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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皇后心一抽疼,狠心地移眼不看,手扬起,啪的一声脆响,无声召唤殿外侍奉的奴仆。
两名粉衣宫娥应声,垂首走入。陆皇后瞧了她们一眼,嘱咐道:“送公主回去。”
“奴婢遵命。”
“奴婢遵命。”
异口同声地应声,两名宫娥面无表情地朝轩辕姽逼近,轩辕姽怒不可遏:“都给本公主退下!”
宫娥脚步稍停,陆皇后嗯了一声,态度愈加强硬:“直接将公主压回去。你二人今夜便留待公主寝室之外,仔细照顾公主!”
其中之意,竟有软禁轩辕姽的心思。
轩辕姽一惊,“母后,为什么?!”
为什么要刁难她?为什么要关着她?
她不就骂了楚华容几句。这样的事,以前也不是没有,怎么到了今日,又是责备又是软禁的?!
陆皇后却是不回话,一挥手,便让两名宫娥强行将轩辕姽带走。其间,轩辕姽欲挣扎反抗,直接被其中一名宫娥点了穴道,整个人立马安静下来,乖乖任由她们扶着离开栖梧宫。
没了轩辕姽的闹腾,栖梧宫,立时安静了下来。
烛火摇曳。
思及轩辕姽离开时怨怒的眼神,陆皇后伸手揉揉额际,颇有些头疼。她坐在梳妆台前,沉沉一叹,任由两名小宫娥取下发上珠钗,梳弄着一头墨黑长发。
“娘娘,公主年纪尚小,您今日这般态度,怕公主不能理解您的苦心,怨恨上您了。”李嬷嬷上前,伸手取代了陆皇后的动作,力度轻缓适中地为她按摩着。
陆皇后闭目,心安理得地接受几人小心翼翼的服侍,静默了好半晌方才叹息道:“本宫又何尝愿意冷脸对她。”
李嬷嬷轻轻地动作着,一边仔细听来。
“王爷都特意嘱咐守卫向本宫解释,便是算好了诡儿只会添油加醋,先行告状。既是如此,王爷的态度,已然十分明显。”
陆皇后语气幽幽:“王爷并非一般的官员,他护着的人,便是本宫想动,也需掂量一二。更遑论是诡儿有错在先?”
连皇上对王爷都忌惮三分,她这个后宫之主,又能如何?更何况还是在她的诡儿有错在先的情况下。若真逞一时之能,那后果,将由谁来承担?
察觉到陆皇后口中的无奈,李嬷嬷手下的动作顿了顿,有心安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王爷确非一般官员,而是先皇最为喜爱的小皇子。先皇故去前那一道王府世世代代为王,世袭罔逆的圣旨,虽是剥夺了王爷荣登顶峰的机会,虽是断了王爷展翅九天的念想,却又何尝不是对羽翼未满的王爷的保护?
而今,王爷羽翼丰满,纵使皇上亦不能轻易动他丝毫,更甚是在皇朝九年,遂了皇朝一十三城万千百姓的请愿,将年仅十五岁的王爷的封号定为“昶”。
据那些文人士子的释意,其寓意盖为永恒的温暖。是宫外百姓赋予王爷至高无上的荣誉,亦表露出他们的王爷的崇敬之情。
犹记得当初皇上下旨赐封后,宫外百姓喜得手舞足蹈的场面,那喜气持续多日,弥久不散。而宫内所有当值的守卫,却是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思及此,李嬷嬷心下一叹,王爷束发之年,便召唤天下百姓听其号令的能力,连皇上都不得不妥协。更遑论至今……
心中默然对比了下将军府与昶王府的实力,李嬷嬷为陆皇后的无奈而无奈,却也只能低低地说了一句:“王爷对楚家贵女,确实是维护得紧。”
这倒是一句令人十分无奈的废话。
陆皇后细细的眉宇动了下,不言不语。
发上的满头珠钗取了个干净,三千墨发更是被小宫娥仔细地梳弄着,柔顺地披散在背后。
待觉得差不多了,陆皇后起身,李嬷嬷适时收手,同时朝两名小宫娥使了个颜色,梳理发髻的小宫娥会意退下。
随后,陆皇后双臂侧平举,又有另外两名宫娥为其褪衣。
华丽宫装件件剥落,渐渐只剩下那雪白锦缎的亵衣,待到此处,两名宫娥方才停下动作,转而细心地那宫装整理好,挂在绣工精致的花鸟屏风上面,做完这一切后,才随同其他宫娥一同叩首,恭敬地退出房间。
而李嬷嬷仔细为陆皇后掩好被角后,也吹熄了房内灯火,整个房间,瞬间黑暗下去,静谧一片。
李嬷嬷放轻了脚步,轻手轻脚地朝门口走去,只那布满褶皱的手方触及门板时,忽而察觉陆皇后的呼吸重了些,李嬷嬷顿步,轻声疑惑道:“娘娘?”
