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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芮知道,此时他是确实想杀人,之所以没有立刻动手,大概是在等待一个时机。她能够感觉到远处又有一队护卫从竹林外走过,他应该也察觉了,才不想打草惊蛇,引来更多的人。
在他真正动手之前,姜芮开口了,像是没有察觉到杀意一般,小心而又略显惊慌道:“是、是谁在哪里?”
她不能让他真的出手,尽管他杀不了她,但那会暴露她的身手,也会使这几年的所为付诸流水。
在一个戒备心如此之强,如此危险的人面前,想要打消他的杀意,只能让自己显得无害,但有时无害还不够,或许还应该显得弱小,弱到他不屑动手。
她轻轻咽了咽口水,又问:“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对方一直没有回答,不过可以察觉到的是,在她问出这两句话后,一直增强的杀气终于不再增加,虽然还没有消散,但看来已不准备立刻动手,或许他已经判断出,来人弱得不能给他造成丝毫威胁。
这让姜芮稍稍放心了些——并不是庆幸自己逃过一劫,而是她发现,尽管凌渊看着暴戾冷酷,好在还未嗜杀成性。
若他已成了只知杀戮,丝毫没有人性的冷血凶器,那她恐怕要重新考量这次的任务。
“你——”
“离开这里!”
在她又一次准备发问时,对方忽然出声,声音叫人听着毛骨悚然,好像不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完全没有白日如沐春风的感觉。
姜芮受惊般瑟缩,下意识退了两步。
“谁在哪里?”林外传来警惕的询问,是护卫队。
姜芮看向凌渊,他依旧坐着没动,但周身气势比方才戒备几分。
竹林外围悉悉簌簌,想来是护卫队察觉异动,想要入内查探。
姜芮突然往外紧走几步,她能感觉到身后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还有若有似无的杀气,对方大约又起了杀意。
“周护卫,是我!”赶在护卫队入内之前,姜芮高声道。
今天这一队护卫的领头,就是经常出现在府里丫鬟们口中的周护卫,在众多护卫中,可以算是年轻有为,英武俊朗,是最佳夫婿人选,可惜贯爱拈花惹草,人品有些问题。
当姜芮打着灯笼徐徐从竹林中现身,护卫队的人皆眼前一亮,周护卫更是上前两步,连脸上带着几分惊喜与热切,“原来是厨下的秦姑娘,这么晚了,秦姑娘怎么在这里?”
姜芮不太好意思抿唇笑了笑:“白天我和柳柳在竹林里玩耍,不小心掉了一只耳坠,自己粗心大意也没察觉,经人提醒才发现,这不现在连夜赶来找。”
周护卫殷勤道:“找到了吗?可需要在下帮忙?”
姜芮忙摇头,“找到了,瞧,在我耳朵上带着呢。”
她偏偏头,一小枚丁香花样的银耳坠在夜里微微晃动,小巧可爱,楚楚动人。
“我看看。”周护卫又上前一步,突兀地伸出手。
姜芮转头转得快,并未让他碰到耳朵,只轻轻在耳坠上擦过。
另外几名护卫发出暧昧的低笑。
姜芮退后一步,声音中藏着羞恼:“夜深了,不耽误诸位护卫大哥办差,我先走一步。”
说完,她就匆匆离去。
还没走远,身后就爆出越发放肆的笑声,一名护卫更是故意扯着嗓音问周护卫:“周哥,秦姑娘的耳坠摸起来凉不凉啊?”
“是啊是啊,是不是凉爽快活得很?”
“给兄弟们说说呗。”
几人越说语气越是轻佻,间或夹杂着周护卫轻飘飘的一句不要胡说。
姜芮就在不远处一座假山后,听见他们的话,心中嗤了一声。
刚才那耳坠,是她故意让周护卫碰到的,敢对她伸出咸猪手,那就做好接下来三个月,当不成男人的觉悟。
等护卫队走远,她又回到之前那处竹林,凌渊还在里头,连姿势都没改变。
姜芮踌躇着一点点靠近:“你……受伤了吗?”
凌渊没有回答,只是在面具下,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先前一听她开口,就认出这是总被柳行风挂在口中的那个厨娘。
他以为她刚刚跑出去是搬救兵,结果却把人支走了,支走后,她自己反倒又跑回来,除了蠢字,想不出还能怎么形容她的所为。
他不说话,她也不介意,从身上掏出几块由帕子包着的糕点,递到他面前:“我没有药,你吃点东西吧,吃饱了看看有没有力气离开。我知道你不是庄里的人,以后不要再来了,我们庄主是好人,但是庄里也有坏人,像刚才那些……”
她停了一下,再开口时带着微不可查的轻哽,“像刚才那几个,最喜欢欺负人,他们又会武功,在庄里地位很高,你要是被他们碰上了,肯定逃不掉的。”
凌渊还是没说话,也没伸手去接,姜芮只好把糕点放在他身边,“你多少吃一点吧,虽然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是坏人,但应该不会比他们坏……我得回去了。”
她站起来往外走,走了几步似乎不放心,又回头对他说:“以后不要来了,被抓住逃不掉的,周护卫功夫很厉害。”
听她一直强调刚才那几个人厉害,凌渊嗤之以鼻。
就周老八那几下,也能叫功夫?
