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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良甩了一下马鞭,驾车前行。走了一段路,他终是忍不住。对着车厢内道:“少爷,这样的人。你还是少来往吧。老爷太太要是知道,还不定怎样担心呢。”
夏衿笑道:“无妨。你放心好了,这种人,看似可怕,其实最讲义气。比那边府里的人都值得相交。”
鲁良见劝不住,只得叹了一口气,不说话了。
他虽为夏衿办事的时间不长,但他也是看出来了。自家这位大小姐,主意大着呢,见识又广,为人又精明,手段又厉害,便是自家老爷与她相比都差得老远。跟着这样的主子,他们一家算是死心蹋地,再无二心。
夏衿则在车厢内微微阖上眼,盘算着刘三所说的事。
这位刘三,是她新收服的一个人。他家原也殷实富裕,家中田产店铺无数。可惜因他是三代单传,父母溺爱得紧,长大了便成了个只知道吃喝嫖赌的败家子,把家里折腾一空。他爹娘一死,妻子也跟他和离改嫁了,又没子女,他一个人便东混一天,西混一天地过日子。
刘三虽然败家,好吃懒做,但却有一样好处,那就是讲义气。手里没钱则罢,一旦有钱,要不就给人救急,要不就请人喝酒,非得把那些钱都折腾光了为止。也因此,三教九流里都有他的朋友。再加上他喜欢出入各种场合,这城里大大小小的事,他都知道一二,消息灵通的很。
夏衿前世执行任务,最明白这种人的用处,也最知道收服这些人所用的手段。所以在打听一番后,她在某个夜晚,“正巧遇上”被人堵在死胡同里逼债的刘三,替他解围之后,又掏银子帮他还债,还姓名都没留下,直接坐车就走。
刘三一穷二白,哪里想到会有人如此处心积虑想要认识他?那晚之后他便满心感激地四处打听,终于寻到了对自己施恩又不图回报的“夏公子”,于某天傍晚在城南小院门口拦住她,对她称谢。
夏衿前世为完成任务,她什么人没接触过?即便性子冷淡,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一套本事,她跟吃饭喝水一般娴熟。
跟刘三喝上两盅酒,称兄道弟一番,再说上一些有水平的话,刘三顿时将她敬为神人,虽没有纳头就拜,却也在心里暗暗打定主意,凡夏衿有吩咐,他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于是在夏衿诉说关于老太太和大伯的烦恼,以及担心知味斋被人惦记之后,他不光帮着出主意如何应对,还自告奋勇要帮夏衿打探消息,顺带着帮夏衿盯着知味斋的动静。
为此才有了今日一番对话。
想了一回事情,夏衿掀起车帘往外面瞧了瞧,命令鲁良:“往北街走。”
“少爷!”鲁良的声音无奈又为难。
不过他知道夏衿的脾气。劝是劝不住的,只得调转车头,往北街方面驶去。
到了北街。再往一条巷子里驶了一阵,夏衿透过车窗,便见前面不远处是一水的两屋楼,楼下灯笼高挂,楼上雕楼画栋,楼前栽了几株柳树和一些花卉。此时正值春天,柳叶荫荫。那花儿开得正艳,远远看去繁华似锦。那不知情的到了这地方。还以为是到了什么繁华之处呢。
夏衿远远地看了一会儿,便叫鲁良:“走罢,去城南小院。”
鲁良松了一口气,一甩马鞭正要启驾。夏衿忽然看到前面挂着“锦云间”牌子的楼里走出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年轻女子,十七、八岁年纪,眼如秋水,眉如黛螺,气质清雅脱俗,在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里,有如幽谷里的独自开放的百合,令人见之难忘。
“婉柔妹妹。一路走好。”
“婉柔啊,可别忘了我说的那种脂粉……”
其他人大概是为她送行,各自说着嘱咐的话。
此时鲁良驾着的马儿已小跑起来。渐渐的,那一群人离夏衿越来越远。夏衿收回目光,放下车帘,将身子往后一靠,开始闭目养神。
到了城南小院,夏衿意外地发现罗骞竟然坐在院子里喝茶。
“罗大哥。你怎么有空过来?”她走过去笑着问道。
说起来,她已有大半个月没看到罗骞了。
现在罗骞的身体已完全康复。再也不用吃药,行动已与常人无异,夏衿不用三天两头去罗府给他看诊。再加上两人各忙各的,想来如果没有知味斋这个共同的生意,两人怕是很少有机会见面。
“打听到你今天要来,我是特意在这里等你的。”罗骞道。
夏衿一挑眉,走到罗骞对面坐了下来。
罗骞的小厮乐水听到声音,连忙从廊下过来,给夏衿斟了一杯茶,又退回到廊下候着。
他这样,既能及时发现主子的需要,上前伺候,又听不到主子间的谈话。
夏衿羡慕地看了乐水一眼。
她此次出来,仍跟往常一样,没有带下人。董方虽签了卖身契,但仍需调整心态,磨磨傲气,夏衿希望磨练心性后的董方能像乐水一样好使唤。
罗骞将一本书放到夏衿面前。
待看清楚上面的字,夏衿惊喜地道:“就印好了,这么快?”
