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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萱萱下意识就反问了一句:“静静是谁?”
秦晅一脸诡异地盯着她,邵萱萱无奈,笑点太超前,鸿沟巨大啊。
☆、第一百一十一回慈母
第一百一十一回慈母
立春已过,雨水丰沛。半夜的时候,小雨又稀稀落落地下起来。
邵萱萱翻了个身,轻捅了一下背朝着自己的秦晅:“你睡着了吗?”
秦晅没动,只轻轻“嗯”了一声。邵萱萱干脆坐了起来,爬到窗台边,将窗户支起。
湿气和寒气一并涌进来,吹散了屋内浓重的熏香味。
她缩回到被窝里,连人带被子挨到他身边,“皇……他真的死了?”
秦晅翻过身,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道:“人总是要死的。”
邵萱萱没吭声,低头看着自己白而纤长的手指。雨滴落在芭蕉叶上,悉悉索索,像在叶片间穿行。
秦晅叹了口气:“刘三已经出京北上了,等他接了帝柩回来,祭天大典也筹备得差不多了——立后这件事情,却还需得从长计议,我……”
“我不是想问这个,”邵萱萱打断他,撑坐起来,“我是想问一问,皇帝都死了,北军也溃败了,齐王他死了没有?”
秦晅愣了一下,哂笑道:“王爵是先皇封的,他既已叛出京都,这世上哪里还有齐王?”
邵萱萱烦躁地抓了下头发:“你别跟我玩文字游戏,我就问你他死了没有?你答应过要替方砚报仇的,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你杀得了王贵妃,杀得了三皇子,杀得了当朝皇帝,却弄不死一个齐王?!”
屋里寂静一片,唯有风雨声如春蚕食桑,绵绵不绝。
“就凭你这几句话,”秦晅终于也撑坐了起来,“我就能让你身首异处,永世不得翻身。”
邵萱萱瞪着他:“那你动手呀?要死一起死,反正现在的日子也都是多出来的。”
秦晅把枕头往边上推了推,披衣靠在床头:“你当真以为求死这么容易?我别的不会,杀个把人……你也知道是不难的……”
邵萱萱:“……”
秦晅却没把剩下的话继续说下去,只伸手将人揽进怀里,看着窗户外面的雨丝道:“我也就你这么一个人可以说说话了,你也是一样的,何必总要惦记着别人。他都死了,你记得再牢,也活不过来。你这么放不下,到底是在为难自己,还是在为难我?”
邵萱萱被他搂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勉力推开了一些:“那你到底杀不杀齐王?”
“这人我还有用,”秦晅抿了下嘴,“须得多留些时日。”
邵萱萱握紧了拳头,刚要开口,就感觉到秦晅温热的嘴唇贴着耳侧亲了过来:“你现在同我在一起,同我一条命,也该同我一条心才是。”
那吻绵密漫长,如窗外的细雨一般腻人。邵萱萱犹豫着回抱住他,闻着少年身上熟悉的味道,薄薄的亵衣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也像是初秋高空中的风筝,摇摇晃晃着升高,不知要飞往哪处。
按理来说,太子要准备登基了,搬离储宫的日子也就近了。
但宫中的风雨似乎并未宁静下来,储宫里依旧到处都是暗卫,皇帝的遗体还远在北方,巽兰宫的大火虽然被更大的哀恸暂时压制住了,王贵妃和三皇子两条人命这么明晃晃摆着,王家也不是吃素的。
秦晅几乎每天都凌晨出去,到半夜才回来。
邵萱萱如今也不好再去军器监了,成天窝在储宫里搓麻将熬时间。绿葛倒是经常劝她多多“君前逢迎”,可想要讨好秦晅,是那么容易的?
皇宫里唯一算得上悠闲的地方,就是椒房宫了,八哥的叫声在素色的帐幔和烛台间回荡。
皇后憔悴了不少,但见了邵萱萱,依旧是那副端丽温柔的模样。拉着她询问饮食作息,询问太子的功课和日常起居。
谁不知道现今的太子,羽翼渐丰,利爪如刀,逡巡领地一样在翻检着朝野?
她却偏偏要邵萱萱,太子今日早膳用了吗?用得香吗?夜里做梦吗?
皇家无父子,但慈母眼中的孩子,也还是有着普通人的情感的。
邵萱萱陪着她抄了会经书,又听那只八哥叽叽呱呱唠叨了会,由锦如领着,睡在了之前住过的暖阁里。
邵萱萱近来睡得很浅,到了椒房宫里就更是如此,三更刚过就醒了,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暖阁里温度又高,还燃着香料,邵萱萱愈躺就愈觉得憋闷,穿了衣服爬将起来,又揣了一盒银针在怀里,从窗户那跃了出去。
椒房宫的院子比储宫热闹得多,花木荫翳,空气里都是浓郁的花香。
邵萱萱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正要往回走,意外看到抄经堂里似乎有光亮。皇后娘娘大晚上不睡觉,难道是在念经给老皇帝超度?
可老皇帝遗体还没运回来呀!
