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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武官正随侍在公子小白与司徒荣及所坐车旁,因为林海如已经接近那处,甚至可以闻到自那武官身上传来的淡淡的、不引人注意的药气。
他因而疑惑,这是他用来追踪而施放的香,怎会在那人身上?
继而模模糊糊想了起来,这人似乎什么时候在言及司徒若影时十分猥亵恶毒,下了香是想有机会再作教训,但因事情忙碌,就一直放着没去理会了,现在竟然又遇上了。
司徒荣及在听到那武官说出“司徒若影”的姓名后,也是心神大震,责问道:“陈伍,此言可当真!”
车舆下那名武官正是孙玉乾一直包庇着的宠奴陈伍。孙玉乾重伤后,他本觉着再没人罩着自己,不想竟然因祸得福,被司徒荣及调到身边随侍,此时听得主人垂询,赶紧回禀:“回主人,当日我与王老打自青阳宫上下来,曾远远听闻此曲。但是这威力比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司徒荣及腾地站起,运起内力,纵声吼道:“南楚将士,堵耳闭听,勿要受妖术所惑!”
南楚兵丁早前得雷火弹相助攻打东齐势如破竹,又齐声高喝九阳教赞歌,于是更加深信掌控九阳教的司徒家族乃是无敌于天下的神灵后裔。
然而于此不久之后,南楚兵丁们突然见到黑骑冲出,在自己身边落下的白光雷响声威更远远超越雷火弹,好像天神发怒一般,不断爆出白光,地动山摇。心中早已骇怕非常,已经隐隐对司徒氏产生了怀疑。
及此时,又受到笛声催发诱惑,思绪混乱,即使司徒荣及喊破了喉咙,也忘记要捂起耳朵。
再远远看过去,东齐后山的北燕黑骑已经迅速穿越东齐的阵势,接近战场,即将短兵相接。司徒荣及越发烦躁,陡然间身后风声大作,他业艺高超,与千钧一发之际闪过,回目看去,竟然是刚才还小鸡般颤抖的公子小白不敌笛声蛊惑,红着双目挥舞着利剑向他刺来!
“该死的蠢货!”司徒荣及一声怒骂,反掌劈下,饶是他已经控制了力道,公子小白仍是痛得翻了白眼,抽搐着晕成一瘫软泥。他正要将公子小白扶起,奈何膝盖一抖,因那连绵不断的悠扬乐曲,胸口也潮涌般生出一团烦闷。
“家主!”司徒威霸眼见阵势渐渐散乱,他虽是尽力压制着,也有无力回天之感,“先杀吹笛人!”
司徒荣及纵身而出,足尖落在车舆前端的车辕上,木铜交错的牵引架具顿时碎裂,而他人则已经越过三丈开外,落在专为他备着的一匹空马之上。
林海如见司徒荣及奔出,压下心中急躁,招呼一声,同时飞身而起,直扑公子小白。
司徒威霸大惊,正待抢出救援,不料身周同时飞出几道人影,将他阻住,陈伍虽然有些能耐,但怎是林海如对手。林海如一个闪身,将公子小白踏在足下,往车角边一撂。而后抽剑出鞘,高高斜削,只听啪的一声,南楚军丈许宽的帅旗就此断折。
林海如气运丹田道:“公子小白已自己逃了!南楚军兵败了!”
他这一嚷,随他潜入白衣教众也尽都喊了起来。将尚有斗志的南楚军搅得更是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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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稍早之前,也就是林海如与水易寒尚未将南楚军两翼阵脚处的投石机车摧毁之时,与他们两军之隔的梅若影,终于在时隔四年之后,又一次见到了刘辰庚——当年的青阳宫主,陈更。
当是时,一马冲在梅若影之前的慕容鸫诗,处于万骑燕云黑骑前线的中央,她早已换了杀场混战专用的兵器,单臂高举丈六长戈,挥舞着驰马向下,当先越过刘辰庚身旁。
她利眼瞧见着郑枰钧,双目放光,豪气顿生,纵声喊道:“若我胜得漂亮,回去定要我在上面!”
刘辰庚等人虽然听说过慕容鸫诗之名,却大多都没见过其面,只觉得这当先一将身形雄武,煞是英气逼人、豪气冲天,诸葛长琨更是心中赞叹,只是不知这位大将“他”所说的“在上面”是对着谁说的,又是怎么个“上面”法。
梅若影双足控马驰于黑骑之中,因闻得慕容鸫诗的如此宣言,只觉得无语问苍天。深深懊悔当年与这女人交好时,实不应当将耽美同人当成三百六十五夜故事会讲述,弄得现如今堂堂一国公主常常口出狂言。
正这么想着,他突然心弦颤动,明明昔日情人就在眼前,心中却竟然没有掀起滔天大浪。原来,那一段情谊已经冷却至斯。
梅若影落在燕云黑骑中央,他双手操笛,自日前便一直将养得精纯的内息圆融流转,竹节幽咽之声便绵延了开去,纵使前方喊杀声不断,纵使他身随战骑万马,一路冲杀近前也毫无阻滞。
几个马身过去,就要越过刘辰庚所在的帅旗,梅若影双目轻轻掠过帅旗下诸人,笛声不断,继续向前纵马驰去。
郑枰钧口中不言,自那双眼中看到了关怀和询问,自己也报以“无须挂念,但能自保”的微笑。
刘辰庚的目光随着那一道身影移动。
往昔那些似乎已经朦胧的旧事如同过画面一般,随着殷红的衣袂幡然飞过,流动得越来越快。
因那陌生而端丽无双的容颜产生了恍惚,一股交杂了不确定的失落和混乱的情绪升起。不论这个从眼前经过的吹笛人是不是他所思念的那个人,沧水般澄澈的目光不曾在自己身上停留,无波秋水般的面上,也不曾闪现过一丝一缕久别重逢的喜悦。
这个人,真的是若影?
