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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珍儿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双眼盯着头顶的纱帐,什么也没说。
流云想了想,又道:“今日宋编撰家的小少爷洗三,老爷和夫人也备了礼送去。”
柳珍儿眼神闪了闪,仍旧没说话。
流云又立了半刻钟,最后还是无奈的端了原封不动的饭菜下去。
洗三过后,苏婉发现不是那么难受了,就开始准备下地,纵然刘妈使劲拦着,说月子期间都不能走动,苏婉还是坚持下地了,她在现代没有过怀孕的经验,却是见过别人生产,还真没听说过整整一个月的月子期都不能走动的,人家剖腹产都没坐得这般讲究,她顺产就更不用这般小心了,且苏婉知道古时有许多坚持和忌讳都是不科学的,还真怕一动不动躺床上久了反而对身体不好。当然也只是下地走几步,运动什么的她还是不敢的。
苏婉不听话,刘妈无法,又去找唯一能左右苏婉的宋子恒,苏婉这会儿拿不定主意,因为他记得自己两个嫂子月子没做完就开始忙活了,身子骨照样健朗,小绿也在一旁说她娘刚生完她小弟没几天,就要下地烧火煮饭,也没见着落下什么病根,有这些例子,再加上苏婉坚持,宋子恒也只能由她去了。不过仍让刘妈注意不让苏婉走动太多。
尽管如此,苏婉也只能在屋内活动,且屋里头门窗紧关,风都吹不进来,还好最热的时节差不多过去了,苏婉除了抱着小火炉似的儿子喂奶时会出些汗,其余都还算舒服。
中秋到了,宋子恒也放了三天假,俗称沐休,沐休的第二日才是中秋。
“今日不用点卯竟也起这般早,相公是不是有安排?”苏婉见宋子恒起床,也跟着起来,宋子恒连忙拿了件外衣给她披上,回道,“陪娘子用过早饭,去一趟柳府。”
“相公递过拜帖了?”
“前两日便递了,昨日柳府管家亲自送还于我,道柳大人今日在家等我上门一叙。”
苏婉一语双关的道:“看来柳大人很期待相公上门了。”
宋子恒笑了笑:“娘子又说笑了,我前两日在翰林院碰到来找张大学士的柳大人,柳大人对我还算温和,想来并不知道柳夫人一事。”
吃过早饭,又和睡醒的儿子玩了会儿,宋子恒这才换上外出拜客的常服,苏婉亲自给他系好腰带,扬起声调,语气千回百转的道:“相公可要平安回来呀。”一个“呀”字说的荡气回肠。
宋子恒笑道:“淘气,又不是龙潭虎穴,用得这般笑我?”
苏婉再接再厉,四十五度扬脸,明媚忧伤的看着他:“虽不至于是龙潭虎穴,但也差不离了,稍不注意相公就要变成别人的压寨相公,再回不来了。”
宋子恒一低头,唇几乎要碰上苏婉的唇,苏婉下意识顿住,瞧见宋子恒的闪烁着迷人光芒的眼睛,不免有些晃神,竟保持这个姿势不动,谁知宋子恒只是在她唇上轻擦而过,然后毫无预兆的直奔她鼻子,在鼻尖狠狠咬了一口,放开时鼻尖上的牙印便清晰可见,宋子恒不等苏婉回神,踏脚便出去了,门关上的同时传来他温柔的声音:“娘子在家好生养着,千万别出房门。”
苏婉在屋里捂着鼻子没吭声。
宋子恒领着大牛租车到了柳家宅子,大牛送上拜帖,门人瞧了一眼,虽不识字,却认得自家老爷的印章,连忙亲自领了宋子恒去见管家,管家收下大牛送上的礼物,亲自引了宋子恒却书房见柳侍郎。
那门人准备回去守门,路上却见到夫人跟前最得意的安姑姑迎面走来,连忙停下脚步,谄笑道:“安姑姑。”
“吴大。”安姑姑看了他一眼,“你不去外头守门,来这里作甚?”
“方才有客上门,执了老爷的字帖,小的便将贵客迎去找管家。”
安姑姑眼神一闪:“那客人是谁?”
吴大顿了顿,还没打定主意要不要说,虽然安姑姑是夫人跟前的红人,然这位毕竟是执了老爷亲笔字帖的贵客,管家素来不喜他们随意透露老爷的事。
见吴大这般迟疑,安姑姑也不恼,只是换了副表情,颇有些神秘的招吴大来她跟前,耳语道:“前两日听老爷对夫人说他邀了那宋状元——也就是现在的翰林院宋编撰来家做客,我往常总听人说状元郎风流倜傥,竟比这届探花还要俊美些,却从未得见,这回可要抓着机会见一次,你若是瞧见那宋状元来咱家,记得与我说一声。”
吴大闻言便笑道:“不瞒姑姑,方才小的送进来的那位贵客便是宋编撰。”
“那敢情好,正巧夫人派我去给老爷回话,说不准顺带还能瞧上一眼。”
“姑姑快去罢,宋编撰风度翩然,不见一面是怪可惜的。”
安姑姑告别吴大,往柳侍郎的书房走了几步,又忽的回身匆匆折回去,微微喘着气来到柳夫人跟前汇报道:“夫人,方才老奴在路上碰到吴大,听他说宋编撰今日来门拜访老爷来了,手里还有老爷的亲笔字帖。”
柳夫人腾地一下站起身:“这么多天都一直无动静,他怎么又忽然来找老爷了!”
