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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仍在握着,就好像他们是因为亲热而不愿意松开。 然后,是校长说:要不要进去坐坐? 爸爸说:好。 爸爸说完,就主动拉开了校长要关上的门,就像要进自己家一样地走了进去。 校长好像一时有些犹豫,被动地跟着父亲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那时门还没有关上,我朝里看着。发现父亲正在来回地审视着这间屋子,而且,他的目光先是停留在窗帘上,然后他四面寻找着什么,也许是在找床,但是,让父亲失望的是里边竟然没有一张床,他不知道看脚下,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正踩在木地板上,有些事情就是在木地板上发生的。 那是从天山深处伐来的红松,劈开之后加工成两公分厚十公分宽的板材,一根根地很长地从这头铺向那头,地板温暖而柔软,就像是山上的草原一样,散发出松木的气息。那上边经常有两个清华大学毕业的老毕业生,一男一女在上边滚。
第二部分第26节 清华毕业生
今天,又来了一位穿着军装的清华毕业生,而且还是从苏联回来的留学生,他想了解什么,却只是望着天,没有想到地下。 我也凑到了门口,我看着父亲,希望他的目光能冲着我,我说不定会以目光告诉他某些秘密,但是父亲没有看我,他脸上还带着微笑,接过校长递过来的一支烟,说着我不会抽烟,却也抽了起来。 我张开了嘴 ,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门被突然紧紧关上了。 父亲抽完那支烟后与校长究竟说了些什么,这是我永远没有弄清楚的事情。两个男人在里边能说些什么?父亲会对校长怎么样? 父亲打校长,他可能不会是校长的对手。尽管校长显得比父亲和气,可是他比父亲高得多。尽管父亲有时会暴怒,甚至于自己打自己的耳光,那不过是神经质而已。校长不用那样,他只是平和地微笑着,就可以把全部的事情都作了。这其中包括与父亲的老婆睡觉。 不知道,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了。 我和黄旭升从王亚军宿舍出来,经过了校长办公室。 我抱着留声机,突然站住脚,本能地朝里边望着,听着。 黄旭升说:你爸爸已经走了,我看见他从里边出来。 我看着黄旭升,跟着她走着。 我们才走了几步,黄旭升突然又说:好像你爸爸脸上有点血,他用手绢在擦,但是没有擦干净。 我楞了,问她:真的? 她说:他的嘴角上红红的,就是血。 我把留声机递给了黄旭升,转身朝校长室走去,刚走到门口,又感到不对。我冲进了厕所,我记得里边有一截破钢管,是换水管时扔在那儿的。我在装手纸筐的后边找着了那根管,我抓起了它,就朝校长室跑。 黄旭升竟然还没有走,她仍然站在那儿,看着我,她问:你怎么了? 我站在校长办公室门口,用脚踢了一下校长室。 门开了,校长的脑袋探了出来。 我举起铁管,朝校长打去。 只听哎哟一声,还有卟的一下,我感到有血溅了出来,阳光从室内照在过道里,让血的颜色分外好看。
第二部分第27节 有了反应
黄旭升吓得尖叫起来。 校长捂着头,一时有些慌乱,他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当我把钢管再次举起来时,校长似乎有了反应,他躲过了我的打击,一把抓过钢管,狠狠地从我手中夺过去,然后,他用另一只手把我抓住。他的力气很大,我感到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我等待着他的报复。 校长的脸上流出了血,他顾不上擦,先是看着黄旭升,对她说:不许对任何人说这件事,说了我就处分你。快回班上去。 校长说这话时,阴暗的过道里十分安静,只有读声声传来, 黄旭升吓得抱着留声机朝教室快步走去。 校长回头看看我,眼里充满了杀气。 我也看着他,内心充满仇恨和恐惧。 他说:你先回家去吧。 我楞了,以为自己听错了,我以为他要把我朝死里打。现在钢管在他的手里,权力也在他的手里。他可以想怎么打我,就怎么打我。我早已作好了挨打的准备。 校长再次说:快回家去吧。 我这次认为自己没有听错,我开始后退,但是仍然惊慌地看着他,怕他改变主意,我刚才在愤怒之下的勇敢早已经飞到了九天之外,我神经质的冲锋不过是病人的挣扎。我不是英雄,我是爸爸的后代,爸爸的软弱和突然狂燥的冲动显然已经传到了我的身上,我其实是一个胆小的人。我那么热爱学习英语和普通话,就说明了我不是一个“儿子娃娃”,我虽然长着球巴子,却不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校长又说:走吧,别回班上了,明天再来上学。 我开始朝后退,眼睛还在看着校长,等待着他随时改变了主意我挨打时能挺得住。 校长也掏出了手绢,开始擦自己脸上的血。 我慢慢地退着,当离开他有十多米时,突然,我转过身去跑起来。 过道里昏暗的灯光照着我脚下的木地板,我正在逃离死亡。我越跑越快,并感到了周围有风,还有王亚军在领着大家念英语,留声机夹在他们的声音中间。