但是,那平淡柔和的目光,那宛然舞动的身姿,那幽咽但是闪耀着璀璨音色的笛曲,为什么会与四年前那个貌不惊人的少年相重合?
他仿佛看见自己分成了两个部分,内心在怒吼着“追上去,快追上去!”肉体却无视自己的真心,冷静而准确地下达指令,让属下兵员向两翼收阵,放开生门让先声夺人的燕云黑骑过去。
若影,不是已经死了?那匆匆掠过眼前的身影,是鬼是人?震荡胸廓的笛,是幻是真?
懊悔了三年,继而反复了一年,因为已经绝望而放弃的愿望,在这一刻显得如此的接近,心中痛得,悔得,叫嚣得,狂乱得,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一部分一般。
然而,他还要沉稳,还要掩饰。这些激动的情绪,不可以在人前表露。
然而,已经颤得不成样子的手,仍还牢牢地控着马缰。
梅若影控马前驰,可以听到自南楚敌军后方传来的木架倾颓声越发清晰。继而,东齐的鸣金声起,如同拉开出场幕布一般,东齐的步兵向两边撤开,为北燕骑兵敞开了空阔的道路。
他知道身后大概会有一双不同寻常的眼睛在盯着他,叹了口气也没有回首。
布置了这么久,一环套一环地经营下来,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刻。南楚军已经呈现乱势。
他听到司徒荣及的声音肃然吼出,但是只有不到一成的士兵听从了司徒荣及的命令,掩耳闭听。因为其余那些,都是些含着杀意和掠夺之心的人,他们已经混乱了。
这是梅若影第二次吹奏这种乱心之曲,下达的暗示与青阳宫那一役相同,受众也是怀嗜杀之意侵入他人之地的掠夺者。但是面对的是南楚三十万大军,其难度与前次非同日而语。
若非,若非他早就将司徒荣及藏匿的毒药与解药换走,绝对无法取得今日之声势。
金焰毒龙丹不用说,被换成了一般的烟剂,司徒荣及想以之让敌人全军覆灭是无论如何也办不到了的。
至于司徒荣及为南楚军准备的解药,也被换成了烈性的致幻剂。即使稀释成供给三十万大军饮用的药水,又或是燃烧成烟雾,都会增强南楚军的幻觉,让他们在这样的笛曲催动中更为混乱嗜杀——不分敌我。
于是,突破了东齐最前线的北燕黑骑只要紧守一线,将南楚压成一团,就可让南楚军如当年的九阳教众一般,自相残杀,直至杀无可杀,近乎全军覆没的地步。
就在这时,只见对面平地上那边的南楚帅旗下,细袍软甲的司徒荣及终于忍无可忍,纵身飞出,驾上一匹腿长颈细的骏马,穿过刀光剑影,向这边驰来。
而后便看到帅旗下一片混乱,有身着南楚服色的男子跃上了车舆,紧接着丈余宽的帅旗倾颓,继而听到那人纵声喊道:“公子小白已自己逃了!南楚军兵败了!”
尔后,于那车舆四周,又有一拨人众随着那人一起发喊:“公子小白已自己逃了!南楚军兵败了!”
如流水般熟练而吹的笛子被拉出了一个小半拍的破音。
梅若影听出当先那人是谁。早就知道林海如呆在东齐军中,但没想到林海如竟然还冲在了第一线。那里是十分危险之地。
但是,毫无道理的,他竟会相信那人有足够的坚韧和毅力能撑过每一个考验。
只见南楚军仍是混乱,但混乱中又出现了乱流。
那一二成尚算清醒之人,早已察觉到了周边气氛不对,听闻林海如的呼声,又看到帅旗断落,主帅车上哪里还有公子小白的人影?于是发一声喊,丢盔弃甲,尽数跑了。余下的尽是因致幻药和催眠而神志混乱的南楚士兵,他们在燕云黑骑的困围下毫无章法地左冲右突,不得其门而出,终于困兽性发,血红着双眼,挥舞刀剑戈戟,不分敌我地与身旁战友打将起来。
梅若影在这一片潦杂中看到司徒荣及左穿右插,一双龙凤宝剑纵横砍劈,接近得颇为不易。计算着对方到达的时刻,加紧灌注内力,将一首笛曲扬洒得更是破耳入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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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如一直紧盯前方。
只见在一片被北燕燕云黑骑压得漆黑的背景中,已经奔驰出去的司徒荣及,在他攻上公子小白车舆时曾有片刻的犹豫,然而没有如他所料般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