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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清音点了下头,“有劳嬷嬷了。”
来到那小楼前,那里早就有人在候着了,清音换了衣裳,便被安排进了辆黑色的马车,颜色单调,却不失华贵,宽敞的车内,摆着一些同色的衣物。清音细眼一瞧,那些应该都是梵祭司祭祀时用的衣衫,那这,就是他专用的锦车了。
这下,并没有清音想象中的万般阻挠,只是停下车,外头的随从说了几句话,便放行了。她如在梦中般难以置信,单手掀开轿帘,小心翼翼的向外张望。进去了,真的进去了。她激动的小手紧握,心口处更是砰砰的乱跳,怎么都压制不下来。一种回到家的久违的感觉,让她禁不住热泪盈眶,就那么在马车里面哭了起来。
好不容易等到马车停下,清音更是一刻都不停歇的跳下去,双目望向四侧,寻找着去祭台的方向。
而此时的祭台上,几人都一语不发的僵持着,窒闷中经久回荡的,只有血妃那一声声越渐低弱的痛呼声。
妖妃恍惚的闪了下神,这才回眸,步履维艰的朝着被架起的女子走去。
“妖,”冥帝低声喝道,“不要妄想,忤逆我。”
然而她却是充耳不闻,回过身,以只有底下几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你再怎么逼她,她都不会说出笑儿的下落,她的心已经被蒙蔽了,让我试试吧……”
妖妃说完,便自顾自的转身,朝着木架上的女子走去。
娘……
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还是那样的冷血,还是那样的无动于衷,我想试试……什么都不是你的牵绊。女儿……想要让你回头。
梵祭司望着她一步步走上前,身后的冥帝只是看着,并未阻止。妖妃大红色的衣摆拖在地面上,沉痛而悲壮。这张网,聚集着夏家一百八十三口的冤魂,如今,正一步步的在索要着血妃的性命,每一次的收紧,都痛入心髓。
她来到木架的身后,慢慢爬上去,血妃已经被折磨的只剩下半条命,无力呻吟。
妖妃双手搭上她的肩,将脑袋枕了上去,在她耳边轻语,“妖儿……”声音嘶哑到几近说不出口,她艰难的将脑袋转过去,连贴着妖妃,“妖儿……”
双手伸出,搂住了血妃的脖子,她将脸深深埋入,一串冰凉,就这么滑了下去,“这么多年了,我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了,可是到了今日才知道,那份思念,一直在……”
“妖儿……”血妃望着那颗紧挨着自己的脑袋,心里跟着一阵酸涩,她的妖儿还是同小时候一样,没有变。
妖妃将隐忍了十几年的泪水,一下都流了出来。点点冰凉,顺着血妃的脖子蔓延向四处。她抬起脑袋,双眸落在梵祭司的身上。一串串晶莹,自她尖细的下巴处,汇聚……齐落。砸在了那一张亲人的网上。都说,眼泪是没有温度的。可是又有谁知道,眼泪其实是最灼热的,特别,是亲人的眼泪……
那张网,疼痛的止住了收缩,沙沙沙的,像是紧紧攀住的树藤一样,慢慢松开了。有的,已经勒进了肉里,现在这样的收回,更如将皮肤割开般,一寸一寸凌迟。身上的血渍斑斑,被那大红衣衫隐去,转眼间,那网便从木架上掉了下来。
失去了束缚,血妃的身子只是顿了一下,便迎面朝着坚硬的祭台上摔去。身后,妖妃急忙从怔愣中醒过来,下一刻,便毫不犹豫的跟着跳了下去。
“妖……”远处,梵祭司一声惊唤,便飞身跃了过去。
只是相望间的距离,却隔得太远了。妖妃坠下的身子猛地跃起,一手适时抓住了血妃的一边衣袖,用尽全力将她带了上去。她仰望着上头的星空,月光如水,温暖的,像是小时候娘亲的手。
唇边,开出一朵纯净至极的笑意,她眼见着血妃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惊慌恐惧的神色,只见她双手叉开,努力的想要拉住自己。一切,却只是徒劳……
“妖……”梵的声音,遥远而不可及,她转了一下脑袋,鼻翼间,突然染上了什么。
天空中,何时竟飘落了无数的荼蘼花瓣,大红大红……尖细的针叶,落得自己满身都是。彼岸荼蘼,绝望,绝望……
她笑启,正是因为绝望,才会有希望。
满满的,落了自己一身,发上,唇上,都是那极致的妖媚。
“妖儿……”
血妃歇斯底里的张开十指,眼眶中,全是冰凉……
“砰……”
一声,就落在梵祭司的身前,就差了那么一步。
下意识的,妖妃身子猛地缩了一下,躺回去的瞬间,大滩的血渍从脑袋下面冒了出来。而上头的血妃无力收住身子,正好压在了她的身上。
喉咙口猛地窜上一阵腥甜,妖妃红唇微启,一口鲜血吐在了她的肩上,身体被重重的砸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妖儿……”
好凉……
她眨了下眼睛,竟看见身前的血妃满脸泪渍的瞅着自己,神情哀痛异常。边上的梵祭司忙蹲下身子,将她拉开,手足无措的望着血泊中的女子。
就连远处的冥帝。都快步走了过来。一切,快的……根本就让人来不及反应。
“梵……”妖妃定了下神,总算是看清楚了将自己拉起来的梵祭司,她头枕着他的手肘,脑后的墨发迅速的染上了鲜红的血渍,小脸一下便苍白无色。
“妖,你忍忍,没事的。”梵祭司慌忙将另一只手放到她的膝盖下,欲要将她抱起来,而妖妃则是无力的拉住他的前襟,摇了摇头,“没用的……”
她的身子,早就在瑶光走的时候油尽灯枯了。
“别说话了,”梵祭司忙的一手伸出,掩住她的嘴角,“我在边上,不用怕。”
“梵,”妖妃拉住他的手,无力的扯开一抹笑意,“像是又回到了小时候呢,真好。”她望着漫天落下的荼蘼,一手抚上身着的那件华丽衣衫,“知道为什么,今日我会穿上……这件嫁衣么?”
