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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谢谢你。”晔儿跪着磕了头便去张罗喜事。
“晓月!”谷一在门口叫住我,见我没有回应,他二话不说就将我拖进他的小诊室并关上门。“你真要嫁给他?告诉我你是在开玩笑。”
我摇摇头并抱着他,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尽情大哭,“除了祝福的话语,其他我都不想听。谷一,请你祝福我。”
“好,只要是你的选择,我都尊重你,并祝福你。”我更会一直守护着你。只是最后这一句,谷一选择埋藏在心底。
☆、第六十章
镜子里的新娘一身鲜红的鎏金喜服,在精美的妆容和昂贵的珠宝首饰的点缀下,分外高贵优雅。披散在肩的长发乌黑亮丽,像黑珍珠一样闪耀。新娘对着镜子浅浅一笑却从镜中看到正为她梳发之人的泪珠,“盼了这么久,终于能把这个让你操心不已的丫头嫁出去了,多好啊!怎么还哭上了?是不舍得我吗?”我回过身像小时候那般轻轻地拥住她,深情依旧地小撒娇,“既然不舍得和我分开,那二老就搬去那和我一起住得了。那里有很多仆人,一定会把二老服侍得舒舒服服。”
“我和你颜叔就是操劳命,不习惯别人伺候。我就是心疼二小姐。”她的情绪有些失控,眼泪更是止也止不住,忽然她想到什么,拉起我的手认真地说道,“二小姐,这婚我们不结了,什么革命什么正义,那都是男人们的事,我们女儿家只要在家相夫教子就好了。”颜婶近乎恳求道,“祈远那臭小子我一定好好教训他,自己没本事筹经费居然要把你嫁给将死的人,这不是害二小姐吗?我非打死他不可!不结了,这婚我们不能结。我现在就去把那五十万的支票还给他们。”
“颜婶。”我费了好大劲才拉住她,此刻的我早已不再淡定从容,泪水弄花了我的妆容,和我的心境一样凌乱。我使劲摇摇头低泣道,“不怪祈远哥,这是我自己选择的。没有国哪有家?又何谈安心地相夫教子?祈远哥是我心中的大英雄,是我的榜样,也是我们大家的骄傲。”我拉起颜婶认真地说道,“那人对我有恩有情,我想陪他走完最后一程,而且那五十万聘金我已拿去买军火了,咱就别动其他心思了。颜婶你还是给我梳头吧,过了吉时可不好了。”
“你这丫头总有一大堆道理堵我,都是那臭小子把你教坏了。”她知我心意已决便也不再劝阻,拿起木梳轻柔地梳理发丝,“一梳梳到头,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说着说着又是惹起一眼窝的泪花。
门口站立的父子两不觉泪光闪烁,颜祈远歉意地叹道,“晓月,对不起!”一只宽厚的大手突地拍上了他的背,他回头见父亲向他摇摇头,他更是歉意地鞠躬,“对不起,爹,我让你和娘亲一天到晚为我担心,孩儿实在太不孝了。”
“哪个做爹娘的不为自己的孩子担心?你是干大事的人,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是晓月心中的英雄,你也是我和你娘的骄傲。不管你做什么,爹都支持你。”颜叔擦拭着泪花,压低了些许嗓音,“别让里面的娘俩知道我们在偷听,去外面,看看迎亲的队伍来了没?”
一道汽鸣声悠长而响亮,划破寂静直冲云霄,挽着红日一同普照大地。二十几辆德国进口的小轿车贴满了喜字和红花,在围观的人群中得意神气地穿梭,时不时地有人摇下车窗发散喜糖和大洋,引人群争抢好不热闹。
“这是那户人家成亲?好大的阵势啊?”不知是谁发问一句,即刻收到无数白眼。一人不屑地释道,“你这外地佬,今天是逸主的大婚日,管好你自己的嘴可别惹什么事端出来,青洪帮虽改名为浦江商会做起正经行当,但也不是好惹的。”
嘀嘀嘀!当二十几辆车整齐地停在小院门口时,车上的阿佐赶紧下车恭迎道,“请夫人上车!”他这话一响,身后站齐的一百名兄弟齐声喊道,“恭迎夫人上车!”
我对着镜子渐渐笑开了,喃喃自语,“我终于结婚了!”然后拿起桌上的红盖头一点一点盖没了这张笑脸,在喜娘和颜婶的搀扶下缓缓来到大门口。隔着盖头我觉着街上那一片喧闹惹人心烦,低头走着我隐隐闻道一股特有而熟悉的古龙水味道,只觉心下渐慌赶紧让他们开车。他来了,他终究还是来了!隔着这块喜帕他是否能看见我梨花带雨的面容?我难过,不是因为我和他的彻底结束,而是当一切都结束了,爱还在。我没有勇气面对他,唯有仓惶地步履逃离,只是心里清楚,谁也替代不了他。
“白老板?”颜祈远在人群中瞥见到正欲离开的白尚,随即上前拦住他,“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他将白尚引到家中,开门见山地问他,“那军火的事可有准备妥当?”
