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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夜孑心头一沉,胸腔中,突然压抑着的愤怒让他旋身,大步而去。
“皇上——”施婕妤惊声唤道,“臣妾真的没有想要骗您,那圣旨,应该是在独步天涯的手中,臣妾也是不得已……”
男子顿住,留下的背影遮住施婕妤半边身子,“你最好的那道内力,是怎样耗尽的?”
她瞠目,仅剩下的最后一点气力,亦被抽空干净,小腹处传来剧烈的疼痛,周身,她两手用力按着腹下,体内,仿若水火交融,“好痛……好难受。”
听着身后的呻吟,孤夜孑却是不为所动,七袂的动作如此明显,见血封喉的毒箭,如若不出意外,就应该是插在风妃阅的胸口。他大掌在身侧紧握起,方才,御林军守卫彻夜搜查,却在景夜宫外的园中找到一身夜行衣,而那黑色的面纱上,还带着女子慌忙扯下的耳坠。
孤夜孑迈步,头也没有回一下,施婕妤慌忙起身想要上前,双腿被锦被绊了一下,重重栽倒在地上,“皇上,不要走,臣妾知道您不会原谅我,这么多年来,臣妾只想要您的一句话。”
男子站在殿门口,月光拨开了乌云满布,已经突显明朗,“说。”
施婕妤泪流满面,她仰望着男子挺拔的背影,一手,伸起后想要抓住,却只是漏在了指缝间。她手肘撑地,声音,亦是断断续续,“臣妾只想问……这些年来……皇上对我,有情吗?”
皇帝俊脸对着庭院外头,月色皎洁,落在脸上,忽明忽暗,他仰面望去,在那一轮巨大的圆盘中,仿佛看到了风妃阅那张熟睡的脸,“我们之间,除去了对你的愧疚,除去了那枚扳指,其实……什么都不是!”
他话说完,衣袂飞扬,坚毅的步子跨过高槛,俊朗的背影丝毫没有一丝留恋与犹豫,那朗朗的脚步声,落得一身轻松。
她给自己服用虎狼之药,迟早,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自己的身子,她不爱惜,老天总会收回去的。
庭院中,飞舞而来的红梅落在他摊开的掌心中,男子五指紧握,碎成千万片后,洋洋洒洒而下。
“孑——”
施婕妤双手张向前方,想要追上前,却全身无力,她双目赤红,喉间逸出温热吗,身子陡然惊颤后,一口猩红的鲜血吐在了白色的毛毯上。
细致的晶莹,在一点酴醾之时,迅速朝着四周蔓延,点点滴滴,布满凄厉。
第19章 皆有报应
十指紧抓着毛毯,施婕妤趴在原地动也不动,她半边面颊枕在臂弯,寝殿外,陶心见皇帝走出去后,忙担心地来到内殿。
“娘娘——”
她急促上前,蹲下身后将她上半身搀扶起来,“御医,御医——”
“陶心,”女子孱弱的一手拉住她袖口,“没用的,我的命,已经没人能救了。”
“不会的,”陶心哽咽,她双手环住女子的肩后使劲将她拉起来,“娘娘,您是好人,老天不会这样对你的。”
好人?
施婕妤伏在她背上,晶莹的泪水本该是滚烫的,只不过落到脸上,已经凉透,“这世上,就只有你还说我是好人。”
“奴婢不知道皇上和娘娘发生了何事,亦不管别人对娘娘是怎样的看法,在奴婢的心中,娘娘便是最善良的人,”陶心让她平躺在榻上,双手将她的柔荑包在掌心中后用力搓揉,“您一定能过的了今晚。”
施婕妤痛哭,她使劲挣扎,惊吼出声,“是我放弃了,我不想活了。”
“娘娘——”陶心哽咽,双手放在她肩上,“不要这样,皇上总有一日会回心转意的。”
她身子躺在榻上,两眼无神,小手按住腹部后痛苦地蜷缩在一起,阵阵剧烈,让她上气不接下气,“陶心,我只想皇上陪陪我,哪怕就是一会,为什么就这么难?”
“娘娘,您别多想了,”陶心用力将烫手的湿巾拧干后放在她手臂上,“只要您过了今晚,以后还是会有很多机会的。”
“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施婕妤忍受着一拨拨而来的疼痛,她身子弓成一团,意识在绝望中却越发清晰,最难以接受的,便是孤夜孑那毫无留恋的眼神,他能扔下自己大步而去,对她的死活,已是不闻不问了。
施婕妤靠在里侧,一幕幕,纷至沓来。她仿佛回到了浣纱宫,那时候,至少还有一心一意对她护她的李嫣。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这辈子,是她罪有应得,这本就是她该有的报应。多少次,她该收手的……
“娘娘——娘娘——”陶心察觉出不对劲,忙握住她的双肩摇晃几下,“快来人那,御医!”
