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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夫家的妹妹这么简单,而是真正跟自己情义相通的好友。
夫家的妹妹可以敷衍应付,面子上过得去就好。至交好友,却是急人所急忧人所忧,发自内心,想要对人好。
以前莫含章出征在外不在家里,俞锦妍独守空房,还摊上不省心的婆婆小叔小姑,陶氏背后没少操心,如今总算盼到莫含章得胜归朝,俞锦妍还有了身孕,昨天陶氏得知这个好消息的时候,喜得让人去送子观音庙里捐了五十两香油,直喊佛祖保佑,一晚上没睡好,天不亮就起来梳妆,忙忙赶了过来。
这会儿见了赵嬷嬷陶氏也没忘了打听俞锦妍现在在莫家的情况:“妹夫对她可还好?这家老夫人还闹腾吗?妹妹身子可还好?……”
赵嬷嬷可不觉得陶氏烦,问得忒琐碎,谁家出嫁女背后不靠着个娘家,娘家兄长自然是亲近的,可要嫂子不好,背后吹点枕边风,再好的兄弟也能隔阂了。如今陶氏这个嫂子这般体贴关心俞锦妍,赵嬷嬷这个奶娘,欢喜都来不及呢,笑呵呵道:“太太身子好着呢,能吃能睡,现在还没半点反应,精神头也好,这不,老爷从边关带回来一堆东西让太太帮着收拾,要不是您来,太太都打算一大早过去整理呢。”
叫沈氏失望,莫含章昨夜里一晚上没睡好,最后还是想着,自己虽然不能达成她心愿,但总也要多给她点好东西弥补弥补,便有心将库房里的东西好好收拾收拾,捡好的给沈氏送过去。本来早上就要施行的,结果赶上陶氏送了信说要过来,这才耽搁了。
陶氏很有些惊喜:“怎么妹夫把自己的库房交给妹妹打理了?”早前没听说啊。这可难得,五年不见,想不到莫含章对俞锦妍还能有这份信任。
赵嬷嬷也乐得直笑道:“可不就是,舅太太不知道,大爷知道咱们太太有了身孕以后,有多欢喜,急急忙忙来看不说,那笑声啊,我们在外头都听得清清楚楚的。”这说的,就是俞锦妍第一次来看莫含章的情形。赵嬷嬷欣慰着道,“后来离开的时候,脸色不大好,我们还当是怎么的呢,一回头,大爷就下令,府里赏银加菜,府外头赠米施药,给小主子祈福……昨晚上还开了家宴庆贺,您是没看到呢,那个嘘寒问暖啊,还给咱们太太夹菜舀汤……太太这是苦尽甘来了呢。”
陶氏听得嘴也合不拢了来,惊喜得连连直问:“当真如此?真对妹妹这般好?”
赵嬷嬷肯定答道:“好着呢,就跟新婚一般,蜜里调油,也就是这样了!”
陶氏这才放了心,乐呵呵的直笑:“这便好,这便好!这我就能松口气了。妹妹等了五年,总算是等来好日子了。”
说到好日子,赵嬷嬷脸上一僵,有些防备的看了看路上零零散散走过的几个下人,给陶氏使了个颜色,凑过去低声道:“舅太太,我们太太可不完全畅快呢。大爷虽好,可那老夫人却不是个好的。”见陶氏拧起了眉头,赵嬷嬷四顾左右,声音更低了一度,“您不知道,昨儿晚上吃过饭,那老太太有多气人?竟是把我们太太叫过去,说是她如今怀了身子不方便,要给大爷纳小呢!”
陶氏瞬时停下了脚步,脸上一下冰寒了,惊道:“你说什么?”
赵嬷嬷着慌地看了眼四周,好在这会儿没多少人,那边一个粗实婆子在洒扫院子,隔得也远,想来该是没听到自己这边的动静,这才松了口气,苦笑道:“舅太太可别在咱们太太跟前说,大爷对太太好,太太顾着孩子,还想着改善跟老太太之间的关系呢,要知道我这边把这些事漏给您,太太非得罚我不可!”
陶氏气得身子直抖,一听这话更是来气:“她是脑子傻了吗?那个老婆子如此欺负人,她还想息事宁人了不成?我俞家是那么好欺负的?她才怀孕呢,那个老婆子就敢说要给妹夫纳妾?她当我们俞家人都是花架子纸糊的是不是?还是仗着她儿子升官了就了不得了?!”又说俞锦妍糊涂,“别人都欺到头上了,她还想息事宁人?她的胆气都哪儿去了,怀了个肚子,还把脑子都给怀糊涂了?这会儿她退了,日后人家能把她逼到墙角去!”说着气呼呼就要去找俞锦妍。
赵嬷嬷一看坏了事,只恨不能打自己两耳巴子,她怎么就忘了,这些年虽然陶氏脾气收敛了,可才进俞家时,那也是个火爆脾气,将门虎女,说的便是陶氏,闹腾起来,就是自家舅爷俞琮言,也得退避三舍。这会儿她要闹起来,自己被太太罚还不要紧,就怕闹大了,叫大爷知道,伤了夫妻感情啊。
赵嬷嬷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尊卑了,赶忙拉住了陶氏,苦苦哀求道:“舅太太先别生气,先别生气,您也听我说几句。”
总算赵嬷嬷是俞锦妍的奶娘,府里的老人了,陶氏还给她几分面子,虽犹自不高兴,但也勉强冷静下来听她说话。
赵嬷嬷苦苦劝道:“舅太太,您也知道我们太太前头五年的不容易,虽说是下嫁的莫家,可这家人,都眼红咱们太太日子富足过得好,恨不能太太把自己陪嫁都给拿出来补贴莫家。早年去世老太爷的药费,丧仪,二爷娶妻,姑太太出嫁,太太补贴了多少,费了多少心,偏人心还不餍足,还觉得咱们太太做得不够……太太也是冷了心,才跟她们生分开的。可话又说回来,太太在莫家是要过一辈子的,如今已然跟婆婆小叔小姑妯娌都闹得不开心了,再要跟大爷闹僵了……大爷和太太,才成亲不久就分了开,当年根本没存下什么感情,这五年在边关,身边还有个秦姨娘伺候,背后不定说了咱们太太什么坏话呢。太太嫁给了大爷,总要夫妻和睦才过的好不是?现在好容易有了孩子,大爷也对咱们太太好,老夫人虽说做事不地道,可咱们要真大闹起来……那总是大爷的亲生母亲呢!”到时候亲娘被扫了脸面,做儿子的,心里能好受?最后迁怒的,还不是她们家太太?
