傅太后病倒了; 自然不能再放任她这样下去。
裴清殊来到慈安宫的时候,傅太后正闭着眼睛默默地流着眼泪。因为在病中,她的脸上没有一点妆,看起来比平时老了十岁都不止。而且她的脸色看起来十分苍白,整个人虚弱得像是一缕青烟一般,好像风一吹就要散了。
傅太后向来是风风火火的一个人,这么多年来; 裴清殊还从未见过她这般憔悴的模样。
裴清殊不由地慌了:“母后!您怎么了?您别吓儿子啊!”
傅太后还是闭着眼睛; 没有睁开。
裴清殊焦急地说道:“母后!我是殊儿啊!您睁开眼睛看看我; 儿子来看您了……”
“儿子,我的儿子……!”傅太后突然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嘴里反复念叨的只有两个字——“儿子”。
裴清殊却只能心痛却又无奈地看着她——他知道,傅太后口中的儿子不是他; 而是当年她好不容易怀上; 却又没能保住的儿子。
裴清殊上前道:“母后,我也是您的儿子啊!那个……那个孩子虽然不在了,但殊儿会替他孝敬您的。”
“你不是!你不是他!”傅太后摇了摇头,忽然抱起床边的枕头,充满爱怜地说道:“我的儿子还很小,很小; 还是个孩子……”
“母后!”裴清殊现在算是明白,不是亲生母子的无奈了。
可偏偏世上什么事情都能改变,血缘关系却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
裴清殊只能叹气,耐着性子劝道:“母后,您就别再自欺欺人了……那个孩子,早在三十年前就没了……依儿子看,他八成早就投胎转世,甚至都已经娶妻生子了呢。”
傅太后却是听不进去,只是一个劲地抱着枕头哭。
这个时候,玉盘上前低声说道:“太后,皇上,令仪长公主来了。”
“快请皇姐进来。”裴清殊心想,自己不是亲生的,劝不动傅太后,令仪总可以了吧。
谁知令仪进来之后,傅太后还是一个劲地哭,谁都不肯理。
令仪见裴清殊好言好语地劝了半天也没用,便对裴清殊摆摆手,颇有几分不耐烦地说道:“皇上您先靠边儿站,我来。”
令仪比裴清殊年长整整七岁,在她眼里,裴清殊当了太子也好,皇帝也罢,他都永远是那个跟在自己屁股后头叫姐姐、白嫩白嫩的小包子。
所以说她对裴清殊的态度,这么多年来基本就没变过,始终是以姐姐自居的时候为多的。现在叫裴清殊一句“皇上”,那都已经是很给面子了。有时候姐弟俩私底下相处的时候,令仪连皇上都不叫,直接像过去一样直呼他的名字。
要是换做别人这样无礼,裴清殊早就不高兴了。不过裴清殊和令仪姐弟俩感情深厚,加上令仪做事总体来说还是比较有分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