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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洞穴隘若束管,而且非常潮湿。老道好像一辈子没躺下来睡觉过,他早已辟谷,镇日盘坐。唯有在照顾丁一时,才会离开那个已经千穿百孔的蒲团。有时传授功夫、补补那件被单围成的衣衫,或者给他弄点吃的。
丁一平常睡在一个竹篾编成的吊牀,那人一屁股坐上去,说:“小朋友,我不是坏人,你不要怕。我们从云南专程赶来,我们的书记病了,什么医生都看不好。他一再说,只有青城子能救他的命。三个月来这青城山我们都踏遍了,我相信他就在这里。”
青城子?丁一记得师父提过,他的道名就是青城子。这人找了几个月,看来不得到答案是不会走了,他只好老实说:“我师父早就走了。”
那人跃下吊牀,兴奋地说:“啊?是你师父!什么时候走的,什么时候回来?”
丁一说:“他是上次叶落前走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那人失望地说:“你怎么不知道?这是他家呀!”
丁一说:“他没告诉我。”
那人想了一想,又高兴地说:“他不在也没关系,你既是他的徒弟,你跟我们回去,我也能交差。”
丁一拗不过那人,被他们当作神医架到云南丽江来。说是被架来也真不差,因为丁一初下山,对一切都感到新奇与惊惧。马路上的老虎络绎疾奔,他不敢越雷池,一路上还劳驾着两个人搀他过街。
丽江是纳西族自治县,该县书记李治国身兼数个委员会委员,来头很大。偏偏这次患了一种奇特的病,群医束手,中医不行找西医,国内不灵往国外。不知看了多少名医,吃了多少灵药,病情就是没有起色。有一天,李治国突然对下属宣布,青城山上有个神医青城子。只要他来就有救,万一他不能来,他徒弟也行。
众人听了这番话,都认为李书记病情严重,已经影响到大脑,才会语无伦次。不料这却引起一位林姓台商的兴趣,这位林先生在当地投资观光旅游,又因为个人兴趣,一直在寻找奇才异能之士。听了李书记之言,他便出资雇了几个人,给他们半年的时间,到青城山把青城子或者他的徒弟请来。
丁一糊里糊涂地被带到丽江,一见林先生,他吓了一跳,说:“你背后有鬼,可能家里有丧事。”
林先生见他身材矮小,衣衫破烂,开口便是鬼话,非常生气,斥道:“小孩子胡说些什么?你师父怎么不来?”
丁一说:“三年前你挖了人家的祖坟,打官司又买通小人,所以有此报应。”
这件事只林先生自己心里有数,眼前这小子看起来貌不惊人,三两句话就把无人知晓的事揭发了。一时间他头皮发麻,浑身冷汗,连忙下跪说:“小神仙!我平日有庙必拜,初一十五也都吃斋念佛,从来没做过亏心事,请小神仙保佑!”
丁一把他强拉起来,说:“我不是小神仙,我看得到鬼,是鬼告诉我的。”
林先生脸色发白,双脚抖得无法站稳,他扶着墙壁,结结巴巴的说:“真……真的有……鬼?别吓我!”
丁一说:“你不是信佛的吗?”
林先生平日开口是佛,闭口是神,这时窘迫不可言状。他拿出手帕抹了抹前额,才说:“那只是赶时髦,大家都信,我也就信了。”
“你信什么?”
“我相信神佛会保佑我。”
“为什么?”丁一只是好奇,顺口问道。
“因为我们供养祂呀!”林先生面有得色的说。
“神佛不吃又不喝,为什么要你们供养呢?”丁一不明白,这与师父所教完全不一样,只好再问。
“我不知道,我们那里的神佛还要看露点的脱衣舞呢!”
“看什么?”丁一听不懂。
林先生又怀疑了,连这点常识都没有,肯定是个冒牌货。他眉毛一扬,大声说:“神佛总要金装吧?”
“金装?”丁一越听越不懂。
林先生气得大叫:“你别给我装神弄鬼的,金装就是金装,连皇帝都要金装!”
