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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不耐烦了,大喝一声:“还不快给我滚!讲什么有的没有的。?”
八糟又问了:“哥呀!叫我们没有的怎么滚呀!”
乱七说:“飙车去呀!”
八糟说:“哥呀!我们没车呀!”
乱七说:“行无车?偷之可也!”
警察怒不可遏,正要喝骂,不料不四像个肉球般滚过来,无巧不巧正撞在他胫骨上,立时摔了个大马爬。
“不四!快跟大爷道歉!”不三冷冷地说,他的声音平平直直,不带一丝情感。
“大老爷!不四道歉来了!”不四说着,竟滚到一个妇人面前停下来。抬头一看,摸摸圆溜溜的脑袋说:“大老爷怎么会是个娘们?”
警察坐在地上,屁股摔得隐隐作痛,骂道:“你们几个爹死娘跑的杂种!今天不把你们抓进去,老子白活了!”
那乱七原本蹲在一边,一听之下,竟然坐在地上大哭:“爹呀!娘呀!一个死了,一个跑了!你们好忍心呀!”
他这一哭,八糟也把捡来的钱撒了一地,跟着痛哭:“爹呀!娘呀!一个死了,一个跑了,你们好忍心呀!”
不三无动于衷地说:“不四!不许哭!反正不是我们家爹娘!”
不四东看看西望望,不知该劝谁好,急得也哭了起来:“劝又不能劝,哭也不许哭!我的命真苦呀!”
围观的民众看他们出丑,起初无不笑得前俯后仰,等到不四一哭,大家才想到他们可怜的身世。笑声渐渐平息,一些妇女有感于怀,也啜泣起来。哭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能,每个人都难免有些伤心事,平日人只能笑,不能哭,所以不论在哪里,只要一有人哭,就会像流行性感冒般到处传染,再健壮的身体都很难免疫!
很多人忍不住,跟着哭出声来。等听到别人的哭声,大家的胆子也壮了,泪水暴增,嗓门开放。当一群人放声大哭时,那原本不想哭的人,也都禁不住眼角湿润,喉头干哑。哪知此中哭得最认真的,却是那个惹事的警察。
需知人心四大--喜、怒、哀、乐,其中喜、乐是对孪生姐妹,哀、怒则是连体兄弟。一个最容易动怒的人,经常是心中痛苦最多、压抑最重的可怜虫。这警察原本满腔委屈,要做官嘛,就得卑颜曲膝,上下逢迎。上面出了麻烦,要下面背黑锅,刚刚挨了一顿官腔,正想找人出气。不料众人这一哭,却哭到他的心底,挖出了深埋多时的大块垒,越哭越是伤心!
他这一哭,乱七反倒戛然而止,诧道:“这人哭什么?到底是谁死了爹娘?”
钱昆见大家闹得不成体统,只得走出人丛,对四人深施一礼,说:“四位辛苦了,人生不过梦幻一场,何必认真呢?”
不四没好气地说:“不认真?你能赏多少钱?”
钱昆说:“钱?你瞧瞧,地上不是一大堆?”
八糟说:“那是我丢到地上的。”
钱昆说:“有了钱还哭什么?”
乱七说:“我们受人欺负,能不哭吗?”
钱昆说:“我告诉你们一个法子,可以不再受人欺负,好不好?”
“求好之心,人皆有之。我不想!”乱七说。
“哥呀!我也不想!”八糟跟着说。
这时人群中又走出一个壮汉,拉着钱昆往外走,说:“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来!咱们喝一杯去!”
钱昆本想拒绝,见那四个浑小子也跟在后头,他便尾随汉子走出人群。
那人沿着小路,领钱昆走到路边一间破旧的砖房里。四个活宝也跟了进来,静静地坐在一旁,就像石雕土塑一般,动也不动。
那人沏一壶上好的冻顶乌龙,为众人斟过茶后,即对钱昆说:“在下是本地的福德正神,你是当局者迷,前因已昧,情况我们知之甚详。五十几年前(西元一九四九年),正值道家的三百年人劫(地劫己应,于明亡清兴,一六四九年),中原板荡,诸神劫运降临。在上位有责有守的本尊,不得不坚守岗位,而在下的分身,神力有限,不得已一个个飘洋过海,都到台湾来了。
“由于文化绵延,在诸神保佑下,台湾有了今日的繁荣。却也让一些台湾人养尊处优,坐享其成,甚至忘恩负义,不忠不孝。因果相循,人谋不臧,最后是人心浮滥,神棍当道,上下交征利,官商互营私。长此以往,所有金壁辉煌的庙宇,将只剩下徒供观光的外壳,而神明将退位矣。”
钱昆听了这话,心神一震,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太真实了。只听那声音继续说:“小神的职责,是随缘提醒前因已昧的人。明年你将有大难临头,尘缘将了,到时切记往西取经,必成正果……”
阳光由窗外斜射进来,跳动的余晖把钱昆给刺醒了,原来竟是南柯一梦。他跳了起来,冲出门外,一路跑到海霸王后面,沿着小路找去。不要说那个壮汉,附近连个砖房都没有!不三、不四、乱七、八糟四个人,从此也消逝无踪,更奇的是,再问问附近邻居,谁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钱昆的父亲曾任社区管理委员会主任委员,现任委员会遇到了难题,便请他去商讨社区的官司事宜。这次钱是花了不少,却没有人知道官司进展的如何。
社区委员说:“要是认识什么委员就好了。”
钱父说:“上次不是授权你去找立法委员吗?”
