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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有经验,天下的教堂无一不是立于人气最旺的地方。他也听说过,东方的寺庙都建在人烟不至的深山里,那简直不可思议。一定是有位“老前辈”教出了很多东方弟子,寺庙被偷怕了,不得不搬到山上去。
他走进一个社区探哨,非常中意,那里有间教堂,格局是四星级,奉献箱里大概有四百多块。更理想的是离教堂不远处就有间酒吧,工作完了正好娱乐!再说这里的天气比较冷,晚上睡觉很麻烦,不如找间“临时旅馆”,进牢房也能躲躲风寒。
一切如愿,果然进帐四百,喝了两百,醉得大脚踩小脚,东倒西歪。基于职业水平,山姆头脑清楚得很,要玩就玩得痛快一点,玩出风格出来。反正牢门一关,二十四小时的代价还可换来免费的食宿。
他想找个女孩子玩玩,这也是老前辈教授的绝活:千万不要碰嫩的,最好先偷驾驶证件看看(现金一定要还回去,因财色有别);再就是别找中年以上的,否则脱不了手,除非是想退休,找个长期饭票(黑带上段的很少这么没出息)。
美国女孩子很容易上,因为她们争取女权毫不后人。她们最不能受激,只要问:你敢吗?会吗?能吗?女孩子就会使出浑身解数,证明她们又敢!又会!又能!
当他正在物色“代马”的时候,在污浊的空气中,昏昏黄黄的街灯下,有一栋奇特的建筑突然跃入眼帘。
那房子像是画出来的,各式各样的颜色刺眼欲花。房屋四角都向上翘,好像圣诞树一样,可以挂上给孩子们的礼物。最奇的是门前挂了几个气球,里面还会放光。球上画着一些图不像图,字不像字(这点山姆还很自谦,他只是存疑,虽然他本来就不识字,但是这些字更不像他所不认识的字),他猜这是一家中国餐馆。
正当山姆直着看、横着看,看不出一点名堂的时候,从里面走出一个中年人。那人头上戴着一顶怪帽子,身上花花绿绿,还有闪光的玩意,脚上的鞋不似鞋,袜不似袜。这人说:“兄弟,进来坐坐。”
山姆以为他在叫别人,回头一看,空无人影。
山姆醉眼惺忪:“你叫我吗?”
那人笑容可掬,用夹生的英语说:“不错!我知道你家庭不幸,前半生飘零颠沛,满肚子苦水无处吐。那是因为木星冲撞了土星,当有这些灾难。不过你该翻身了,我难得出来,却一眼就看到你!我能为你转运,保证你发财升官!”
山姆清醒了一点,他认为对方也喝醉了:“你在说我吗?”
那人说:“当然是你,我还可以透露更多。”
山姆问:“说多少没关系,有没有酒给我喝?”
那人连说:“有酒!有酒!要喝多少都可以!”
山姆大喜,说:“那就走。”
那人手一伸,说:“请!”
山姆问:“这不像中国餐馆呀,是不是中国酒吧?”
那人说:“不!这是万法寺!”
山姆不懂:“什么?”
那人解释说:“是秦教堂!”
山姆终于了解了,暗道声惭愧,原来是衣食父母:“好极了!好极了!”他放心地跨进那所中国教堂。
他出入过无数教堂,知道各种教堂的格局、布置,当然纯粹是为了工作方便。眼前最重要的是先摸清门户,不要临时逃进厕所,那就臭不可闻了。
偏偏这间什么秦教堂与他以往所知的完全不同,没有开敞的讲道场所,也没有明亮的走廊大厅。一进门来,阴阴暗暗的气氛就像走入午夜的坟场,令人汗毛直竖。
这里是个统间,有如老式的工厂,几根柱子直撑到屋顶,连个天花板都没有。山姆看了非常欢喜,梁上黑黝黝的容易藏身,居高观察下面的动静也一览无遗。至少今夜不必找警察大人的麻烦了,那些笔录、问话实在令他烦心。
地面上有几张矮得不能坐人的垫子,这倒像嬉皮、雅皮士的客厅。正中央有个高脚大锅,锅下无火,锅里却不断的冒烟。
大锅的后方有一个长桌,上面摆了不少水果,看得山姆食指大动。更引他注目的,是那个压克力箱子,很不幸,里面只有几张零钞。不过行家很清楚,奉献金的多少全在教堂的规模,而不是这小小的箱子。
桌子后面是一个大柜子,里面放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像。人像上面还插着一大堆旗子,好戏就在这里!那些人像的脖子上,麻麻密密地挂着一串串金晃晃的牌子、链子,起码够他醉上一年!