白尚并没接他的下文,而是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这位章佳晓月常常提及的祈远哥。白尚忽然冷冷地笑了,“你把她嫁给一个病鬼,一个众人厌恶的鬼魔,你用她换军火,你葬送了她的幸福,你能安心吗?”白尚的激动已言语表,他抡起拳给眼前这人重重地一记,怒意深深地用手指着颜祈远说道,“她时常说她的祈远哥既疼她又宠她,还允诺要保护她一辈子。你可真是她的好哥哥!”白尚的情绪已失控,话音颤抖着。他脑海里满满的都是她披上嫁衣坐上车的情形,喜帕下的她可知道人群中有一人正痛不欲生地望着她?
“对不起!”这三个字太迟太重,又太无奈。颜祈远突地直直地跪在地上,饱含愧疚地说道,“我知道你们深爱着彼此,我知道你们彼此痛苦折磨着,可你们这种儿女情长的苦痛能算得上什么?你踏出租界看看,离开你那舒适的白公馆,你出去看看,有多少人因饥饿寒冷横死在街头?有多少人家因贫穷卖儿卖女?有多少人含冤而死?可国民政府却对这些大苦大难的人民视而不见。再放眼望去,东北三省的人民屈辱地活在日本人的控制下,整天提心吊胆惨死冤死不计其数。日本人的狼子野心根本不只这东北三省,他们的最终目的是整个中国。到时又有多少人会遭受疾苦?试问你们这样又算得了什么?”颜祈远激动不已,紧握双拳紧紧捶击着地面,激昂地低吼道,“要是能够选择,有谁会把自己的妹妹推入火坑?我娘天天盼着丫头能找户好人家安生,我又何尝不是?我和丫头从小一起长大,吃一碗饭在一张小炕上睡觉,一个澡盆里洗澡。她就是我的亲妹妹。我真的不想的。”他的手已出血肿胀,但他却并未发觉,直至白尚将他从地上扶起,他才隐隐感到疼痛。
“军火已准备好了,晚上便可以装船。她结婚我也没准备什么,就再送上一船军火当做新婚礼物吧。”他悠悠的音调碎着心房,将所有的不忍不舍都推上了眉梢。他无奈无助地看着门外,那车子离去时扬起的滚滚灰尘已静止,他微微抬头硬逼着自己将眼眶中的泪水收回。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他不可以哭。
踩着一路的玫瑰花瓣,那芬芳的清香让人渐渐消散了不安。我任由今日的男主角牵着步入酒店的大舞台上,台下一阵掌声和吵嚷着让新郎掀红盖,我因窘意上头,脸憋得通红,尤其是端木逸掀开盖头时,我更是羞意难掩,脸瞬时跟红苹果一样,引台下一阵欢笑。
“兄弟们,今天是逸主和夫人的好日子,我们起身恭祝他们白头到老永结同心。”阿佐一挑起,那齐声的祝福在酒店间久久回荡,不曾逝去。交杯酒完毕,阿佐坏笑地挑道,“新郎新娘亲一下。”结果不用说了,还没靠近呢,阿佐一个推力就将我和他紧紧贴在一起,这下我只好向他眨眨眼,可怜巴巴地乞求他赶紧叫兄弟们住手,在场这百来号兄弟一人一个鬼点子不得整死我?他收到指示笑意浓浓地亲吻我的额头。
一个吻淡淡的却包罗了所有的深情,他牵着我像宣示一般举起我们紧握的双手,郑重严肃地向大众宣告,“她是我端木逸的妻子,也是你们的主子,以后她的话就是我的意思,谁人不服就是不服我,便是不把浦江商会放在眼里。”他的肃然他的认真他的保护,就像一座大山一样,挡去了寒风也挡去了我向往的自由。
一个高调奢华的婚礼,席开一百零八桌的气势占据了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议论纷纷的众人中有一小部分则是特别愤慨,因为他们姓章佳,和新娘同宗却是通过报纸才知道这件事。大夫人气得不语,章佳鸿立则是气得将报纸甩弃在地,气鼓鼓地斥骂道,“那个扫把星翅膀硬了,嫁人这么大的事居然都没跟我们通报一声?这外人该怎么想我们?那五十万的聘金连影子都没见着,这扫把星实在是太没规矩了,有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啊?”
“得了吧你。你也就那点出息两眼巴望着聘金。她没把我们当娘家人倒也不打紧,但我们章佳府怎么说也是望族,她是我们府里的人,怎么能嫁给一个地痞?这不是让我们祖上蒙羞吗?登报声明,将她踢出祖籍,我们章佳府没有这样的人。”大夫人气得直跺拐杖,见章佳鸿立还半躺在沙发上,她气不打一处来地斥责他,“你真是没出息的东西,败光了家产又没有本事,跟着你姐夫这么多年,你看你半点长进也没有,还不及那下人生的。”
“那是姐夫偏心,其实我的能力比章佳浩强多了,可姐夫就是不肯给我机会,只让我在电报室待着,人都快发霉了而且半点油水也没有。要不还是让姐姐说说情让我升升职。”章佳鸿立一边说着一边品尝着橘子,“额娘,今天这橘子甜,你也来一个。”
“你就知道吃,早晚有一天吃死你。你姐姐那你就别烦她了,你姐夫最近迷恋上了一个唱小曲的丫头,天天召她陪伴。你姐姐也管不了只管诵经念佛了。”大夫人浅叹一声,这双儿女可真够让自己操心的。
“唱小曲的?”章佳鸿立连连摇头,都说男人甚难专一,这还真是,就是不知那唱小曲的到底有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