社委气愤地说:“找过好几位了,我说了不知多少好话,他们一听我们社区里只有二十户,谁都没兴趣!”
钱父说:“太现实了!”
“也难怪,他们花了大把钞票,总要捞回老本!”
“老本!有什么了不起?”
“没有什么了不起!只是他们口袋里的零钱,比我们社区总值都大!”
“其实只要用点谋略,选个立委容易得很!”
钱昆的父亲人很聪明,但行事刻薄寡恩,所以人缘不大好。刚好那个社委有条财路,如果有立委做后盾,马上大发利市。闻言便怂慂钱父出马竞选,并且和他打赌,赌注是一百比一。他们的社区是某建筑公司开发的,那位老板正等着官员民代撑腰,闻言大为动心,大家凑了钱,逼着他出马。
钱父想出一个计谋,要建筑公司具状诬告自己,说他侵占社区公款,挖掘死人坟墓,调戏良家妇女!
这一来,在选战炽盛之际,他还能天天上报,一副义正辞严,却又百口莫辩的形象。到了投票前几天,建筑公司公开招待记者,在报上买了全版广告,承认作业错误,还给钱昆父亲一个大大的清白。
于是,选民大表同情,自动替他拉票,结果他以高票当选。
老板愿意作此牺牲打,当然别有目的,钱父一脚跨入政坛,已能呼风唤雨,哪还把这些打烂仗的同袍放在眼里。饱受敷衍推拖,最后建筑公司的老板忍无可忍,威胁要把选战的内幕公布出来。钱父找黑道出面,把事情摆平了,却又因此介入黑道内斗。一年后,钱昆的父母在家中被人枪杀身亡。
钱昆感叹人生无常,突然想起那个福德正神所托的梦境,毅然决然抛弃一切,研究所也不读了,辍学出走。他一无目的,二无方向,只是随走随看。身上没钱了,便找个工作,做得烦了,掉头就走。只是原则上,他始终是向西行去。
二○○六年,钱昆二十五岁,他提着简单的行囊,来到中国的黄土高原。这一日,他到了黄河龙门峡的上游,壶口瀑布,在那汹涌澎湃的黄色怒涛、轰隆震耳的咆哮中流连了好一阵子。见识过了黄河的泥浆,他发现自己还是比较喜欢宁静,便继续西行。
这里是黄土高原的中心,天地浑茫,一片褐黄。那一层层、一页页,平行交错、起伏不定的沉积岩,在风吹雨蚀下,早已显出了苍老憔悴的窘态。这时已是秋天,在光秃秃、裸露露、砾石峥嵘的丘陵之间,难得见到几根枯草,更遑论成形的树木了。
然而在一些山崖之侧,常见有方方圆圆的窟洞。有些比较集中,那是人们的居屋,就势而挖,因利而住。也有的在荒山野外,格局较小,是农民们工作之余,在那里纳凉、或者临时躲避风雪用的。
生命是顽强的,这片土地曾孕育了华夏几千年的文明,正像一个慈祥的母亲,把她的青春和容颜,全部奉献给了她的家庭和子女。然后,等一代又一代羽翼丰满了,各自投奔东西,环境好了,生活改善了,又有几人慎终追远,回首一顾?
钱昆身负包裹,脚踏黄沙,心怀大地,一时感慨不已。
这时,一个老农驾着一部半旧的拖拉机,停在钱昆身旁,说:“老乡!去哪?”
钱昆说:“没个准。”
老农笑了:“天快落了,得有个准!”
“去城远吗?”
“不远!四十多里路!”
“近处能歇脚么?”
“老乡哪里人?”老农听出口音不对。
“台湾。”
“啊!那在河口呗?”
“不!海的那一边。”
“啊哟!海在哪呀?”
“不远,有四千多里路!”
“啊哟!咱车够呛!老乡真能走!”
“还行,只是包袱太沉。”
“那就来咱处挤挤呗!四里!”
钱昆上了车,随意与老农聊着,颇感亲切。
近年来中国实行西部大开发,颇见成效,老农沾光不少。他收入增加了,房子也修葺一新,他不仅耕种小麦,而且与同村的一些农户,在附近承包了数十公顷的林地,种了不少果树及松柏之属。目前虽是阳气之末,但在一个山谷中,一条宽不及尺的淙淙小溪,两侧丛林交映,肃杀中又现幽雅,颇令钱昆沉醉。
在老农诚挚地邀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