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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菀书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腾,烦闷欲呕,随即手心涌上一阵暖流,行至胸口,烦闷之感褪去。
那人叽里咕噜说了一通,汉话里夹杂着本国语言,裴菀书却也听了个大概,他的意思说大周国景色美丽,不管男人女人也都是非常美丽的,但是他们就像那河边的杨柳,美丽而脆弱,不如他们喀尔塔塔的白桦林,笔直参天。你们大周国喝的酒也是温温吞吞带着甜味,不够爽快,你们的男人细细柔柔,不够威武,你们的女人唯唯诺诺,不够健美……
最后他说出了重点,想与大周的勇士们比试一下,如果大周一方取胜,他们将三十年内不再南下,如果他们取胜,那么大周朝每年要进贡他们粮食和美酒,以解决他们冬日的食物短缺问题。
那武士说完,全场一片静默。只是短暂地一瞬,桂王长身而起,步态稳健,行至那武士上首一点位置,对着皇帝施礼又面向各国使臣见礼。
桂王身材颀长,较之其他皇子,温润中多了几分英气,他淡淡一笑,直视那武士一瞬,然后朗声道,“天地滋养万物,万物孕育生灵。一方水土一方人,北方草原广阔,南方田野秀美,放牧打猎使得你们男女老少善骑射,刚强硬朗。但是我们大周土地广袤,百姓安居乐业,勤力于农耕百工,这也才让你们吃肉喝奶皮衣麻布之余有了大米美酒,丝绸茶叶。地域不同,人有差异,若是论强壮好斗,北地之北,不是还有雪狼人吗?”他顿住了话头,和善地笑着,目光落在武士腰间缀着的绣花香囊,一看便是大周出产之物。
那武士似乎感觉到他的目光,忙伸手握住香囊塞进了腰间。
“谁强谁弱,比过才知道!”
“那阁下待要如何比?”桂王笑微微地看着他,不漏痕迹地和高座之上的皇帝交换了个神色。
“第一,比试喝酒,第二场比试武术,你们害怕吗?”那武士昂首挺胸,睥睨着比他矮半头,细了好几圈的桂王。
“想我大周人才济济,这有何难?”桂王笑了笑,便转身对皇帝行礼,请求准许几位无官职的幕僚上殿。
裴菀书静静地看着他们,用力握了握沈醉,历代中借着伶人上殿耍戏或者武士上殿比武,行刺之事都不少见。
她并不是非常了解二皇子,但是这样一个隐忍谋算的人,难道会乖乖等着皇帝废了储君再立他为太子吗?她转首看向高座之上,皇帝面色深沉,看不出什么想法,但是他却点了点头。
沈醉见她紧张,低笑道,“你莫怕,这天下没有人能行刺皇帝,他手下的何其,只怕没几人能胜过他。”
裴菀书暗自心惊,没想到何其竟然也会是高手。
这时候喀尔塔塔部使臣首领出列,哈哈一笑得意道,“桂王殿下觉得找一个能喝酒之人便可以对付我们的勇士吗?采自二百多种花蜜,用特殊方法酿制几十年的百花酿,一般人就是闻一闻都要醉上一醉,何况是喝下去?这就叫做醉神仙!桂王确定您的人能胜任?”
裴菀书心头一震,醉神仙之名她听过,有一次曲水流觞大会,柳清君跟她论酒,就说到这醉神仙。他当时笑着说就算是神仙喝上一杯也要醉几个时辰,普通人喝下去睡几个月都是可能的。
变生不测
第七十八章
刚要跟沈醉说,却感觉他松开了自己的手,忙去抓他,他却施施然而起,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锦袍轻舒,身形潇洒不羁,转眼便到了中间。
行完礼之后,他却又冲着裴菀书的方向微微颔首,似是和痛朝臣子致意,大家纷纷回礼,裴菀书却蹙眉瞪着他。
“本王来领教这神秘的醉神仙吧!”他悠然而笑,意态闲雅,在场之人目光不禁都凝聚在他身上。
“四弟,不可意气用事!”桂王暗暗拉了拉他的袖子。如果拼酒输了,还能在比武上挣回来,但是如果他醉了,后面他们便少了一人。
看到沈醉出场,喀尔塔塔几人面露喜色,又公布了比武三人。
一个瘦高个,凝力之下,双掌赤红如火。
一个矮胖墩,一个飞旋,周身便是冷凝寒冰,让人不寒而栗。
另一个面无表情,手里一把窄窄的长剑。
“我们久闻大周常胜将军楚王殿下,瑞王殿下,还有白袍小将敏王殿下!他们三人希望三位殿下能不吝赐教!”
沈醉哼了一声,淡淡道,“楚王有事,不能来朝。本王来领教你们的赤砂掌,寒冰掌,碧灵剑!”他将三人功夫一一道破,缓缓说出,三人不禁耸动,纷纷看向他。沈醉果然不可小觑!
裴菀书心中焦急,暗暗地恨他如此托大,既然他们来此,就一定是万里挑一的,他能对付一个,怎么能对付四个?
这时候沈睿与沈卫长身而起,异口同声道,“我来领教!”说着便踏步向前。
有他们出手,裴菀书松了口气,却突然听到皇帝似是漫不经心的声音,“沈卫、沈睿退下!”
