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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不在乎:“你不是还记人名的么?”
“双保险,懂不?”
武松没脾气,好好的把那八重防伪梁山央行债券收箱子里。又听她忽然没头没尾地问:“时迁能找到么?我想揍他一顿。”
武松哑然失笑。这人什么时候也惦记着用暴力解决问题了?
“他怎么得罪你了?”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潘小园刚琢磨着怎么解释,武松忽然神色一动,低声道:“有人。”
大步抢出去,院门半晃,半个人影没有,只有地上一个小小的破纸包。
武松小心打开来,里面光辉闪闪,竟是一锭一锭的大银子!
这时候银子还不在市面流通,属于百年不遇的稀罕货。果然,翻过来,底下都印着字,是济州府的库银。
跟潘小园大眼瞪小眼。潘小园轻声问:“这些银子,值多少钱?”
如今她思考问题都是钱本位,银子什么的完全没概念。
武松皱眉想想,也不确定:“要是成色足,约莫有个一百二三十贯?”
微风中一个细细的声音,带着些讪讪的:“一百三十贯整,多的不用找了。娘子见谅,上一次没搞清楚债券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潘小园又惊又喜,抬头往上一看,只见树影摇晃,一只小鸟扑棱棱飞走。
轮到武松大怒,朝着一个方向喝道:“时迁,你敢闯我院子,小心我揍你!”
……
两人没心没肺的把玩了一阵银子,武松还是提醒她:“这是要行军打仗,不光是钱的问题。”
“可我只会解决钱的问题。”她想想,还是认认真真地跟他说了自己那点幼稚的想法,“这一战既然非打不可,倘若梁山实力不足,伤亡必定会大。”
何止是伤亡大。依稀记得那个原著水浒平行世界里,大名府一战,最后是血流成河收场的。军民、官员、百姓,城中将近一半的人口收到了波及。
她继续说:“……所以,倘若能浩浩荡荡的来个大军压境,兵不血刃让他们投降,那就好了——当然,那得取决于大名府那些守军的胆子。”
武松点点头。大名府梁中书是蔡太师的女婿,几个守将都不是吃素的。这想法要能实现,得靠不少运气。
他自己呢,钱给出去,回屋继续准备自己的事。潘小园探头一看,吓一大跳。
“磨刀做什么!这、这甲,是……”
潘小园恍惚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你不会也要去打仗吧!”
武松眼光一闪,磨得锃亮的腰刀拿起来,吹一吹,近乎虔诚地收进鞘里,嗡的一声轻响。
角落里,包裹收拾到一半,三五柄备用刀,一双小匕首,结实的挂利刃的皮带皮绳。水囊、麻鞋、皮靴、软甲。
“怎么了?”
“可……”潘小园觉得心慌,“出征的名单,军师不是都已经拟定了,贴在聚义厅,哦不、忠义堂外面,我也是见过的,可没有你!”
武松平日惫懒,老大们也不是没察觉。知道他虽然本事不小,但揍人多半凭自己喜恶,不喜欢无缘无故的打打杀杀——跟李逵正好相反。
况且他也不善马战。于是这次安排他守寨,也是防着官兵围魏救赵,反而派兵去端梁山大本营。武松身上担子也不轻。
他顿了顿,下决心解释:“是我自己请缨的。”
看她目瞪口呆的神色,放下手里刀,给了个安抚的眼神,不疾不徐解释:“第一,卢俊义是因为我们梁山下的大狱,他又算我半个师兄,于情于理,我不能袖手旁观。”
潘小园点头。虽然坑卢俊义的事儿他半点没参与,也未必知道吴用的毒计,但毕竟是默许了的。这人很善于给自己揽责任。
第二,此次前锋派的是李逵。你也知道这人嗜杀。我请求跟他一道带兵。”
潘小园轻轻抽口气,心中充斥一阵奇怪的惊喜和疑惑,上下打量他一番,看到一汪清澈的眼。这人跟鲁大师混久了,信佛了?
武松笑笑,笑容一闪而逝,嘴唇抿起来,眼帘垂下,清澈不再,眸子里闪过一丝久违了的阴郁。
“第三,从梁山到大名,须经过东平府。阳谷县就在东平府辖境内。这地方,非我来打不可。”
说毕,目如寒星,冷静地看着她,好像在说:还有什么要问的?
