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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急匆匆离开的身影,裴菀书缓缓跟出去,站在廊下倚在栏椅上,慢慢地坐下。每到晚上,她总是感觉恐惧,白日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可是到了晚上,儿子要进宫去。他们一个个也都离开。
只有她自己,心里莫名的酸着。只要他不会来,不在跟前,她就心绪不宁。她昨日跟沈睿说要将无咎接回来,不让他进宫了,结果两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沈睿如今也是越来越难以捉摸,脸色深沉,让人猜不透想法,几乎要变成第二个广仁帝。她只是说想让无咎晚上也留在王府,他便生气了,眼神冷冷地盯着她,说什么,如果恨能让她记他一辈子那就恨吧。可是她根本没恨过他,为什么他要这样?她好好一个人,好日子不过,干么去恨?
吵架之后,今早沈睿还是将孩子送来,但是一到戌时便将他接回去。要是沈醉回来是不是就好了?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害怕沈睿。
还有一件事情她没有跟别人说,她总觉得精神恍惚,食欲不振。每次非常努力地还是只能吃一点,吃下去的东西不多久便又吐出去。怕被翡翠和胭脂看见担心,便偷偷地吐在花园里。
“夫人,柳公子走了好久了。”胭脂慢慢地走近。
她晃了一下,忙回头看着胭脂,笑道,“你今日去看西荷,她还好吧。”
胭脂点头,柔声道,“她有孕在身,康老夫人紧张地不得了,让她在家好好休息,等生产之后再来陪夫人。”
裴菀书欢喜地道,“改天我们去看她。让她不用记挂我,嘱咐她好好养着。”目光温软地看着胭脂。沈醉出征之后,碰巧有人认出西荷,说她是东海国奸细。西荷为了不给沈醉和裴怀瑾增加麻烦,便公布了自己的身世,她是东海海流国大将海东升的遗孤,海家因为被卷进宫廷内斗被皇帝灭门,她被人带到了大周。
因为大娘收她为义女,所以裴菀书做主让她嫁给了康侍卫,以裴大人女儿身份风风光光地嫁入康家给康展做了正室。木兰去年也嫁了,如今也有了孩子,裴菀书让她们专心顾家,等孩子大点了再进府。如今便只有胭脂和翡翠留在裴菀书身边,裴菀书多次说让她们找到合意的人就赶紧成亲,这两人却都没那意思。
翡翠从门内走出来,捧着的白瓷托盘中放了一只青花瓷碗,看她们两个在廊下说话便笑了笑,“夫人,粥好了,喝一碗吧。”
裴菀书笑了笑伸手接过,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柳清君让她每日喝一碗粥,而她晚上也不想吃东西,于是早晚都是喝粥了事。
清甜可口的粥带着一股淡淡的甜香,一口气喝完递还翡翠道,“你们也喝吧,真的很可口。”
胭脂递过帕子让她擦了唇角,笑道,“夫人,要不要陪您出去散散步?”
裴菀书点了点头,如今沈醉不在,身边只有翡翠和胭脂两个丫头,沈醉本来要夜海跟着她,她却坚持战场危险,让明光夜海保护他。西荷木兰出嫁,有一段时间她越发想念水菊,所以柳清君也没让解忧杜康回来,觉得翡翠和胭脂足以保护她。加上如今南梁势力被瓦解,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她身边除了柳清君几人来做客,便只有胭脂和翡翠。
也多亏了两人在身边开解她,和她分担对沈醉的思念担心,宽慰她儿子在宫内的无奈。
“我们先去给沈醉写信好吗?”她扭头看看升到树顶的月亮,明晃晃的,千里明月寄相思,不知道万里之遥的他,是不是也在对着明月想她?沙场苦寒,他和将士们是不是想家,是不是过着吃一口饭半口黄沙的苦日子?
“好呀,夫人我在竹林长亭里备好纸墨,让胭脂给您抚琴,您来写信如何?”翡翠一听立刻就去准备。
裴菀书笑笑,挽着胭脂的手往外走。
月过中天,依然明亮如银。瑶华宫内一地烛光,药香浓郁,遮掩着其中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柳清君满面疲色,缓缓地动了动身体,看着满脸隐忍陷入沉睡的无咎,一个三岁的孩童,竟然懂得安慰别人,痛得昏过去之前还要求他,“师傅,不要告诉娘娘……”
从他出生开始,每夜都要经受蛊虫在脑中的折磨,他只能暂时用至阴之体人的血加上柔蛊散抑制他的痛苦。初始他没知觉,后来大起来,开始懂事,沈睿怕他说出去被裴菀书知道便将他长时间留在宫里。一个月里让他们见一次。再到后来,终于给他配出了更好的药,除了每个月的月圆之夜,都不会再那般痛苦。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够更好的抑制子母蛊,让他不会每月如此痛苦。
他凝眸看着满头大汗的无咎,叹了口气,拉起薄被给他盖在身上,看向一旁老僧入定般眉眼几乎要凝注的沈睿,颔首道,“这次很顺利。”
沈睿长长舒了一口气,抿了抿唇,将几乎僵硬的面颊柔化了一下,“那两个阴体在一起一段时间了,女体已经有了身孕,你的药能做成吗?”
