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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她说什么,猛然听见轰隆的响声,温歌闻声往车窗外抬头一看,山洪卷着石块和树枝如同惊涛骇浪般,从山坡上朝着他们倾泻而下。
恍然间,温歌似乎听见雁津予轻声笑道:“正好。”
来不及想什么,几乎是一瞬间秦杨就解开安全带扑倒她的身上,紧接着悍马就被卷入山洪中,不可抗拒地朝着山坡下滚落。
等到车子停止翻滚,车窗早已经破裂,泥沙陷了进来,温歌感觉到自己几乎已经被泥沙包围了。只有她的头,被紧紧抱在秦杨的怀中,呼吸到些微的空气。
抱得很紧,温歌动弹不得,只能慌张叫了声:“秦杨?”
很久没有听见回话。
她闭了闭眼,突然近乎疯狂地用尽力气,终于勉强挪了挪头,耳朵贴在秦杨的胸膛,在这片寂静中终于听见虚弱的心跳声。
温歌刚松了口气,一瞬忍不住落下泪来,感受到秦杨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温暖,喃喃道:“秦杨,秦杨……”
雁津予也没了声音,似乎这片黑暗中只剩下她自己。
她勉强保持平静呼吸,打起精神注意周围传来的声音,生怕错过救援,而氧气已经所剩不多。
四周死寂,不知道救援什么时候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温歌只能感觉自己的意识逐渐丧失,而秦杨的心跳也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慢了下来。
“秦杨!秦杨……你别死你听到了没有!”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声音似乎是从胸腔发出来似的,带着哭腔,“秦杨……我求你了……”
没有回应。
温歌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她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想着,这样也好。 ——
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温歌头痛欲裂,她的头发被冷汗打湿,身体抖得厉害。
垂死那一刻的痛苦还挥之不去。
眼前还有些模糊,只能感觉一阵兵荒马乱,有人欣喜若狂地跪在她床下,似乎激动不已地说着什么,吵得不停。
脑子终于清醒了一些,她还没回过神,看着跪在面前只能看见后脑勺的人,温歌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是宫女雪芷。
温歌猛地心中一空。
有些宫女见温歌迟迟没见声息,悄悄抬起头来,只看见呆愣在床上的温歌突然光着脚下了床,形状疯癫。
温歌绕过跪在满地的宫女们,径自打开了殿门,踉跄着冲了出去。
眼前是大雪纷纷扬扬而下,皇宫被覆盖得一片莹白,真落了个“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刺得她眼生疼,不由自主落下泪来。
温歌这才惶惶然意识到了一些事情。
她回来了……
那秦杨呢?
旧事如大梦一场,如今她梦醒了。 ——
宫里突然传来女帝醒了,不论是不是心怀鬼胎,都注定了群臣这一晚难以入眠了。
而宫里,温歌在书房连夜召见了雁津予。
雁津予很快就过来了,衣冠整齐,仿佛等待很久了。他带着丝毫不掩饰的笑意,向她跪下行礼。即便久久听不见温歌喊起身,但似乎丝毫不介意的模样。
温歌坐在案后,眼神沉沉地看着他低下却不显谦卑的头颅。
“雁津予,你是真的不怕死?”温歌起身,站在雁津予面前,终于开了口,声音还有些哑,“还是真以为朕奈何不了你?”
雁津予低低垂着的头能够看到温歌的明黄五爪龙纹靴。
“臣不过只是深爱着陛下罢了,”他很快就说话,像是这个答案早已经想好了似的,“皇位众人虎视眈眈,但臣好好给您守着呢,您怎么偏偏就不记挂着臣的好?比起那些所谓真爱,握在手中的权利不是更踏实?”
温歌静静看着他,眼神几番变幻。
她突然轻笑了一声,将雁津予扶起身,柔声道:“朕知道你的苦心了,这是朕的不是,以前说的话望津予不要放在心上。”
“谢陛下体恤,”雁津予深情脉脉看回去。
两人拼着演技谈了谈这半年来的朝廷大事,雁津予自然是知无不言。
“那块蓬莱使臣献上的石头呢?”温歌突然问道。
雁津予脸色未变,迅速回答:“陛下昏迷后,臣担心那块石头继续作祟,已将其毁去。另外,蓬莱使臣被关押至天牢,三天前突然暴毙而亡。”
温歌没有理会他破绽百出的回答,继续追问:“津予又是怎么找到朕的?”
“灵隐寺主持周游列国后回朝献上了对镜,施法后臣附身于刚出车祸的顾初逸身上。对镜再次启动后只要死亡,灵魂就能回归原位,”雁津予紧盯着温歌神色变化,又补充道,“只可惜对镜已经留在了那个时代,埋葬在泥石流之下。”
一室寂静,仿佛听到了更漏声。
他们两人静静对视。
“已经三更了,津予还是早点睡吧,”温歌偏头冲旁边静立的侍从吩咐道,“给津予一盏袖炉暖暖手,回去路上风大。”
雁津予接过袖炉却迟迟不动,过了好一会才带着笑意道:“陛下是否需要津予给您暖床?”