躺在床上的陆皇后缓缓睁眼,一双细长的眼眸,竟无丝毫睡意:“嬷嬷,走近些。”
李嬷嬷得令。未点亮烛火,便直接掀开重重帷幕,脚步轻盈地靠向床的位置,整个过程,竟未碰撞到房中物什,也未发出多大的响动。
陆皇后幽幽叹道:“嬷嬷的武功,愈发精进了。”
李嬷嬷一怔,旋即笑言:“娘娘过奖了。奴婢这些年鲜少练武,又谈何精进。”
“的确,在这囹圄之地,却无嬷嬷的用武之地。嬷嬷跟在本宫身边,委屈嬷嬷了。”
“娘娘!”李嬷嬷心一惊,瞬间跪在床前:“侍奉娘娘,是奴婢毕生的荣幸,奴婢一丁点都不觉得委屈。娘娘休要再这样说。”
陆皇后轻轻一笑,“嬷嬷别紧张,本宫只是有些感慨。”
李嬷嬷松了口气,尔后轻声问道:“娘娘一向豁达,怎的忽然伤怀了?”
怎的?
陆皇后幽幽一叹:“还不是这奇怪的局面。”
楚相已对皇上服软;她们将军府这一支,因着四皇子的缘故,终将渐渐淡出前朝。而昶王府,对楚家贵女的态度,本该是戒备才对,如今,却出人意料的维护……
这一切,早已脱离她对时局的观测与把握。而今日,那南楚三皇子与二皇子等人,更是莫名其妙地上演了一场闹剧……
陆皇后睁眼看着床顶,入眼的是一片漆黑,只是她仍旧睁着,不想闭眼,心中乱成一团。
南楚三皇子与二皇子等人所说,其中目的,无出救治四皇子。而他们此番动作,南楚三皇子尚能用看戏这一理由解释,那二皇子呢?
同为皇位的竞争对手,为何说楚华容能够救治四皇子,唆使七皇子与诡儿将事情闹大,恨不能她出手救治?
沉沉一叹,陆皇后忽而觉着,莫不是自己真的老了,猜不透这些年轻皇子们的想法了?
李嬷嬷静静地跪着,听着陆皇后的叹息,心中疑惑,却也没有发问。
须臾过后,却是陆皇后率先开口问了句:“嬷嬷……”
“奴婢在。”
李嬷嬷应声。
陆皇后却是迟疑了下来。细长的眉眼,在黑暗中,一抹奇怪的情绪浮现,似乎对于接下来的话,颇有些难以启齿。
李嬷嬷安静等候多时,已经没听到陆皇后的问话,不由小声担忧道:“娘娘,您怎么了?”
怎么忽然这样异常起来?
陆皇后深吸了口气,即便知晓帐外的李嬷嬷看不见,她依旧伸出放在锦被下的手,捂住脸,迟疑问道:“他对于四皇子的病怎么看?”
李嬷嬷愣了一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谁。
“嬷嬷?”
李嬷嬷回神,眼底闪过一丝欣慰,“娘娘,很好。”
四皇子的病症,众所周知地差。是以,这很好,绝不是指四皇子的病。陆皇后心骤然一跳,只觉李嬷嬷答非所问,亦是悄然省去了一个他字。
不若,这恰好也是她想要知道的。
思及此,黑夜中,陆皇后默默低语:“很好,便很好。”
李嬷嬷心一紧,随后又是一松。垂头心中欣慰,怕皇后娘娘与她说了这么多,也只是想问一句主子如何。
能得到娘娘的这一句惦念,主子这次出山,也算是值得了……
房中寂静,淡淡的檀香味萦绕,令人闻之舒心。
“明日一早,便由嬷嬷监督公主。若她在王府中又说错话,嬷嬷帮忙着周旋一二。”陆皇后转口道。
“娘娘放心,奴婢会仔细看着公主的。”
“下去休息吧。”
“娘娘好好休息,奴婢这就下去。”
整个栖梧宫,终于完全安静了下来,偶有夏虫夜鸣,为这宁静的夜增添了一丝生气。
而另一边,出了皇宫的楚华容与轩辕珏两人,并未直接回王府,而是转道君悦楼,以满足食欲为先。
岐凌恭敬地立在轩辕珏身后,听着楚华容兴致盎然地念着每一道菜肴的名称。
待小二记下点好的菜肴之后,楚华容笑眯眯地催促了句:“速度快点。”
语调既轻且快,欢喜异常。
岐凌神色微顿,状似无意地抬眼,看了眼他对面的楚华容,只觉自家王妃今晚的心情,诡异地好。
而他的主子则是诡异地……呆。
这种呆,一如洞房当晚王妃说要欢喜主子时,主子的反应,因措手不及的惊喜而呆愣,全然不知作何反应。
那今日……
岐凌垂眸,若有所思。
酒楼嘈杂。大堂上的说书人换了一个,说得绘声绘色,手舞足蹈,便是不听其故事内容,单看他的动作,亦觉十分逗趣。
等待酒菜上桌间,楚华容笑眯着眼,偶尔看看大堂上蹦蹦跳跳的说书人,偶尔看看对面精致美丽的雕塑,心情不是一般的美好。
原来有人陪伴的感觉,是这样,是这种总忍不住想笑的感觉。
楚华容眉眼舒展,看到岐凌还站着,似乎想起什么,抬手招呼:“岐凌。”
“属下在。”岐凌迅速应声。
“没大事,不用紧张。”楚华容勾唇安慰了句,随后道:“你今晚也没吃东西,一起坐下吃吧。”
岐凌一怔。
“坐下坐下。”见他没法应,楚华容再次出声。
岐凌默然,一贯冰冷的表情,有些奇异的扭曲。须臾,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