邵萱萱揉了两下鼻子,轻手轻脚从花廊那绕了进去。
抄经堂的门关得严严实实的,只一丝昏黄的烛光从门缝里漏出来。邵萱萱绕到后窗,学着电视剧里看到的办法,用花枝上的露水蘸湿手指,将窗户纸捅破。
屋里就点了一盏油灯,将素色的帷幔照得发黄,锦如蹲在火炉前烧着什么,皇后拿着香,闭眼在轻声念叨着。
毕竟夫妻这么多年,还是有感情的嘛。
邵萱萱在心里感慨了下,正要离开,视线撞到皇后身前的一块黄布上,突然就有些疑惑。
黄布上鬼画符似的涂这么多朱砂,看起来……很不吉利呀。
再一看锦如手上拿着的,红红黄黄,似乎也是类似的东西。她踮起脚尖,努力睁大眼睛——视野并没有变得更加开阔,皇后一直紧闭的眼睛里却突然滑落下一行清泪。
“如今宫中形势已定,只愿菩萨垂怜,保佑我儿早日归来……”
邵萱萱浑身一震,如冰水当头浇下。
☆、第一百一十二回品级
第一百一十二回品级
邵萱萱浑浑噩噩回到房内,怎么也没办法安稳入睡了。
此时宫门紧闭,银月如钩,她收拾了东西,迷倒了守卫,悄悄从侧门溜了出去。
椒房宫跟皇后寝宫距离不近,夜色下大道雾气蒙蒙,她贴着墙根小跑,总疑心有人跟在身后。
好不容易过了通训门,她几乎是小跑着往储宫方向赶的,路上遇上好几拨巡逻的禁卫,也顾不得躲避了。
亏得那些禁卫认识她,知道这位是当今太子身边的红人,不曾阻拦。
露湿路滑,一直到看到寝宫门口那一排素色的灯笼,她才蓦然发现自己的后背的衣服都竟然都湿透了。
张舜衣服都没穿好,急急忙忙迎了出来,“聂姑娘!”
邵萱萱反抓住他胳膊:“秦……太子殿下呢?”
“殿、殿下睡着呢。”张舜被她的狼狈模样惊到,“怎么了?”
邵萱萱没理他,推开她往里冲去——其他人自然是不敢拦的,只门口守着的暗卫动了动眼皮,但也任由她往里冲去。
寝宫里烛火昏黄,床边的烛台燃着一排素烛,秦晅已然被惊动了,披着衣服站在床前,皱眉看着她。
只那一眼,邵萱萱惶然的心就落回了肚子里。
他还在!
还是本人!
绷紧的弦松开了,她登时双脚一软,整个人都瘫坐在地上。
“怎么了?”
秦晅往前走了两步,凝视了她一会儿,才不大情愿地蹲下来与她平视。邵萱萱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深吸了口气,才道:“我方才在皇后那,看到她在抄经堂……烧什么东西,还念叨着要她儿子早点回来。”
秦晅“喔”了一声,并没什么意外的表情。
“那些涂了朱砂的黄纸是不是就是招魂幡?她、她知道你不是太子了,”说着说着,她又有些后怕起来,“万一……”
“万一什么?”秦晅笑了下,“当母亲的认不出亲生儿子才是奇闻——她既然忍了这么久,自然能够忍更久。”
“什、什么?”
“你当她真是傻子?”秦晅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她早知我不是她亲儿子,不过是怕老皇帝知道了要废储,装傻充愣罢了。”
邵萱萱茫然地看着他:“既然知道你不是,何必还这样护着你?”
秦晅有些无语地看着她:“不护着我,难道还护着别人的儿子?她这个皇后还当得稳?”
邵萱萱脑中不由自主闪过皇后流着泪的脸颊,五味陈杂,说不出是同情还是恐惧。
她虽然身居高位,却弄得丈夫不像丈夫,儿子不是儿子,当真行错一步都不行。
“那她现在……”
“一个妇道人家在经堂里念经还是诅咒,与我有什么干系?”秦晅倒真是看得开,“她老老实实待着,我也没空理会她,她若是真想闹大,那便是自寻死路。”
邵萱萱默然,她想说你现在还在她儿子的身体里,享受着她儿子的幸福,可她自己也借用着聂襄宁的身体。
即便身不由己,结果却是一样的。
见她沉默下来,秦晅倒是起了调笑的意思:“反倒是你,大半夜火急火燎地跑回来,这么担心我?”
这话一出,邵萱萱的表情就有些曲扭。
她下意识觉得秦晅是不应该说这样的话的,他应该冷着脸训斥,应该一脸麻木的杀人,应该正脸也懒得给的鄙视嘲讽。
可面前的少年艳丽的五官里蕴藏了笑意,幽深的眸子星子一样闪亮,就连平时都扬起的锋利眉毛,也柔和了不少……
“担心你不是很正常的,”邵萱萱木着脸,违心的话从沙子一样从喉咙里挤出来,“你要死死了,我可怎么办——就是换成原装的那个吧,之前的协议也完全作废了。”
秦晅脸上的笑容迅速就熄灭了,脸色青笋笋的像是笼着一层青烟。
“你还是多替你自己担心担心吧,你死个七次八次,也轮不到我。”
邵萱萱咽了下口水,自然而然接口道:“我死了,体内的母蛊肯定也得死了,你……”
“你就不能学学张舜,学学绿葛,学几句好听的话来说?”秦晅终于还是不耐烦了,“你这种态度,我凭什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