柳清君看着无咎皱着眉头的小脸,点头道,“没问题,那块血玉是一部分。”
“那就好。她还好吧!”他问的是裴菀书。
柳清君叹了口气,歉然道,“让你做黑脸,真抱歉。”
“没什么,反正我习惯了。”他淡淡地说着然后起身,宽松的袍衫未束腰带,让他有一种懒散随意的姿态。
柳清君心头不忍,“等无咎大一点,我会向她解释,”
“不用!”沈睿回头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因为我没打算将无咎还给她!”
柳清君脸色突变,霍得起身瞪着他,“陛下?!”
“他的病不一定哪天才能好,她想必也等不到那个时候,战事即将结束,”沈睿唇角勾出一丝讥笑,却又不知道讥讽谁,随即又道,“而你也只能留在这里,因为除了你没有人能救他。你也说过,无咎的病可能会随着他的成长而发生其他的变故。”
柳清君握了握拳,转首看向床榻上小小的人,如今他已经不是不懂事时候那般耍赖调皮,现在他白日静静地陪着母亲看书习字,修习内力,才三岁在人前便有一种沉稳安静的气质,知道自己生了病。不但不哭,每次去王府都要叮咛他,“师傅,你可不能让娘娘知道我难受了,她会哭的。我总是看到娘娘躲在一边偷偷地抹泪……”
可是,自己能陪他多久?来不来得及让他好起来?
“我知道你想离开这里,想着他年可以做他们亲密的朋友,过那山林逍遥的日子……”沈睿定定地看着他,然后微微抬了抬下巴,转过身去冷冷道,“我没那么大度,成全所有人的幸福。”
柳清君苦笑,轻轻摇头,却没有再说话。等沈睿走到门口,他才缓缓开口,“陛下,战事也快结束了,希望你能让他们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沈睿“哦”了一声,却道,“他们留在朝中不好吗?这样大家一处,也能见上一面。”
柳清君垂了垂首,看向无咎,他已经呼吸均匀,面色红润起来,笑了笑,没再接话。
六个月后,三月桃花红,暖风熏人醉。战场上频传捷报,沈醉不日将回朝,高兴地裴菀书还没合拢嘴,又接到消息裴锦书将进京。这让裴菀书着实高兴。难得热心的让人将王府里里外外修葺一新,唯一遗憾的是翠依似乎真的勘破尘世一般,除了裴菀书隔断时间去看望她,不肯再踏出光月庵半步也不让裴锦书去看她。裴菀书也懂她的心思,便不强求。
裴锦书进府那天简直像是迎娶新王妃一般,隆重热闹,西荷永康等人都来了,只是柳清君说是有事未到。热闹了一整天,到了晚上才散去。
难得有一天沈睿没派人来接无咎,裴菀书抱着他跟裴锦书在竹林中散步。
“哥哥,你也老大不小了,还没想成家吗?”她抱着无咎,玩着他细柔的小指头。这孩子也奇怪,如今大了,安静本分,除了柳清君很少让人抱,但是只要裴菀书伸手他就立刻偎进她怀里搂着她的脖子让她抱。
裴锦书笑起来,伸手拨了一下无咎的下巴,打趣道,“小鬼,你都这么大了还要娘娘抱!”
无咎微勾了唇,大大方方地看着他,然后趴在裴菀书耳边低声道,“娘娘,我要媳妇。”
裴菀书一愣,随即大笑起来,看了大哥一眼,问道,“无咎,你想找什么样的?”
无咎暗暗地捏了捏裴菀书的肩膀,看了裴锦书一眼,小声道,“舅舅。”
裴菀书忍俊不禁,将无咎递给大哥道,“来,大哥,抱抱你外甥吧,他想媳妇了,你帮他找个和你一样的。”
裴锦书手腕微扬,将他举了起来,清笑道,“小鬼,跟舅舅去相州好不好?相州的女孩子美呀,就算是豆腐娘子,醋娘子,面片娘子都美得像桃花!”
无咎拍着小手,嘻嘻笑着,“好呀!”
两人大笑,裴锦书手臂一顿,将他放在肩头扛着,“那你想要豆腐娘子,还是醋娘子呢?”
无咎歪着脑袋想了想看向裴菀书,见她瞅着自己笑得眉眼弯弯,便不问,抿着唇想,然后小声道,“舅舅,我都要可以吗?”
“哈哈,小鬼,你还想三宫六院不成?”裴锦书揶揄他。
“豆腐娘子是磨豆腐的,醋娘子是酿醋的,面片娘子是做面片的。我还想找个洗衣娘子,做饭娘子,捏肩膀娘子……哎呀,好多啦!”说完嘻嘻地朝裴菀书笑,“娘娘,找好多个,让她们伺候你,这样胭脂和翡翠姑姑就不用受累了。”
两人被他逗得笑个不停,裴锦书笑着逗他,“无咎,那明天就跟舅舅走吧。”
“不!”无咎立刻拒绝,“皇帝叔叔没有时间,他要看奏章到很晚,我要快点长大,等到再过一年,我就可以帮他看奏章了。”他歪着脑袋,黑亮的眼睛忽闪着,看着裴菀书。
裴菀书心头一黯,看起来无咎倒是和沈睿最亲,沈醉和他相处太少,只有一岁的时候抱了他两天,还没来得及稀罕够,便出征了。
裴锦书感觉到妹子的失落,用胳膊捅了捅她,笑道,“你儿子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