“不清楚。”安姑姑摇摇头,想了想又道,“或许宋编撰瞧见夫人的信物是由老爷送的贺礼一道送过去的,所以认为都是老爷的手笔吗?”
“可这事我都还未与老爷通气,他冷不丁听到这事哪能答应!”柳夫人忽然感觉太阳穴突突的疼,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搭在安姑姑手上,“与我去见老爷。”
柳夫人带着丫鬟婆子匆匆往柳大人的书房赶去,头一次觉得自家太大也不好,赶路太麻烦。
而另一厢,宋子恒也不含糊,与柳侍郎寒暄几句后直接进入正题,从大牛手中接过盒子,双手奉给柳侍郎:“大人厚爱,子恒万分感激,只是在家中瞧见大人贺礼中有这一物,委实百思不得其解是何意,还望大人解惑。”
柳侍郎年纪不小,却自有一番风雅气度,眉目疏朗,眼神清正,不骄不躁,难怪满朝对柳侍郎风评都不错,一看就是正人君子。柳侍郎一派从容的接过宋子恒手中的盒子,打开一看却双眉拧起,思索了片刻道:“实不相瞒,老夫也没甚印象……”说着便叫小厮招管家过来。
管家过来瞧了一眼,便道:“这盒子当日是郑婆子奉夫人之命后来添的,夫人行事自来妥帖,老奴便没瞧一眼……”打开盒子瞧见里头一截细竹,也是一愣,迟疑道,“许是那郑婆子弄错了?老奴这便喊人过来……”
宋子恒却是一笑:“若是弄错了,那便无事,下官只是怕自个儿愚钝,无法读懂大人的含义。”
柳侍郎却含笑看了宋子恒一眼,方想说话,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安姑姑的声音旋即响起:“老爷,夫人有要事相谈。”
柳侍郎看了管家一眼,管家意会,开门出去道:“见过夫人,老爷现下正有事,稍后亲自去找夫人,还望夫人见谅。”
柳夫人皱着眉敲了里面一眼,压低声音道:“你可知这宋编撰找老爷有何要事?”
管家却只是恭敬的俯身道:“老奴不知,不若夫人稍后亲自问老爷?”
柳夫人拧眉看了管家好一会儿,本欲说什么,安姑姑不着痕迹的拉了拉她,低声道:“不若咱们就在隔壁厢房候着?”
柳夫人沉默了片刻点头,管家亲自送她们过去,安顿好,又殷勤的道:“夫人稍等,老爷一忙完老奴便来向您汇报。”
柳夫人摆摆手,拿这个自来对自己殷勤却从来只听老爷吩咐的管家毫无办法,索性眼不见为净。管家笑了笑,转身出了门,脸上的笑容旋即消失,皱着眉招来书房门外的小厮,在其耳边说了几句,小厮点点头,领命而去。
书房内,宋子恒与柳侍郎引经据典,一聊就是一个多时辰,柳侍郎本想留饭,宋子恒却起身,道家中还有事缠身,委实不能久留。柳侍郎早先便知宋子恒的家境,对于他这般上进的寒门子弟很是欣赏,也不勉强,叫来管家让其安排车送宋子恒回去,宋子恒推辞不过,只能应了,走时瞥到管家的神色,心里却是松了口气,也幸好柳夫人心虚,未免乱了阵脚惹人怀疑,不然他还真不好亲口对柳侍郎说这事。
管家亲自把宋子恒送到大门口,看着他上了自家的车,这才回书房向自家老爷复命。书房内,柳侍郎犹自夸赞着宋子恒年少英才,难得这般沉稳,不骄不躁,可堪大用,柳夫人和安姑姑却盯着他桌上那个盒子,眼神闪烁不定。
管家进来复命后,转头瞧见柳夫人的视线之处,便笑着解释了宋子恒把这个礼盒送回来的用意,末了又道:“想是哪个下人阴奉阳违,拿了夫人准备的贺仪,转头用这物充上,打量咱们不会发现。”
柳夫人闻言脸色一片青白,死死拽住安姑姑的手才不至于失态,安姑姑脸色也极差,到底比愤怒的柳夫人更冷静,咬牙道:“管家说的是,我一定把这大胆包天之人查出来!”
管家点头:“夫人身边之人都是安姑姑调/教的,发生这般事,也要有劳姑姑了。”
“管家客气了。”安姑姑拉了气得发抖的柳夫人离开。
柳侍郎已经铺开宣纸在作画,管家眼神稍黯,垂头站到柳侍郎跟前:“老爷,老奴想宋编撰今日上门,怕是没这般简单。”
柳侍郎闻言手上一顿,一团墨点在纸上晕开,管家忙想给他换一张,柳侍郎却拦了他,放下笔往太师椅一座,“说罢,你发现了什么?”
“先前在门外,老奴发现夫人像是因为知道宋编撰才匆匆而来的,便让人去问门人,门人说夫人跟前的安姑姑今日却有拦着他问来拜访之人是不是宋编撰,安姑姑对门人说是因为听到老爷与夫人说这几日宋编撰会来府,便一直想瞧一瞧……”
柳侍郎眼神微变:“我未曾对夫人说过此事,夫人与安姑姑如何知道此事?”
“不若老奴去问一问安姑姑?”
柳侍郎却摇头:“你如何问得出来,不若你亲自去一趟,把安姑姑叫来。”
“老爷,您要亲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