赵嬷嬷顾忌身份,好些话都不好直接说,可话里的意思,已然很清楚了。陶氏也非当年未出阁时家人娇宠的不知事的大小姐,多年掌家理事,沉稳早就锻炼出来了,稍一细想,就知道赵嬷嬷说的没错,自己固然是为俞锦妍好,想为她出头,可俞锦妍毕竟好是要跟莫含章过一辈子的,自己倒是不好太不给沈氏面子。
气哼哼直跺脚,陶氏咬着唇恨道:“这都叫什么事啊,偏就摊上这么户人家!”当年她就不同意把俞锦妍嫁到莫家来,怕她吃苦,如今可不就应验了?先守活寡五年,然后就是被婆家人欺负……都怪俞琮言,非要遵守诺言婚约,把妹妹往火坑里推,否则,俞锦妍怎么会过得这般苦?
陶氏叫赵嬷嬷放心:“我晓得轻重,不会叫你家太太为难,也不会说出你的。”说完,头也不回,脚下疾走,便往厚院方向去了。
赵嬷嬷也赶忙追上去,给她引路。
要说莫含章在俞家还有什么敬重的人,绝对就是俞琮言。这个京师赫赫有名的美男子,俊杰人物,虽然只是一介文人,并不通武艺,但是说话做事,却很精明强干,十五中举,十八三元及第,是今朝唯一一个连中三元的状元郎。偏他还出身勋贵之家,家世显赫,又没有半点架子,待人接物,皆温和可亲,让人如沐春风。可办起事来,却又手段十足,自当年入翰林院,外任松江织造衙门,再到京师中书省门下,步步高升,仕途无量。身边往来有勋贵子弟,清流文人,皇室贵胄,便连皇帝也曾笑说“俞郎大才,国之栋梁!”
这些年,俞琮言也帮了莫含章许多许多,莫含章又不是第一天混军营,没娶俞锦妍之前,他在军里是什么情形,娶了俞锦妍之后,在军里是什么情形,他心知肚明。这一切,多亏了俞家在背后为他打点,他牢记着这份恩情呢,这也是当年俞琮言去世后,俞锦妍在莫府里兴风作浪,他还一直容忍着她的原因。
如今他的妻子陶氏来,莫含章给很给其几分脸面,领着一众丫头站在了厚院门口,远远看着赵嬷嬷领着个年轻貌美的妇人过来,忙迎了过去,走近看,可不就是陶氏,只是比起多年后他看到的,要年轻许多——也是,他那时候见到陶氏,正是俞琮言救驾而亡的时候,她满面悲色,自然不是如今这般神采飞扬可以比拟的,心下暗自感叹了一番,当日俞琮言走后,不多久,这个陶氏好似也一病去了,夫妻恩爱地下,也是凄凉了,当真世事无常,瞧她如今这般,谁能想到,几年后她竟会丧子丧夫,如斯惨痛?
陶氏看见莫含章,眼睛登时就亮了起来:“妹妹,我们可是好久没了。”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笑着挽上她的胳膊,脸都凑了过来,把莫含章好一通瞧,“嗯,还不错,没瘦!肤色也好,好像还白嫩了吧?”
莫含章动动手,没能抽出来。这般近的距离,他还能闻到陶氏身上那股子香粉的味道,眼睛不自觉就抽动了起来。男女授受不亲,自己这算是,占嫂子便宜了?!
第十四章
陶氏与俞锦妍惯来亲近,见了面自然不会跟她客气,亲亲热热拉着人进屋,老实不客气地和人在上首做了,叫蓝玉吩咐厨房,给弄点桃露绿茶饼来:“一早上过来,我都有些饿了。”浑然一副主人的模样。
蓝玉几个早就习惯了陶氏这做派,蓝玉闻言还笑了一句:“回头我可得去好好损损白鹭去,亏得那小蹄子有脸在我面前说自己贴心,居然忘了给舅太太在车上准备吃食,我看她怎么有脸!”说着,抿着嘴撩起帘子出去了。
陶氏也不恼,对着莫含章道:“还是妹妹你的丫头仔细会体贴人,我那些丫头啊,都随我,大大咧咧,做事冲劲儿倒是有,就是没个细心。”
蓝枝几个被夸得直笑:“舅太太,您再这么夸我们,我们可得飘起来了,回头见到白鹭白鸳她们,还不得眼红地撕了我们?”
陶氏纤手一挥,故意瞪起了眼:“她们敢!”
主仆几个,笑成一团,好不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