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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萱萱几次想问出宫的事情,都没寻着机会,用过晚膳,又到了要休息的时间。
她觉得自己大约又被耍了。
说来也奇怪,看他年纪也不大,耍起心眼来却实在厉害,一点儿规律都摸不到。
邵萱萱默默地在临时安排给自己的小床上躺下——自从给了她个小太监的身份之后,太子房内就不留别人了,连着两天都是她值夜。
她其实还是不大适应这里的夜晚,无论是点得密密麻麻还是昏黄的烛光,麻烦又不够卫生的厕所,还是总是燃着的熏香。
一个大男人,屋里总烧着香料,娘不娘啊!
邵萱萱抓着被子头,心里慢慢想着,努力让自己早点入睡。
明天一早的图纸她已经想好了,就画只可以折叠的帆布凳子,又简单又不至于被说不够实用。
睡意却迟迟不肯袭来,鼻尖冲刺着淡淡的香气,脑子里一时闪过太子的脸,一时又是齐王俯身观察兰花的侧影,他们甚至还转过脸来冲着她笑,叫她的名字……
“邵豉!邵萱萱!”
邵萱萱蓦然睁开眼睛,然后就看到太子的脸近在咫尺,手还抓在她肩膀上摇晃,表示是大大的不悦。
她瞬间就想起白天张舜那个虔诚、拼命的模样来。
吴有德和张舜是给她分派过“值班”工作的,诸如殿下渴了要水喝,殿下内急了要更衣,殿下睡不着了如何给他解闷……
邵萱萱庆幸自己只脱了外衣,赶紧一咕噜坐起来:“殿下您渴了?饿了?内急?”
太子盯住她,邵萱萱给他看得毛骨悚然,不大自在地摸了摸自己脸颊:“……有蚊子啊?”
太子一把将她手打下来,直接就要拽她下床。
邵萱萱抓着被子可怜兮兮地看他:“又、又要做什么?”又要一起睡,装事后啊?不只吴有德,大家都知道咱们俩不清不楚了呀!
你这样每天晚上拉着我演戏,万一假戏真做了怎么办?!
还不如直接把吴有德绑起来严刑拷打呀!这个事情才是你小变态最擅长了啊!
太子不耐烦地解释:“不是说好了要出宫?”
邵萱萱呆住,这才留意到他身上穿得与往常不同,是一身暗色的短打,小心翼翼问:“现在啊?”
难道是要微服私访?
可人家电视剧里的皇帝太子,微服私访都是白天去的呀,白天才能找到百姓贪官。
晚上出门,不是逃婚就是想去嫖(和谐)娼上(和谐)青(和谐)楼!
邵萱萱对出宫是感兴趣,但是对违(和谐)法犯(和谐)罪,还是不大感兴趣的。
她果断摇了摇头:“还是不要去了吧,万一给人发现了,多不好。”
太子捏住她后颈:“轮的到你说了算了?”
邵萱萱老实了,乖乖听话换了衣服,跟着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后面的窗户边。
太子轻轻推开窗,示意她先出去。
邵萱萱无法,只得有些笨拙地抓着窗棂爬了出去。窗下种着不少花草,一脚下去踩断了好几株,发出轻微的“咔嚓咔嚓”声。
邵萱萱站着不敢动,太子竟然不厚道地直接侧身躲到了窗户后面。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一直确信没有人觉察,才灵巧地翻窗而出。
邵萱萱原本以为他说的“出宫”是类似于某某电视剧那样,这边有个侍卫备好马车,那边有个小太监买通守卫,准备要干粮金子,一路驾着马车,唱着小歌欢欢乐乐出行的。
没想到现实居然这么残忍,不但什么都要靠自己,到了围墙边,太子还要她蹲下来当垫脚石,让他踩着自己的肩膀好爬上围墙。
邵萱萱好想直接大呼大叫把禁卫都引来。
“快蹲下呀!”太子催促。
邵萱萱抱着太子自己收拾的小小包袱,无奈地蹲在了墙角,太子手轻轻在她后背上压了一下,脚下一点,居然就这么上去了。
邵萱萱连他的体重都没感受到呢,他已经跳上墙头了。
她觉得他压根不需要什么垫脚石,纯粹是要看她傻兮兮的丑态而已。
太子上墙之后就很迅速地要求她把包袱抛上去——邵萱萱以为自己算完成任务了,没想到他接了包袱,只是要从里面拿张绳梯而已。
而那绳梯的作用,自然就是用来给她攀爬的。
邵萱萱连那种老式竹梯都没爬过呢,抓着绳子扭了半天才终于爬上去。
太子抱怨了句“笨死了”,又跟风筝似的直接向着墙的另一边跃了下去。不但稳稳落地,还一点儿声息都没有。
邵萱萱当然是不敢跳的,这么高的墙,跳下去肯定不死也骨折了!
她当然还是要靠绳梯。
这一路巡逻的禁卫极多,邵萱萱好几次都差点给发现了,最后的那道宫墙实在是太高了,绳梯接了两张才勉强差个两米,光往下看就觉得头昏眼花了。
邵萱萱看着底下的太子求饶:“我能不能就在这儿等你啊?”
大不了来巡逻的时候她就趴墙头上装死呢,这儿又没什么红外线检测,应该发现不了吧?