“父皇!”两人似乎不解,纷纷看向皇帝。
“你四哥既然揽下,就有必胜的把握,你们且退下。”皇帝面色沉凝,悲喜不显。
裴菀书咬破了唇,看向桂王,他却也似乎默认如此。
原来不只是皇帝,就算桂王,似乎--也容不下他啊!
心头一阵酸苦,几乎要落下泪来,紧紧地攒起拳头,微微垂首敛眸,竭力地克制眼中的泪意。
心头却又恨他,就算不受伤,他也未必就是三人对手,何况为了救柳清君内力消耗,如今怎么还能如此?如此是为什么?一颗心狠狠地纠缠起来,痛得浑身发颤。
“占丘,你这样不公平,胜之不武!”对面突然有人站起来,大喊了一声,裴菀书看竟是亚都晗,不由得苦笑。
亚都晗想跳出来,却被身后一人猛地击在后脑,软在那人怀里。
沈卫听皇帝如此说,便不再坚持,冲沈醉施礼,然后大步退下。
沈睿愤怒地瞪着他,低声斥道,“你这是做什么?炫耀吗?”
沈醉笑了笑,轻声道,“你六哥是大周未来的大将军,你,更不能死!”
“难道你认为你就能死吗?”沈睿几乎要吼起来,微微退开一点位置,让沈醉能看到右侧的裴菀书,“她呢?沈醉,你若死了,她就是我的,若你甘心的话!”他冷笑着,再不看一眼,飞快地退下去。
沈醉不以为意,却转首看向裴菀书,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我们是先比武,还是先喝酒?”他笑微微地看着他们,其他的人却都捏紧了拳头,手心满是汗水地紧张地望着他。
那三个武士,一人手上结成冰,一人如同烧红的烙铁,还有一人就像鬼影子一样空洞,每一个都不是善类。
若要比武功,自然是江湖人对江湖人,沈醉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逛逛青楼,走马观花也就是了,竟然大言不惭地一口气接下四场比试,万一输了,那就是个死,死是小事,有损大周颜面,兹事体大。
众人态度各异,心事重重。
桂王看了看沈醉,叹了口气,微微后退。
“如何判胜负?”沈醉的声音忽然冷下来,阴沉地剜着那三人。这几个人武功超绝,若是在京师为非作歹,少有人能制住他们,最好的方式就是死!
“王爷觉得呢?”
沈醉勾了勾唇,神情冷寒,让人觉得他周身的空气都要凝固下来,“那就生死各安天命!”
“好!”占丘顿时眉飞色舞,他要的就是如此,本来还估计在如此盛大的庆典上,当着各国使臣,大周皇帝的面,如果要求立生死状有点过分,没想到沈醉自己提出来,恰好中正下怀。
裴菀书紧紧咬着唇,用力地捏着酒杯,如此盛大典礼,如此隆重的场合,竟然变成了一场杀伐,而这场杀伐是皇帝默许的。
沈醉,沈醉,缘何如此?
她几乎不忍去看,甚至想起身离开,远远地离开,再也不回来,不管庙堂诡谲,不管王府高墙,远远地离开,躲起来,不再担心,不再伤心。
她想如果是先比武,再喝酒,这样把握大一点,毕竟那酒世间没几个人能消受。柳清君说过,为了培养试酒人,将他的舌头毒坏,让他没有味觉,还要用各种药物喂养,能够喝高于他全身血液多倍的酒量。能喝下醉神仙而坚持不倒的人,本身已经不是全人,他的身体里面,很多东西已经不是人本来拥有的。而且这样的人活着就是为了一次试酒,之后就会死去。被人豢养的可悲,就算赢得荣耀,也根本来不及消受。
她想的,占丘不会满足她,所以他们还是先喝酒。她亲眼看着透明小口水晶杯里翡翠色的酒液一滴不漏地被他吸进喉间,瞬间他本来淡粉色的唇火一样殷红起来,玉色的脸颊如同涂上了最艳色的胭脂,细长的眸子水汽空蒙似乎能滴出水来。
众人屏息看着拼酒的两人,奉酒的侍卫口鼻层层裹起来,一杯杯见底之后,那武士脸色越来越青,到最后几乎是透明的翡翠一样。
而沈醉似乎微醺,凤眸微眯,两颊酡红,身形微微摇晃,众人似乎能味道一股淡淡的混着花香的酒气,亦是醺然欲醉。
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看着沈醉越来越朦胧,周身似乎围着一层淡淡的水汽,将他包覆起来。
剩下最后一瓶,月光石一样的水晶,璀璨剔透,里面翡翠色的酒液闪烁着诱人的光华,大殿上空的琉璃宫灯,华美万千,洒在沈醉的身上,让众人觉得他似乎要展袖飞去一般。
“这么好的酒,你喝了真浪费,给我吧!”他笑吟吟地伸手,那人却拼命地也伸手去够。
两人似乎都到了极限,不用一瓶,就算是一滴,也足以分出胜负。
沈醉微微回身,看向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的裴菀书,灿然轻笑,随即唇角却勾起一个似讥诮的笑意,朝她眨了眨眼。
满朝文武,各国使团,似乎都不存在,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他的脸上,一举一动,眨眼敛眉,似乎都牵扯着人心。
他却在这样的时候,与她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