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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睡觉都像是鸭子在赶着上架。
但那又关我什么事呢。整间别墅都沉浸在风雨欲来的紧张范围里,但那并不包括我。走廊拐角里窃窃私语着的女仆在看见我过来时会互相交换着眼色停止了交谈,急急匆匆在花园里行走的下属们在遇见我时会改变焦急神情转而看似恭敬地行礼。就像是以前小时候捧在手里的巧克力。一层一层的锡纸与甜腻的外壳包着果仁的内心,而我被排斥在最外面。
但那又怎么样呢?我是一个只有上半身能够活动的废人。膝盖下的小腿依旧像枯萎的竹节般苍白而无力,垂在金属的轮椅旁就像是某种阻碍性极大的装饰品。
雪下过几场后天气开始渐渐转了晴,只是气温却一天连着一天越发地下降,奇怪的反差就像是我越来越阴晴不定的心情。常常是上一秒还在微笑下一秒就疯狂地将身边的所能及的一切都砸得粉碎。心底深处似乎渐渐养出了一只漆黑的野兽,随着每一天素雪清朗的冬日晴空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我知道自己渴望的是什么——战斗。破坏。以及许多许多的,能够将整个身体都包裹得温暖而满足的鲜血。
它万万不能是这么平凡如流水的日子。一切的非日常都被人为地阻隔,消失在我所不能够看到的地方。
在第七次因为我甩手打碎了瓷杯、樱绪第三次在收拾瓷杯碎片时被划伤了手指时,某人终于爆发了。有着恍如神祗般美貌的青年阴沉着一张脸站在了面前,往身上投下一片沉沉的阴影:“君幸,你闹够了没有?”
我没看他。木着一张脸看着不远处依旧俯□收拾碎瓷片的樱绪。少女的樱色长卷发落下来遮挡了面容,但我知道那下面的白皙容颜一定是闪动着腼腆而欣喜的光——这个认知让我越发烦躁。
“司狼先生……”樱绪的动作并没有维持多久。她站起身匆匆走过来拉住了他:“别生气了。君幸小姐也不是有意的……”软语呢哝间仿佛某种温婉的玉石,“她只是最近心情不太好……”
司狼没有理会她竭力说出的话。狭长的黛绿色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像是一直要看进人心里去。“你闹够了没有?”
他又重复了一遍。我终于抬起眼来去看他。
“没有。”声音干枯而嘶哑,犹如生锈许久的齿轮一点一点摩擦出快要彻底破碎的吱呀声响。
……
不用怀疑身为一个残疾人率先发难的依旧是我,手一翻藏在掌心里的瓷片深深刺入对方手臂,一割一划熟练地撕拉开一道巨大的豁口。疼痛下司狼反射性地想要将我推开,却没发现自己衣角已被另一只手拉住。咣当一声,两个人同时摔在地上。
身下闷哼声响起。察觉到他收回双手在身侧作出防护姿势,我一把拽住面前衣领迫使司狼低头。微微仰头,狠狠咬上裸…露在外的脖颈。血腥味随着牙齿深入皮肉的触感在口腔里蔓延,耳畔回响着樱绪刺耳的尖叫。一直贯…穿了整个冬季清澈素净的蓝天。
黎明被樱绪叫过来的时候我跟司狼已经扭滚成了一团。牙齿依旧深深地陷在皮肉里,却因为半绮飞快的愈合体质而无法继续深入。强制性介入分开,黎明一把将司狼拽起,脸色严峻冰冷犹如边境万年不化的高岭积雪:“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
彼此衣服被融化的雪水沾染出大片大片湿透的印迹,风一吹冷得吓人。因疼痛与厮杀本能而沸腾燃烧的血液逐渐冷却清醒。随手拉松领带,司狼神色不怎么自在地回答:
“……打架。”
“你跟她打?”
黎明瞥了眼他脖颈上正在飞速愈合的齿痕,再扫了眼依旧坐在雪地里的我。声线平稳,波澜不惊:“一个无法自由行动的人?”
“……”迟疑了片刻,司狼还是叹了口气:“好吧。是我太冲动了。”
“下次别这样了。”见他认错,黎明惯来严肃的声音也不禁软化了几分,“大人身体不适,正是我们应该为他分担的时候。毫不节制的行为只会导致所有人都不想看见的结果。”
司狼没有再说话。黎明向前走几步蹲□来,“君幸……”他的声音突然被卡在咽喉里。
片刻之后才迟疑着问道:“你……哭了?”