施婕妤疼的说不话来,她枕在女子腿上,身子被用力扳过去,朦胧眯起双目,突然在看向陶心身后之时睁得老大,“不,不要过去,啊——”
“娘娘,您怎么了?”陶心想要上前,却被榻上女子猛的一推,“走开,不,不——”
施婕妤双手掩住面颊,后背使劲朝着墙壁后面拱去,她全身发抖,神情已然被吓得崩溃,双眼透过指缝向外望去,地面上,满满的全是红猩,一双血目凶狠而毒辣地瞅着自己,“走开,走开——”
施婕妤露在锦被外的脚踝突然被拽住,女子的手指冰凉,同死人无异,紧紧抓着她的腿不放,“啊——陶心,把她弄出去,弄出去。”
“娘娘,您怎么了?”陶心望向殿内,并未见有人,她想要上前劝慰,施婕妤却不断蹬动双腿,让人难以接近,她两手揪着锦被,用尽力气之时,只听得哧一声,那锦被已然被撕开,“不要过来——”
“倚葶——”
她凝目,谁在喊她的名字?施婕妤双肩蜷缩,视线透过凌乱的发丝向外望去,“啊——”
惊惧的瞳仁中,李美人满身是血,就站在陶心的后面,她一手指了指,女子不解,转过头去,“娘娘,您看见什么了?”
施婕妤惊声痛哭,纤细的十指用力掐入发丝,狠狠握住后疯狂紧拽,窗外,那透明的窗格上,呈现出一道道鬼影,都是来向她索命的,“不关我的事,不是我,不要过来,走啊……”
陶心亦是急得哭出声来,施婕妤这副模样,心中已然失去清明。
“倚葶,我对你并无愧疚,你为何要那般对我?”
一道道质问,施婕妤松开双手,只见君阅已经爬到了榻上,她垂下的手腕仿若被折断,只见她双手拨开遮住面颊的发丝,露出的,是一张满目疮痍的脸。女子咧嘴一笑,那嘶哑的喉咙口已经发不出声音,“哑哑——”
“啊——”
施婕妤一声厉呼,陶心心中一怔,只听得女子惊惧的喊声被硬生生卡住,满口鲜血,吐在了水红色的锦被上。她双目圆睁,瘦削的身子突然倒下,正好落在她肩膀上,“娘娘,娘娘您不要吓我。”殿外,闻讯而来的御医脚步急促,一下来到榻前。
两手垂落,施婕妤躺在陶心怀里,面容苍白至透明,两眼,因那挥之不去的阴霾而瞪得老大。
李御医掳起袖口,食指把上女子静脉时,只消一刻,便缩回手去,他双膝跪在榻前,声音悲恸,“娘娘已经病逝。”
陶心不信,她颤抖着拿起手中锦帕,将施婕妤沾在脸上的血渍擦去,“李御医,您看,娘娘她眼睛还睁着呢。”
李御医压着脑袋,并不说话。
睁开的双目中,被风托起的纱幔凭着最后一点游弋无所,女子的瞳仁已经涣散,永远定在了一点。如今这般,就同自己初入宫时一样,孑然一身,现在走了,她总算卸下满身重担,什么都不能带走了。
这个男人,她以她的方式爱了一辈子,却始终,得不到。
景夜宫内,御医宫人跪满了一地,声声哀戚,她却是一句都听不见了。
凤潋宫。
陌辰吏一刻不停歇地守在风妃阅边上,女子的睡相并不好,总喜欢把手落在锦被外头。
“师傅,你去休息吧,这儿交给我就行了。”林尹一手放在陌辰吏肩头,将浓茶递到他面前。
男子摆下手,回过头去,那双温润的眸子依旧明朗,“再过几天,我怕自己看不见了。”
林尹心头一酸,将眼中的湿润用力压抑回去,“一定会有办法的,皇后一直在想,怎样才能找到破解的法子,如今,机缘巧合,实乃天意。”
“解了?”林尹吃惊,“是用了什么药?”
“不是药,是情。”陌辰吏拂开眉角,望着她熟睡中的面容,伸出的手最终收了回去,“她先前为了七袂的死而伤心欲绝,这夫妻缠,定是因为一方为他人痛苦,以至于原先积压的毒在二人间隙之间给解开了,想不到,我研制了这么久的解药,居然就是人世间最真的情。”
林尹点下头,跟着陌辰吏行医这么久,这样的奇事还是第一次见。
“师傅,娘娘这样的毒都解了,你的眼睛也一定会好的。”
陌辰吏将风妃阅露在锦被外的手放进去,他端详着女子的睡容,“这毒是因我而起,若是解不了,我会一辈子寝食难安。如今,她已经没事,我也该离开了。”
“师傅,你真的要走?”林尹压低声音,“可您是云朝质子,皇上会放你离开吗?”
陌辰吏没有说话,只是忘了一眼风妃阅后起身,几步来到殿中间的红木桌前,倒上一杯浓茶。林尹跟在他身后,不甘心说道,“难道,你真的打算瞒住,自己搜了就一了百了么?她应该知道你为她做过的事。”
“知道了又能如何?”陌辰吏握紧手中茶杯,重重放在桌面上,“除了让她心难安,还能带来什么?”
林尹一时语塞,却始终替他遗憾,嘴中还想说什么,只听得榻上女子一阵嘤咛,二人忙对望一眼后噤声。
皇帝疾步而来,走入凤潋宫时,带来寒风阵阵,他率先走到榻前,见风妃阅仍恬静的睡着,刻意放柔的脚步顿住后,坐了下来。
“她没事吧?”
听着男子担忧的语气,陌辰吏敛下情绪紧随上前,“回皇上,娘娘一切安好。”
孤夜孑靠在凤塌上,二人则跟着守在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