梵祭司听闻,只觉内心一酸,忙的执起她的柔荑,,贴上自己的鬼面,“我知道,我知道。”
“好看么?”她眸子一沉,眨了眨眼睛,好累。
“好看,好看。”梵祭司只知道一个劲的点头,握着的手一度收紧,生怕突然间,便失去了。
“好看……”妖妃满足的勾着唇,一把墨发,早就在摔落之际便散了下来,如今,就那么挂在了梵祭司的手臂上,孱弱无助,“这,是我自己缝制的呢。”嘴角的笑意,逐渐开始苦涩起来,“只是,那年,我来不及穿上……”
她记忆犹新,是如何,将这一件嫁衣深压入箱……
“妖儿,妖儿……”地上的血妃,全身都没有恢复过来,身子趴在祭台上,抖个不停,“为什么啊……”
妖妃循声望去,望着她那满身的狼狈,只吐出一句,“放手吧。”
第一百五十九章 妖妃逝
放手吧,放手吧。那一句话,一遍遍的传入血妃的耳中,她咬着唇,眼泪一个劲的流个不停,就是不肯松嘴。
“您还要这般下去么?”妖妃望向女子趴在祭台上的身子,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
清音转了好久,才找到了那去祭台的路,她提着裙摆,几乎是一路小跑的飞奔在长廊间,而祭台外面的侍卫竟然都被撤走了,无人把守。
她凭着脑中的记忆,找到了那扇门,前脚刚一跨进去,便望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负手迎风,明黄色的衣袍,被风吹起了一角,颀长的身形,就背对着自己。散在身后的墨发,同平日里一样,不束一敷。
清音只觉得自己的步子都停住了,双脚不自觉的抬起,她紧张的握着两边的裙角,心里的雀跃让她激动的一句话都讲不出来,热泪盈眶。
随着越来越向前的走近,她原先雀跃的那颗心,忽的一沉,便掉了下来、
只见着妖妃一身大红的嫁衣,躺在了梵祭司的臂弯中,身下的青石板上,满是血渍,她顺着石阶一步步的走上前去。而原先孱弱无助的女子,在见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之后,竟是眸中一亮,闪耀夺目,她聚起唯一的一点气力,伸出手去,“清音……”
声音虽然不大,却足以让边上的几人都能清晰听闻,最先反应过来的梵祭司抬了下头,循着她的视线望去。而背对着的冥帝,听到妖妃的那声叫唤,便剑眉紧蹙,下意识的回过身去。果然,便见清音正一步步的走上祭台。
他神色一冷,却是复杂的转过身去,不敢面对。
而躺在地上的血妃听闻,更是难以置信的睁大了双眼,她用力的以手肘支撑起整个身子,望向清音,“怎么可能……不……”
她明明应该在大漠的,再看她的眼神,清澈如水,哪里有半点痴傻的样子。不,她在心底一遍遍的默念,自己做了一切,毁了一切,心中即将得到的那份希冀,竟是一下子坍塌了。全部,又是回到了起点一般。
清音垂目,望着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妖妃,缓慢蹲下了身子,她无所适从的张着两手,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娘娘……”
“清音,”妖妃伸出手去,拉住了她的手腕,“你总算是,回来了。”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清音慌乱的瞅着她满面的血渍,以及身上那身大红的嫁衣,妖妃,应该是只穿那空灵的蓝色才对,怎会?
“清音,”她用力的呼了一口气,手上的力道因为胸腔内被抽空的疼痛而加重了几分,“我以为,赶不上见你最后一面了。”
“不,娘娘您不要乱说话,”清音一手忙的拉住梵祭司的袖子,“御医呢,快让御医过来啊。”
而身后的梵祭司则是一语不发的将脑袋别了过去,鬼面下,深邃的眸子已有氤氲。
“清音,没有用的,”妖妃拉住她的手腕,用力紧握,她双眼再度望向冥帝,红唇轻启,“对不起……我代她,赎罪。”
“不,”清音忙的按住她急欲起身的双肩,“我不用你赎罪,我只要你好好的活着。”
妖妃了然点头,“我们,幸亏都遇上了你。”她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