骗骗蠢货而已,被欺负了只敢暗地里哭哭啼啼,哭什么哭,杀了他们就是。
第144章 轮椅大佬06
夜里忽然下了一阵雨,春雨贵如油,对于农人来说是好雨,对凌渊而言也是如此。
一场雨,足以冲刷掉很多痕迹。
他仰起头,竹叶上的雨点汇聚成一颗大大的水珠,打落在银质面具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筋脉中一波又一波如万蚁啃咬的反噬终于渐渐平息,那种想要毁灭一切的暴戾之气也得到控制,他动了下手指,从地上站起来,身影如鬼魅一般,突兀消失在竹林中。
位于主院的密室悄无声息出现一个人影,凌渊对着镜子摘下面具,镜中的脸冷漠嗜血,眼中带着杀戮之气,他缓缓勾起嘴角,那张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变化,所有阴暗的情绪如潮水般退却,当他嘴边勾到一定弧度时,又成了那位温儒雅的鸣山庄庄主。
他便带着这样一副温和的神情,慢慢把手里的面具捏成一团银粉,身上的黑衣与玄色大氅也落了同样的下场,黑衣里夹杂着一点粉色,是刚才那个小厨娘用来包糕点的手帕。
想起先前竹林中发生的事,凌渊轻轻摇了摇头。
那厨娘在庄里看见一个来历不名的人,却没有察觉危机,对于此,他尚且懒得去追究,厨娘就是厨娘,只需做好她的饭就成,除此以外,她蠢还是不蠢,机灵或者不机灵,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没有人指望她来守卫鸣山庄安危。
而庄里那群护卫,日子过得太安稳,养成了酒囊饭袋,明明发现异状,却轻易被个小厨娘三言两语糊弄打发,才是真正失职,连本职之事都做不好,要他们何用?
他周身的狂暴戾气得到压制,此时已没有大开杀戒的冲动,但对于那几个护卫,仍不能如此轻轻放过,既然他们做不好分内之事,那就去做能做的。
昨夜的雨,令树上的桃花掉了许多,花瓣粘在地上,比寻常树叶更不好清扫,姜芮去厨房途中,就见到不少扫洒小丫鬟苦恼的皱着眉头,但今日庄中,有人比她们更愁苦。
姜芮不需做早饭,去得比较晚,到厨房时,众人已经议论过一阵,见她来了,柳柳忙跑来与她分享。
“三姐姐,周护卫与钱护卫几人被庄主罚了。”
“不知是因为什么?”
“听说昨夜下雨,他们偷了懒,当值时躲起来喝酒赌钱,被抓个正着。今早庄主将他们一人打了二十大板,赶到田庄养马去了。听别的护卫说,那二十大板是实打实的,把他们几人的功夫都给废了,以后他们跟常人没什么不同,甚至体力还要弱些,再也做不了护卫了。”
“真可怜。”姜芮面上露出几分怜悯,她昨夜还在周护卫身上动了点手脚,让他三个月做不成男人,本想之后看看成果,眼下是看不成了。
柳柳深有同感,跟着道:“是啊,周护卫他们真可怜,我从来不知道,庄主原来有这么凶的时候。”
“你们小姑娘知道什么。”李妈忽然插了一句,“整天周护卫长,周护卫短,可知他早已娶妻成家?几年前,他家娘子还在月子中,听闻他在外头拈花惹草,被气得活活吐血,差点没命。也就你们这些年纪小的,来庄里时日短,不知他的本性,看他长得俊又有几分本事,一双眼就被迷惑了,日后被人卖了还要给人数钱!”
“啊?”柳柳惊得捂住嘴,继而义愤填膺道:“他竟然是个坏蛋,活该挨打!”
这件事着实被庄中下人热议了几日,也让其余护卫们警醒许多,姜芮近日走夜路,时常遇见巡逻的护卫队,但不曾再遇上凌渊。
没两日,离开鸣山庄去访友的柳行风又来了,原本伺候他的小厮来厨房吩准备膳食。
“除了柳少侠,还有两位贵客,是他姑母家的小姐公子,顾小姐脾气尚且不错,顾小公子却不大好伺候,刚才嫌泡的茶不合心意,当面就把凝香姐姐给骂了一顿,你们可当心些。”那小厮提醒道。
李妈道了谢,往那小厮怀里塞了个小纸包,里头是刚出锅的枣泥酥,“拿去吃吧,我们还好,又不在跟前,你们这样近身伺候的才难做。”
那小厮听着有些触动,又和他们说了许多新客人的事情。
李妈得知那不好伺候的顾小公子是江南人士,年纪也不大,才十来岁,心里便有计较,除了常备的几样菜以外,又特地另加两道蜜汁火方、糖醋里脊,还让姜芮做了苏式绿豆糕与山楂水晶糕,都是颜色鲜亮,偏酸偏甜的菜式糕点。
食盒提到前头去,众人等了又等,并未传来客人不满的消息,方才松了口气。
此时主院里,柳行风正与凌渊说话,脸色是少有的凝重,“最近魔教这帮人越来越无法无天,凶案接二连三发生,父亲给我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