山姆见多识广,他目光一扫,就像数位相机一样,全部录入大脑的资料库中。这种多年难得一见的大买卖,他是一点马脚都不会露出来的。
那人领着山姆走过大厅,进入后间一个豪华的会客室。这室中金壁辉煌,挂满了各式金牌,金光耀眼,令人眯目难睁。真正令山姆惊奇的是一尊半人高的象牙雕像,项上有个项圈,圈中有颗很不起眼的红色石头,却是价值百万的红宝石!山姆到底年轻,这时心脏猛烈跳了一下,显然这不是黑带应有的风范!
在软软绵绵的沙发上,那人让了坐,立刻有人送上清茶。那人开口说:“我知道你是什么人,用我们中国人的话说,我有神通,所以我知道。”
“我是什么人?”
“同道人!”
山姆不懂他在说什么,他在思索晚上藏在哪里最好。梁上最安全,柜子里也可以,但是哪里能和这个沙发相比呢?他用屁股试了又试,这一辈子,不!应该说是半辈子,至少,打从他逃家的那天开始,就没有这样舒适过。
但是,不必是先知他也知道,如果把这个人应付好,说不定……啊!对方在等他回话,他忙说:“很好!很好!”
那人发觉鱼饵无效,便再换一招,问:“你叫什么名字?”
“山姆。”
“山姆什么?”
“山姆.朱。”山姆应付警察的经验又用上了,他立刻递上名片:“我做网络服务,到处找合适的产品。”
那人惊讶地说:“啊,你有个中国人的姓?”
山姆听多了,笑着说:“这是印地安人的姓。”
“对了,印地安人来自中国。”
“是么?”
“我是本寺的主持,你可称我通天法师。”
山姆起身,与法师握握手:“通天法师,你好。”
法师问:“你做什么网络服务?”
“名片上有我们公司的网站名,上网就可以查到。我们供应点对点服务,只要你入会,不出家门就可以买到任何东西,任何东西。”山姆侃侃而谈。
事实上这也是老前辈所教的道行之一,称做身分掩护。因为这种虚拟的公司每年只要花八十元美金,买一个网页就够了。自从上世纪末网络发烧以来,迄今登记的网域名已近百亿。其中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空头的,谁管得了那么多?
“生意好吗?”
“我只负责采购,反正有薪水拿,有酒喝就好。”山姆把酒字说得特重,他斜靠在沙发上,在柔软的海绵中,下陷的身体蜷曲得像只虾米。他一直在琢磨,晚上如果酒喝足了,睡在这里,应该盖什么才好。
法师仔细观察山姆,这个年青人很值得利用。是正宗白人,家教很差,虽在社会混了很久,看他的坐相,还稚嫩得很,这种人一定逃不出自己的掌心。
法师一拍掌,从后间出来一位东方姑娘。法师问山姆说:“你要喝什么?”
“伯本。”山姆说。
姑娘返身盛了一杯出来,酒深只达一寸。山姆看看,眉头一皱,法师马上对姑娘说:“整瓶都拿来。”
山姆高兴得一巴掌拍在法师膝盖上,说:“你比我见过的那些家伙上路多了,我以后会常来。”
法师颇为高兴,便问:“你家在哪里?”
山姆又将应付警察的那一套搬出来:“我家在佛罗里达,父亲在卡达钻探石油,母亲在秘鲁的利马大学做教授。”万一警察真的要查,他也不在乎,反正也不过是混上几天,混得成混不成,自己在哪里都一样。
法师又问:“你在西雅图没有亲戚吗?”
“西雅图?”山姆吓了一跳,怎么会问这个?
“是的,西雅图。”
“我现在在哪里?”
“西雅图。”
山姆连连摇头,他生平最大的恶梦便是这个地方,还有这鬼地方的一切。
“生意好吗?”
“今天还不错。”
“是呀,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有金星正命,大发大利。”
“好极了。”山姆心想,我也看得出你有破财命。
“你晚上打算住哪里?”法师见年轻人对命运兴趣不大,只好找下台阶。
“青年中心。”青年中心八人共一间房,二十块钱一天。这原是用来对付警察的台词,一开口就溜出来了。
法师慷慨地说:“这样吧,这里是我的道场,如果你愿意可以住这里,管吃管住。如果你想发财也有机会,你先住下来,我们慢慢再谈,好吧?”
当然好,好得不能想像!晚上先从哪里下手呢?
一瓶酒三两杯就见底了,法师很满意,朱仁更是满意得飘然若仙。法师带他到后院一间双人客房,那里已住了一位衣冠楚楚的美国青年戈尔。法师吩咐两人暂且同住一晚后,便自行去了。
“你是怎么来的?”戈尔掩着鼻子打量山姆。
“他叫我来的。”
“你不觉得这里很怪异吗?”
山姆警觉起来,道上人第一条,就是不能说真话!他漫不经心地说:“中国教堂不都是这样吗?”
“他有没有对你说?因为木星冲撞了土星,所以会有这些灾难。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