端来袖炉的侍从离开时,闻言差点踉跄。 ——
御书房灯彻夜亮着。
雁津予走后,温歌屏退左右,暗卫悄无声息出现,向温歌呈上她昏迷这半年以来的朝廷动向。温歌撑着额翻阅完,大部分的事情跟雁津予所说相差无几。
她翻到最后一本写着雁津予名字的册子,终于问道:“雁津予是三天前才又重新出现的?”
“是的,距离雁将军上次出现已经相隔三个月,”暗卫低声说。
刚好和雁津予所说时间对上,又恰巧在三天前蓬莱使臣暴毙。温歌合上册子,想着看来雁津予比她提前醒来,真是滴水不漏。
温歌闭了闭眼,压抑住心里几乎要沸腾起来的痛意,手指掐了掐手心,才终于清醒过来:“查清目前雁津予的旧部动向。”
暗卫应承下来:“是。”
“还有,查个人,”温歌想了想,“当初登基大典祭天时,那个拦下御驾的疯道士。”
暗卫退下,偌大的御书房里只剩下温歌一个人。
她复又仔细翻了翻朝廷大臣的名册,和昨日的奏折,等到批复完,已经到了上早朝的时候。 ——
时隔半年,温歌再度坐上了龙椅。
她匆匆撇过殿内神色各异的泱泱大臣喊着“吾皇万岁万万岁”向她跪倒,眼神在雁津予身上略微顿了顿,又回到了奏折上。
群臣揣摩不到她心思,纷纷决定按兵不动,无人禀报朝事,就连雁津予也一言不发。早朝陷入僵持之中,温歌也意兴阑珊,说了句“退朝吧”,径自甩袖离开。 温歌刚回御书房坐下,就听见太监禀报萧瑜求见。她想起来萧瑜是去年的新科状元,现任的翰林院学士,挥了挥手让他进来。
殿门推开,漏出一道光,举着牙牌的萧瑜背着光缓缓踏进殿内。
温歌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两人对视,她愣了愣回过神来懒散说:“其他人都出去吧。”
等到殿内只剩他们两人,温歌轻轻地试探着地像是怕惊醒美梦样,喃喃念了个名字。
“秦杨?”
“嗯,”那人微笑答。
第47章 选择
“秦杨?”
“嗯; ”那人微笑答。
秦杨向她缓缓展开双臂; 温歌如同飞鸟般扑入了他的怀里。感受他轻缓抚着自己的发,温歌像是尝了极酸又极甜的东西,让她一时想笑又有些想哭。
喉咙里似乎塞着棉花,让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真的差点以为……”语无伦次,但说到这里她的话戛然而止,喉咙里溢出沉闷细碎的哽咽声。
秦杨抱着她的双臂紧了紧; 声音也有些哑:“没事。”
听着他开口,温歌在他怀里蹭了蹭; 又忍不住笑:“你这声音我一时还真不习惯。”
温歌又抬头好好打量他; 不带着锋利清冷和辛辣气息; 五官陌生,如今是长期浸染在书墨中的温润书生模样。她看着如今他现在的脸,怔怔道:“这不是你了啊秦杨……。”
“你还是那个温歌,”秦杨细细抚摸着她的眉眼; 像是第一次见她一样; 把她的样子刻进心底; “不过变得更像你自己了。”
温歌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直到现在,我才终于认识到真正的你,”秦杨的眼眸温亮,就如同一直以来注视着她的感觉一样; 让温歌感觉到那种熟悉的熨帖。
“很多时候我都想告诉你真相; 但是一直不知道怎么解释,”温歌回忆起当时的情形; “听上去就很荒诞——从婚宴上不过是碰了块石头就成为了另一个时代因为吞安眠药而自杀身亡的温歌……”
“阿歌,我懂的,这不是件容易事,”
秦杨声音轻缓,像是字斟句酌,“我比你提前醒来,这几天足够我清楚是什么情况,但是……”
温歌觉得有些不安,又怕他误会,打断他:“我和雁津予只是交易婚姻而已,我会处理干净……”
“阿歌,我相信你,”秦杨退后了两步,眼神复杂像是深井,认真地看着她,“但是有件事情,我必须得告诉你……”
温歌安静地看着他。
“我现在拥有萧瑜的记忆,”他顿了顿,似乎下面的话变得有些艰难,“萧瑜一周后就要成亲了。”
温歌像是被闷棍向头敲了一记,她猛然想起当初刚钦点为状元的萧瑜就在曲江会上,向温歌请求赐婚他与刑部尚书的大小姐穆菱竹。萧瑜和穆菱竹从小青梅竹马,温歌隐约还记得在那道赐婚圣旨上她写了四个字“天赐良缘”。
在寂静之后,秦杨又道:“在我从这具身体醒来之前,萧瑜因为穆菱竹偷偷托人给他送了个香囊,而一时忘形地摔了一跤磕了头,这才昏迷了几天。”
温歌突然明白秦杨想说什么了,一瞬间仿佛殿门没关紧似的,从外而来的冷风像是吹到了她的心上,吹得她浑身忍不住一哆嗦。
“我必须把这具身体还给萧瑜,”秦杨看着她的眸子像是被雨浸湿过一样,但字字说的恳切,“我不能夺走萧瑜的人生,他也有深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