“这是秀才科考集锦,往年科考的文章都在省府教谕手上,托人去说一说,便拿到了,所以比较快。”罗骞道,“不快不行啊,马上就童生试了。过了这段时间就没意义了。”
“那倒是。”夏衿拿起这本集子,翻了一翻。
这本书,夏祁在家里可是望眼欲穿。今天给他带回去,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那是给你的。”罗骞道。说着又递过来另外两本,“这两本给你送人情。”
夏衿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接过那两本一看,发现虽封面一样,但明显比她手头这本要薄一些。翻到后面,便见她手头这本后面有好几篇名儒点评的文章,是薄的那两本所没有的。而且那几篇文章是手抄的,墨迹跟刻印的完全不一样。
“这是……”她抬头看向罗骞。
“这是我考童生试时,京中堂伯托名儒点评的几篇文章。我想着或许对你有用,便誊录上来了。”
“谢谢。”夏衿感激地道。
罗骞又递给她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和名字。
他道:“这位崔岱远老先生,是位落弟的举人,教书教得很好,门下出过不少秀才举子。不过如今年纪大了,不肯再招学生。我考童生试前,曾叫他指点过。你明日有没有空?我领你过去跟他认识一下,这段时间你可以时常上门请教。”
正文、第一百一十二章 查
拿着这张纸,夏衿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这位崔岱远老先生,她曾听夏正谦和夏祁说过,在临江城乃至整个浙省,都是鼎鼎有名的。原因无它,盖是因这崔老举人自己虽没考中进士,教书却很有一套,门下出的弟子个个都有出息的缘故。很多人想方设法想要拜他为师。即便不能拜师,能得他指点也是好的。
只是这位老先生性子古怪得很,收徒或指点学问,都得看眼缘。而他的眼缘,还挺难遇上,想要他收为弟子或指点学问,十分困难。
偏他的弟子位高权重,大家还不敢拿权势去逼迫他;以金钱利诱,人家也不缺钱。近年来崔老先生年事又高,更是闭门谢客,不大见人。为此,他的名声更响,读书人都以能进得崔老先生的家门为荣。
罗维韬在临江城虽是个人物,但在崔老先生眼里,他根本不算什么。当初他不知花费了多少心血,才让罗骞得指点一二,却不想如今罗骞竟然为夏祁争取到了一个请教学问的机会。
“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这份情,我先记下。”她看着罗骞,认真地道。
罗骞愣了一下,脸忽然红了起来。
一看罗骞脸红,夏衿才发现自己这话说得不大合适。现代男女交往正常,拍着对方的肩膀说你这份情我会记在心里,对方可能不会往心里去。可放在古代这么说。就容易让对方往别处想。
“那个……”向来口齿伶俐的夏衿也变得口拙起来,“那个……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说,你为我的事费心了。我很感激……”
说着说着,她忽然发现越描越黑,怎么说好像都很**,只得讪讪地闭了嘴。
“没事,不过是举手之劳。”罗骞竭力保持正常,可那微红的脸和不自然的神态,还是让气氛十分尴尬。
他站起来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明日巳正时分,你到我府上来。我们一起去崔老先生家。”
“好的。”夏衿忙站起来。
罗骞摆摆手:“你坐着罢,不用送。”说着快步往外面去了。
夏衿拿着手中的文集翻了翻,好一会儿才踱到前面店里,想看看店里的经营情况。这几日董岩都在新店那边盯着人装修。这个店暂时交给两个伙计管着。虽说如今什么都上了正轨,但有些事他们也处理不了,比如那些混混闹出来的事。
果然,夏衿的脚还没跨进院里,一个伙计就飞快地跑了出来,差点跟夏衿撞了个满怀。
“毛毛躁躁的干什么?撞着了客人你吃罪得起吗?”夏衿皱眉斥道。
那小伙计叫朱安,也就十五、六岁年纪,还是个半大孩子。虽然脑子机敏,学什么都学得很快。却没经过什么事,遇事容易慌张。
此时一看东家来了,他顿时如蒙大赦一般。连忙道:“公子,您快进去看看吧,两位差役大哥说咱们的点心有问题,要咱们关门给他们查查呢。”
“哦?”夏衿眸子一冷,抬脚进了店门。
此时店里没其他客人,只有两个穿着衙役服饰的男子坐在店中央。一个三十出头,一个二十来岁。而店里的另一伙计张昌。一脸苦相地站在旁边,嘴里正解释着什么。
“怎么回事?”夏衿问道。
“公子您来了?”张昌见到夏衿一喜,忙道,“这两位是府衙的李大哥和文大哥,说昨日有人去衙门反应,吃了咱们的点心肚子疼,让咱们把店子给关了。”
不待夏衿说话,那两个差役就打量了她一眼,那三十出头姓李的就出言问道:“这位就是你们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