“你说呢?”我很镇定地顶着双兔子一样红通通的蓝眼睛转过头去,直勾勾地盯着黑发青年突然变得不知所措的脸。
这张脸我非常熟悉——我一直看了十多年。他一直没有变。五官从稚嫩直到长开,从青涩的少年一直长到俊挺的青年。从小时候还没我高的小萝卜头一直长到比我高上一个头的PLAYBOY,从不苟言笑的机械长到天天…淫…笑的YD。
我曾经以为我对他的理解已经足够众多足够深刻,我曾经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但我忘记了,我们彼此之间隔着的。原本就不只是那仅仅的半年沉眠时光。
而是一个世界。
他依旧会在18岁那年智商骤减去围着一个圣母女主去玩他的1234,我依旧会在18岁那年当我的炮灰龙套得一口气不剩。然后沿着那份长长的名单继续去勾搭那些男主男配,过一种为了生存而一直走在路上的人生。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他有他的活法我有我的活法,没有两个人会拥有完全一样的人生。
而那样的人生——是不可能有什么交叉点的。可能曾经重合过,但之后就会像两条直线一样,一直就这么不相交地相错下去。
没有谁会站在原地等你。
——这个真理我早八百年就知道了,还用得着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检验以表自己不怕死不怕死真的不怕死吗?叹口气我仰起头望着蓝蓝的天:
“把我一个残疾人丢在这么冷的地上那么久你们两兄弟却在一边唧唧我我——要是感冒了发烧了脑子坏掉了怎么办?”
“这么混蛋还想要我不哭吗啊。”
☆、间章7发烧
间章7发烧
在寒冬雪地里耍赖皮咬人脖子导致趴在雪地里没人管的下场就是感冒发烧打针吃药。又不知怎么的体温一路猛飚,最后在差点上升到肺炎之前堪堪停下。就算这样,我也依旧在床上半死不活地作躺尸状躺了半个月。
之后依旧是百无聊赖的某一天,荣勋特地派人来告诉我,黎明与司狼的生日快到了。
“那关我什么事?”我好笑地看着面前的女仆,举起右手来示意她看上面还连着的泛着银光的吊针针头,“你们觉得我还能做什么吗。”
我问话的语气无疑是非常平和的。但可能是前一阵发疯久了外加万年没什么表情,反倒是让对方一脸惊吓地回去复命。放下手我躺回去继续睁着眼睛看天花板,蓝茫茫的眼睛里映着白晃晃的世界,就像是很多年以前看着吊扇上吱呀呀旋转的蝴蝶那样单纯自然。
可能是真的过高的温度将脑子烧坏了吧。我已经懒得再提起些什么兴致去高兴或者悲伤。倦怠感一波接着一波地侵袭全身,犹如浪潮过后回巢的飞鸟——Uh huh; life's like this。
半小时后,有人敲响了房门。是黎明。他最近看起来比前段日子闲了不少。询问后是因为荣勋病情稳定身体好转,主动接手事务的缘故。肺癌虽是绝症但在晚期常人一般只能再活三个月,如今三个月已过荣勋精神却仍一如往常的好,令人心底也忍不住生出了些许希望。
我看着面前难得神采飞扬滔滔不绝地重述着上次诊察结果的青年,欲言又止。你有没有想过,这可能是回光返照——?在半个月前能够脱口而出的刻薄话语如今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微笑着沉默。
离开前黎明难得地说了一句:“君幸。你变了很多。”我没说话,看着他转身出门。门锁扣入发出卡呀一声。然后房间归于沉寂。一如往常。
重新躺下,我依旧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里回响着黎明方才说过的话。君幸,你变了很多。变了很多。变了。……最终还是变了吗?
外面渐渐起了风,冷飕飕的从大开的窗户一直攀爬到心底。莫名的空虚感充斥了整个躯壳。随手拔掉针头,我转身埋入被褥里沉沉睡去。
梦里仿佛又看见了许多年前,名字还是李欢的自己。被父亲做男孩子打扮,天天盯着邻家小姑娘琢磨着她那副皮囊如果被剥下来挂在自己心爱的吊扇上又该是多么美丽。或者在一个个无人看管的周末,抓回许多来自郊外美丽的蝴蝶,淋在磷粉与蝴蝶翅膀的雨里张开嘴哈哈大笑。
那个时候的日子的确是单纯而色彩鲜明的。回忆里只剩下快乐,以及孩童特有的不知世事的残酷——但是为什么会这么空虚呢?为什么会这么孤独呢?为什么会这么一无所有呢?我站在灰色的、不再灿烂的蝴蝶翅膀的雨里,仰着头呜呜地大哭了起来。声音嘶哑而难听。就像是把内脏绞在一起与骨头摩擦挤压着所发出的咔咔咔的脆响。
——如果有个一直陪伴在身旁的人,那么就算是白骨累累鲜血焚城的炼狱也可去得义无反顾。
——但怎么可能会有这个人啊!
“君幸小姐?……君幸小姐……”
朦胧中我听见有人在耳畔轻声呼唤。睁开眼后看见樱绪一如往日般绚烂明亮的樱色长卷发,“起来吧。吃药的时间到了。”
伸手接过少女掌心的药片与水杯,余光扫到已经合上的窗。樱绪进来时关的吗?怪不得屋内没有入睡时那么冷了。
需要吞食的药片依旧是一大堆的花花绿绿,就像夏日少女旋转如伞面的裙角……对着手心里的药我昂着头怀念了一下明媚的夏日阳光与少女们的小腿,然后啊呜一口吞下。
药吃完了。樱绪却并没有离开。她静静地站在一边,微微蜷曲的樱色发丝下的白皙侧脸泛着隐隐约约温婉的光。
我突然察觉气氛有点不太寻常,就像是半年前她询问我是否与司狼那个渣是情侣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