第二部分第28节 丈夫死亡
那可是真正的林格风英语。 黄旭升的母亲早已从自己丈夫死亡的痛苦中得到了解脱,最近正在谈恋爱。一个恋爱中的女人是富有激情,无论哪个时代都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面对的男人不同,比如她上吊的前丈夫是一个国民党的将军,而她现在的男人则是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我见过那个男人一次,那是我有一天忘了带英语作业,在课间我回了一趟家,刚进过道,就发现了她妈妈带着一个高个子男人匆忙地走着,然后很快地进了她们家。他们经过我身边时,由于激动和兴奋,甚至都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我悄悄地来到了黄旭升家的门口,我说过了,我有听房的习惯,隔着门在听着里边的声音。果然,黄妈妈和我妈妈一样的呻吟声很快地传了出来。 回到了教室里,我看黄旭升正在背着英语课文。她说,王亚军对她说学英语不能光记单词,更不能光学语法,而是要背诵课文。要培养出一种语感。更为重要的是,还要渐渐行成一种用英语思维的习惯。 我说:这是他跟你一个人说的吗? 黄旭升点头。 我立刻被某种嫉妒征服,心里对王亚军产生不满,我悄悄地对她说: 你们家出事了。 她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眼睛睁得比平时大,似乎尽是眼白,而没有黑色的眼珠。她就那样看着我,使我觉得不能跟她说这些。 你看见我妈跟那个男人干什么了? 黄旭升问我这话的时候,我们正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不知道我前边说过没有,我们学校离我们家所住的那栋新四楼只有几百米远,即使走得很慢,也不过是几分种就能到家。所以,黄旭升显得有些急燥,她希望在路上,在能看到天山雪峰还没有被阴影遮住的时候,她就能搞清楚她妈跟那个男人究竟干什么了。看着她好奇的眼神,我真的笑出来了。她说:你笑什么?我说:你说我笑什么? 她说:不跟你说这些,你说,他们干什么了?我说:你说他们还能干什么?黄旭升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楞了半天,才突然真的生气了,她看着我,狠狠地盯着我,突然她大声说:你思想复杂。
第二部分第29节 疯跑
黄旭升说完这话,就开始疯跑起来。你有过这样的女同学吗?她聪明,数学好,长得瘦,跑起步来飞快,连我们这些男孩都追不上。此刻的黄旭升就是这样地跑着,她委屈地边跑边哭,即使我在后边想拼命追上她,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我们就是这样的一前一后地进了过道。 黄妈妈正好在过道里站着,把刚晒成了干片的西红柿从处边收回来,准备为自己的女儿做饭。我从她的脸上看到了一个女人在享受了欢乐之后的幸福,因为她正在随意地哼着一首新疆维吾尔民歌,歌词大意是撒拉姆毛主席。 黄旭升看着她妈。 她妈停止了歌唱,有些奇怪自己女儿的眼神。 黄旭升大声说:你是不是忘了爸爸? 黄妈妈楞了,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女儿的问题,她低下头,看着站在眼前的小女孩子,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她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她张张嘴 ,手中装西红柿的盆有些倾斜,已经成为干片的西红柿马上就要洒出来。 黄旭升突然冲到母亲跟前,充满仇恨地说: 你这个女流氓。 黄妈妈几乎不需要任何反映,抬起手就朝自己女儿脸上打了一巴掌,而且非常重。挨了打的黄旭升像是被踩了尾巴的野猫一样,尖叫着跑了出去,她的书包掉在了过道里的地上。 黄妈妈去追自己的女儿,她几乎要抓住了黄旭升的衬衣,却被黄旭升灵巧地一躲,她摔倒在地上,眼看着黄旭升跑得无影无踪。 我站在一边,不知道该干什么,只是后悔不应该对黄旭升说出我看到的秘密,幕色正在降临,我的头脑中一片空白。 突然,黄妈妈猛地抓住了我,吓得我几乎把脑袋都缩在了脖子里。 她气喘嘘嘘地半天说不出话来,脸上的表情跟我爸爸生气时完全是一样的狰狞。我感到自己错了,我以为她知道了是我告诉了黄旭升关于她的偷情,所以我紧张得没有办法,我想对她说我错了,我请求她的原谅。我甚至等待着,疯狂的黄妈妈会把我打死的。在这种恐惧之中,我闭上了眼睛。
意外的事情总会发生,并让你惊喜,黄妈妈不但没有打我,还分明在求我。开始我以为我听错了,接着我知道自己听清楚了,她说: 刘爱,求你了,帮着我找找黄旭升,帮帮阿姨。 我看着她,并在内心的喜悦之中,朝着她点点头。 黄妈妈说完,就自己跑出去,喊叫着自己女儿的名字,消失在幕色苍茫之中。 那时,我感到自己很饿,我回到家,妈妈没有在,她当然不会在,因为她有了自己的事业。
第二部分第30节 豆腐渣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