第126章 1129。10
阳谷县这三个字,自从上了梁山,就几乎没人听武松提到过。但这并不代表他心里不惦记。一有机会,尘封在记忆最深处的黑暗,丝丝缕缕的渗出来。
报仇不容易。报他武松的仇更不容易。除了那个罪魁祸首西门庆,官商勾结之中,每一道环节每一个经手的人,都算不上完全无辜。
其中西门庆比较忌惮武松,及时跑路,因此大部分精力都花在追查他下落上面。
而阳谷县知府、提刑之类的人物,至今还风风光光地当着他们的父母官。因此这些人,本来是排在武松的名单的后面位置。
但眼下有了机会,武松不介意提前动手,亲自去问问这些人,当初判决他哥哥那案子的时候,心里有没有过一点虚,手上有没有过一丝抖。
当然,顺便端了阳谷县县衙和东平府府衙,来个“劫富济贫”,武松更是十分乐意的。他对他看顺眼的人十分厚道大度,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谁让这些人敢心术不正的算计他武都头的亲人,只能说是自寻死路。
梁山军马是冲着大名府去的。军饷筹毕,大军开拔,武松自己的先锋队轻装先行。
还没走到阳谷县界,一群好汉就乐了:一群小兵小吏跪在路边,中间簇拥着知县,一上来“纳头便拜”,说什么不才区区小吏,误犯梁山好汉虎威,还请高抬贵手,放过全县百姓,下官死而无憾云云。
都怪命中注定,谁让他们辖区离梁山太近,随着“水泊草寇”的日日崛起,周围的县市也都开始感到不太平。
朝廷倒是拨了额外款项,让他们养兵养将,加固防御,抵挡贼寇。有人照做了,自然还有那么点儿底气,梁山兵马见了这等有防备的地段,也都节省精力绕着走;而有些地方官呢,习惯使然,这钱下来,怎么也得自己过过手不是?——过去的赈灾粮款,朝廷也没怎么追究嘛。梁山周围那么多州县,怎么就那么巧,能打到自己家门口?还是到手的真金白银更实惠。
阳谷县知县属于后者。当他意识到那万分之一的“运气”砸在自己头上的时候,当场突发半身不遂,谁也扶不动。最后是让几个衙役架着来的。
武松与那知县许久没见,此时不言语;旁边身经百战的李逵哈哈大笑:“没你娘鸟兴,俺们梁山破的城池多了,投降时人人都这么说!你们这些狗官,这时候想起爱惜百姓了,早干嘛去!”
说得也是。但凡被梁山锁定的目标,无不心惊胆战草木皆兵,生怕哪天屠刀落到自己头上,因此早就想好的这番投降说辞,梦里都念叨呢。
李逵说完,一声大喝,板斧举起来,就打算给这些狗官来个干净。几个官兵魂早就没了,全身如筛糠,看着这个传说中的黑旋风,不知是谁滴滴答答尿出来,一股子味儿。
斧子没落下来,武松连忙架住。李逵一瞪眼,“怎的,你要抢这个功劳?”
在场诸官经历一生一死,磕头如捣蒜,连叫:“饶命!”
不知是谁认出了武松,连忙磕头换了个方向:“武都头,武都头,当年的事,我们都是……身不由己,身不由己,还请都头大人大量,宽恕则个!”
武松不慌不忙地说:“李大哥且等一等。有些事,要着落在他们身上。”
李逵朝地下啐一口:“哼,还杀不痛快!”
牛眼一瞪,似乎是在脑子里排演一遍杀人,先过过瘾。底下知县都快吓晕过去了。
那边梁山军队忙着去搬阳谷县的库房,武松坐在日头底下,闭目沉思。秋风萧索,旁边是一串跪着的,簌簌发抖的时候,衣料的摩擦声清晰可闻。
那知县首先耐不住死寂,抖抖索索地小声开口:“武都头,壮士,当初你……你为本县打虎除害,我们上下都十分感激,这才越级抬举你做……做都头,也是缘分一场……今日……今日……”
武松冷笑一声,话说得毫不客气:“所以知县大人对我倒是知遇之恩了?可惜武松江湖性子,不稀罕什么都头。”
知县忙道:“是,是,都头现在是梁山上大王,自然不稀罕……不稀罕我们小地方……”
武松一声断喝:“废话少说!你也知道我方才为什么留了你们性命。当年我哥哥的案子,内幕究竟如何,你给我原原本本的说出来,错一个字,我也不多要你的,就留一根手指头吧。”
知县肠子都悔青了。当初见这年轻人谦恭有礼,像是个肯干活卖命的,留着使唤,自己衙门里也有面子;早知他一身强盗土匪习气,当初就是那大虫窜到他府衙里,也万万不敢劳动他的拳头了。
到底是有功名的读书人,脑子转得快。唯唯诺诺一阵,也想明白了,这人是纯寻仇来了。
“不干下官事,都头你也知道法度,当初是夏提刑监着,下官也没有拍板的资格,是……是大家一起决议的……”
武松眼一扫,夏提刑不在,想必是人比较机灵,听闻梁山大军来攻,提前脚底抹油。一个眼色,三个小头目当即分头去搜了。
接着问那知县:“你休诓我!我如何不知什么鞫谳分司、差官别推,你若问心无愧,何惧一讲?”
知县抱着一丝希望: “陈年旧案,下官也记不得许多……那案底,都在县衙……县衙里,这会子怕是已经给……给你们那些大王们烧了……”
武松冷笑,不说话。知县冷汗滴到地上,又被寒风吹了个干净,抖个不停。
过不多时,几辆大车辘辘的赶过来。几个小喽啰跳下来,禀道:“大哥,兄弟们也不识字,整个县衙里,带字儿的,都搜罗在这儿了!”
车里面搬出一摞摞的陈年字纸。武松看也不看,手一指,“找。”
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