丁一决定不再理他,只说:“城隍告诉我,你虽然造了不少恶因,但也积了很多善果。比如说你偷偷帮蔡家还债,平常也乐于施舍,这次又回来救穷人,所以帮你说了不少好话。这次祸延子孙,是你无知的结果。”
果然消息传来,林先生的独生女儿出了车祸,送医不治而死。
李书记的怪病也不药而愈,据说鬼儿们一见到丁一,立刻撒腿逃之夭夭。
丁一就这样一炮而红,马上成为当地居民眼中的活神仙。消息一传开,麻烦紧跟着来。首先是各地赶来参拜的善男信女,整天缠着丁一不放,每个人都有说不完的故事、求不尽的愿望。人人把丁一当作自己私人护身符,于是,宣传的方式也变了,丁一不是上天派下来的,是领导到天上签了合约,聘来为大家服务的。
为了攀交酬神,人的慷慨是无限的,山珍海味、锦衣玉食,无不尽拣好的供奉。可怜丁一的肠胃不知欣赏,皮肤也受不了优待,折腾了好一阵子,人们才知道活神仙只能吃青菜豆腐,穿葛衣麻鞋。
其实,这倒算不上什么麻烦。人民没有宗教信仰,在政治薰陶下,咸认为人只是一具物质体,活着只是为人民服务。大家的心态都一样,既然人人在为人民服务,少我一份算不了什么。人人认定别人为自己服务是天经地义的,而接受别人服务也是出于善意,心安理得地“宽容”别人学雷锋、做好人。
神仙为人服务更是理所当然,丁一经常被病患及其家属重重围住,从来没有人想到他也会疲累,也需要休息。他一说要上厕所,人人脸上便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好像在说:“你是神仙,忍耐一下嘛!先把我的问题解决了再去嘛!”
丁一心很软,为了避免跑厕所,只好少喝水。这样不到一个月,就把膀胱憋坏了,结果引发肾脏炎。于是谣言四起,哪有会生病的神仙?一定是大骗子!
不要多久,这一带一个个活神仙都冒出来了,而且每个神仙都像一个模子铸出来似的。一看人面,不是说有鬼,就是头冒黑烟,然后要破财才能消灾。有的人一吓病就好,也有人被治得鬼更多,病更重。
病好的一传十,十传百,病没好的,就送到丁一这边来。反正有最后一道防线,牛皮是越吹越大,甚至有人打出“药师佛再世,各种绝症包治”的广告!神仙们声名大噪,因为果真百病全消,只是没有人问究竟是怎么好的。
这还不算奇特,由于丁神医看病不收钱,一时城里城外、方圆百里人人都生病了。就算没病,有事无事,亲近一下神仙、吸吸神气也好。来人一多,每次都乱成一团,好不容易才让大家排好队,临时总会有重要人物手持名片或介绍信,硬是插队求诊。
丁一实在不懂为什么人总认为自己比别人重要?而且越是有学问、地位,越是觉得自己重要。他想尽方法开导他们,当着面每个人诺诺连声,可是一反身,一切依然!丁一很想撒手不管,但又于心不忍,只好把这些人想像成荒山野谷的蔓草,一任自然。
一年过去了,丁一渐渐领会到师父所说的“第一个十年遍历灾厄”。人若未经历灾难,就不知人的需求,不知人的需求,就不可能知晓人间事,不懂人间事,就很难帮助别人。这原是天经地义的道理,但是社会上就有一种偏见,总认为“头顶乌纱帽,身怀半壁天,一呼万人诺,荒山变良田”。人只要努力往上爬,升官发财就行。
做了官或发了财,一切都有别人代劳,结果人人避免吃苦,拼命争权夺利。读书是为了享受,当官只要求威风,做事的人则推拖拉扯,功劳在己,错失怨人!上上下下没有人看得到人间疾苦。就像处居深宫的昏君,天天大鱼大肉,玉粒琼汁,听臣子禀奏说老百姓没有饭吃,自然会有“没有饭吃,为什么不吃肉?”的反应。
这时正值中国改革开放,人人热衷于脱贫致富,办企业、做生意。那位从台湾来的林先生,满脑子生意经。他常说穷人应该多吃肉、少吃饭。因为科学发达了,三斤谷子可以产生一斤肉,而一斤肉的热量大于四斤谷子。
神仙是林先生请来的,他便理所当然地成为神仙的经纪人。他劝丁一随他环球旅行,把这些绝技表演给外国人看,一定能赚上大把大把的美金。
丁一听得莫名其妙,表演什么?大把美金又做什么用?
林先生又换个说词,愿出资合伙开个诊所,赚了钱再扩充成医院,就可以帮助更多人。丁一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也不认为这样有效,他只是成天忙着,让自己受罪吃苦,以熬过这灾厄处处的十年。
林先生火大了,他无法理解,天下怎会有不要金装的佛?
一天,丁一正在为一位妇女治疗阑尾炎,突见两个武装士兵走进来,命令丁一立刻跟他们走。
丁一吓了一跳,说:“我在治病呀,不能离开。”
一位士兵说:“叫你走你就走,领导在等你。”
另一人说:“我们领导病很重,去晚了谁负责?”
丁一连忙运用阴阳眼,往深处一看,见面前一座阴森森的大堂,一些半明半暗的影像不停地晃动。他知道那就是地府,显然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了。
丁一所习丹道,属上清系统的“方术符箓”派。方是指策略,术是技俩,符指符咒,箓为箓册。此派专研符咒、医术、运数、宅穴等,以便修者行道济众。除此之外,另有玉清的“紫虚玉府”派,相当于人间的管理者,各有任务职司。还有一种是太清的“道德理论”派,修成者能看透人生,跳出三界、不入五行。
一般传说中的神仙,诸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