太子直接拽着绳梯,三两下直接跃了上来:“你下不下去?”
邵萱萱腿肚子直哆嗦:“太……太高了。”
太子猛地抓住她肩膀,将人掀了下去。
邵萱萱第一次这样清晰得感觉到自己在快速下坠,失重的恐惧感震慑得她一个字也喊不出来,瞪大眼睛张大嘴巴看着墙头上的少年不断远去。
他的背后就是大片大片的星空,又璀璨又孤独,而风声在她耳畔肆虐,像要把她整个人都撕碎了。
我快要死了!
邵萱萱脑海里再一次冒出这样清晰的念头,远去的少年却突然又开始逼近了,先是模糊的一个轮廓,然后就是清晰的苍白脸庞。
他下坠得比她要快得多,掠过她身侧时一把揽住了她的腰,带得她更快地往下掉落。
她以为他是想把自己直接砸死在地上——然后坠落陡然停止了。
邵萱萱紧紧地抱着他绕在自己腰上的胳膊,不住地喘息,身侧头顶的高墙陡峭得像是悬崖,星空也遥远冰凉。
而她还在呼吸,还活着。
“原来你真不会功夫。”少年太子的声音揶揄着响起,将她放倒在地上,“瞧你吓得那样,还能走吗?”
邵萱萱大口呼吸着,茫然地看着他。
太子扯了扯嘴角,把手伸向她:“这里可不安全,有禁卫巡逻的。”
邵萱萱盯着那只手,骨节分明,纤长有力,她却怎么也鼓不起勇气去握住。
☆、第十二回宵禁
出了宫门,邵萱萱才知这个地方夜里居然还有宵禁。
各条大街都被栅栏封住,不时有更夫和巡逻的守卫经过。太子拽着她左穿右转,很快绕进了一处立街巷中。
街巷交界处仍旧是是栅栏封道。太子脚下不停,左右一看没人,直接踏着边上的矮墙翻了过去。看这自若的神情,熟练的动作,想来经常在这附近走动。
邵萱萱一时觉得这种行为特别不皇家美少年,一时又觉得连半夜爬个墙都不行的话,贵族达人做得也挺没意思的。
巷中不少窗户透着光,隐约有人声传来。
太子拉着她走了一程,突然跃上楼门紧闭的二层的游廊,倚着美人靠坐下来。
邵萱萱小心翼翼坐得不大安稳,栏杆外面就是巷子,常有巡逻的经过,里面的人影和人声都听得清清楚楚的,怎么就敢怎么坐下来呢?
太子却瞅着认认真真地瞅住了窗上透出的那些影子——屋内人影憧憧,起码有十来个人,光听着那声儿,大部分还都是男子,偶尔有一两声女子声音起落,也并不张扬,似乎在行什么酒令。
邵萱萱听不懂那些文绉绉的话,“罚酒、罚酒”的呼声倒是听得明明白白的。
另外就是一些称呼名了,什么“李侍郎”、“魏贤弟”——十几个人围着桌子就这么喝喝酒、念叨来念叨去的,折腾到她屁股都坐酸了也没罢休的意思。
看不出来,这些古人还都是桌游爱好者来的,就可惜节奏实在太慢了,瞧得人直想打哈欠。
她忍不住小声问太子:“你不去玩呀?”
来都来了,看着也不像那种灯红酒绿、黄(和谐)赌(和谐)毒(和谐)盛行的地方,不去玩一把?
太子斜了她一眼:“你知道他们在玩什么?”
邵萱萱表情有点尴尬:“……那个,喝酒吧?”
太子一副了然表情,不屑地“哼”了一声。
屋内又是一声欢呼,接着便是嘻嘻哈哈的笑声和一个男子有些尴尬地声音:“怎么又是我,都知娘子定是偏心!”
那被称作都知娘子的,登时就是一声娇斥……一直闹到二更鼓尽,才陆续散场。
太子拉着邵萱萱上了屋顶,在暗处坐了下来。那位都知娘子裹得严严实实的,下楼送这些客人出门。
邵萱萱伸着脖子看,只模糊看到她衣帽下半张精致的面孔。迎来送往间,虽然都算恪守礼节,但和良家女子做派总有些不同。
况且,有好几个客人留宿了呢。
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居然……邵萱萱怜悯地轻了口气,转过头,却见太子的目光还跟着那些离去的客人。
“你瞧见灯笼上的字没有?”
邵萱萱“啊”了一声,太子白了她一眼:“那些灯笼上,可都明晃晃写着‘齐’字。”
邵萱萱心跳蓦然漏了一拍。
太子拉着她跃下游廊,悄无声息地跟上了其中一人的马车。
邵萱萱记得刚才的都知娘子唤他“李侍郎”,四十来岁年纪,笑声洪亮,酒量很好。太子留意的,却是悬在车夫身旁的那只小小灯笼。
邵萱萱这回看仔细了,上面确实写了个繁体的“齐”字,制式素雅古朴,在暗夜里十分的醒目。
他们一路行去,虽然遇上几拨巡夜的守卫和更夫,并不曾被阻拦。
太子的声音有些阴冷:“天子脚下,仗着一个‘齐’字就敢这样肆无忌惮,当真嚣张得很。”
邵萱萱哪里敢接话,亦步亦趋跟在他后头。
李侍郎家距离其实并不算太远,过了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