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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桢果然把易拉罐重新放回桌面,如释负重的笑了,“我确实不太习惯它的味道。”
王韫又喝了一口可乐,凑到荀桢身侧,状似无意地看着桌上的历史书,“你看到哪里了?”
荀桢指着书上的一行小字道,“此处。”
王韫好奇,他显然已经看过了辛亥革命,前面的太平天国起义和戊戌变法王韫估计荀桢应该能接受,但辛亥革命废除了封建帝制她便不知荀桢能不能接受了。
“你有什么感受?”
荀桢微怔,清俊的眉眼染上了浓浓的茫然,他竟然轻摇着头,垂眸叹道,“我……不知。”
看来近代的历史带给他的震撼太大了。
看着荀桢迷茫的模样,王韫内心涌起淡淡的负罪感。他刚来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本来就已经够茫然失措了,自己还拿出历史书照着他的头来了这么一闷棍,相必他的三观都受到了剧烈的影响。是她想得太少,太冒失了,怎么都不应该是马上拿出历史书给他,让他熟悉现代世界也应该循序渐进,牵涉到家国大事,社会制度的变化,冲击太大是摆明着的。
她懊悔间,荀桢已经缓缓开了口,他皱着眉神情犹豫,“我……”
王韫立即竖起耳朵侧耳聆听。
“我自诩饱读经史子集,阅览百家之言,于四书五经更是无一不通无一不晓,如今想不到除此之外更有一番天地。”
“你都想了些什么?”
“许多。”荀桢轻声道,“但我如今心绪纷乱,实则也想不了多少。”
王韫想:“……糟糕……他已经混乱了……她真的给他的世界观带来了挺大冲击的。”
荀桢抬起头,盯着王韫看了一会儿,慢慢地移开了视线,落到了王韫的手机上,莞尔道,“自幼父母师长便告知我为人臣子当忠于君主,君君臣臣父父子,各在其位各安其事,纲常伦理断不能乱。”
王韫问道,“你是怎么想的?”她看到荀桢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或许他不是这么想的?
荀桢颌首:“我也是如此,若君主恭俭爱民,任贤革新,上下君圣臣贤,我定当辅佐君主,愿施犬马之劳,但若是……”话吐露了一半,荀桢面带犹豫,他顿了一会儿,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继续道,“但若是荒淫无度……我宁愿辞官归隐,也不愿阿意顺旨……”
“在我看来铲凶除恶,使得百姓安居,才是我读书做官的目的,侍奉君主……在我看来,”荀桢无奈地笑了,“或许只是一条路罢了,若是君主荒淫,再择圣主也不是不可接受。”
“因而,我时时刻刻感到自己是为异类,也时常自省,只是……既已怀此想法,又怎会轻易改变……”
王韫秒懂。荀桢他不是愚忠的人。
她的眼神立刻复杂了起来,对一个自小接受忠君爱国思想的人而言,抱有荀桢他这种想法已经实在难得了,荀桢或许也经常因为自己在他人看来是大逆不道的想法而感到茫然。
王韫思忖了半刻,安慰道,“你也别那么想,你看春秋战国年间,士不都是一言不合就离开,另外投靠赏识他们的明主嘛……”
“而且你想想你的思想多先进!”
“呃……”看着荀桢不言不语的样子,王韫一时语塞,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了。
“你以后要是碰到了什么不懂的事,问我吧,我都可以告诉你,你也别一个人憋着。”王韫不自在地继续说道,“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老师和朋友啊啥的,我一直都是学学学,还没尝试过当老师的感觉。”
“虽然我懂得不多,但我好歹在我们这儿生活的时间长,接受到的也是相关的教育,比你一个人瞎想要好。”
荀桢收敛了面上的失落和苦恼,含笑轻声答道,“好,望你日后莫要嫌弃我问题太多。”
“怎么会。”
荀桢又笑道:“其实你不必安慰我,也不必愧疚,更不必妄自菲薄,我反而要多谢你。”
“谢我什么?”王韫懵逼。
“谢你带我看到了如此与众不同的事物,使我知晓我在世上我并非孑孓一人,王韫你足以成为我在此地的老师。”
“咳……”王韫咳嗽了一声,脸上火辣辣地烫,她其实什么也没做,就这么收获了荀桢的感谢实在是让她有点不好意思。
纵使王韫不敢抬眼直视荀桢,王韫也知道荀桢一直在看她,眼神温和宁静,就像窗外的夜色。
王韫替他合上了桌上的历史书,干巴巴道“现在太晚了,我困了,要先去睡觉了,你也早点睡吧。”
荀桢闻言垂下眼睫,唇角带着些莫名的笑意,“好。”
王韫:“晚安。”
“晚……安?”
“祝你晚上睡得好的意思。”
荀桢也跟着微笑道,“晚安。”
他的声音就像是融化的春水,清澈温润,静静地在耳畔流淌,听得王韫一阵悸动。
真的要完了……
王韫落荒而逃。
把荀桢抛弃在客厅里,王韫从沙发上跳起来夺路狂奔到自己的房间里,反锁上了房门。
坐在床上王韫默默地捂住了脸
日……她好像有点喜欢荀桢了!才一天啊!就敢说自己喜欢上了他,她难道就是这么多情的女人吗?!
或者是青春期的躁动被高三压着无处发泄,终于碰上一个自己挺喜欢的男性,就像瀑布一样哗啦啦一股脑地宣泄了出来?
可是像荀桢一样的异性确实很少见。
性格温和,处事冷静,志向远大,人又聪明。听他而言,能猜出他出身好修养也好,平常似乎也很努力上进。对待女性也尊重有礼,男神一样的人物摆在她面前她不喜欢就怪了。
王韫躺在床上,抱着被子纠结了一会儿。
荀桢穿越她不知道他是会一直待下去,或者只是待一段时间再离开。
要是待一段时间再离开又会是多久,一年?两年?甚至更久?十年?到时候该怎么办,她不可能一直和荀桢住在这里,她以后肯定是要去外地上大学的,他的来历他的户口都是棘手的问题,要是他会一直待下去,就更麻烦了。
想想就很烦。
“唉……”王韫忧郁地叹了口气,拿出自己的手机。
看了两集电视剧,王韫躁动的情绪才渐渐舒缓,长时间对着手机,眼睛又干又涩的,王韫揉了揉眼睛。
刚刚喝了点可乐嘴里现在也正好有点渴。她翻身下床,蹑手捏脚地打开了门。
客厅里一片黑暗,看荀桢已经知道怎么开灯关灯了。
王韫接着卧室内泄露出的缕缕灯光,给自己倒了杯水,经过沙发时,王韫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荀桢已经睡着了,桌上散乱着的书籍和作业被他细心地收拢叠成了一小摞。
王韫的视线从桌上转移到荀桢的脸上。
他躺在沙发上,呼吸清浅,神色甚至比白日里更柔和了些,眉眼丝毫不见任何戾气。长长的睫毛垂着,眼皮时不时轻颤。身上盖着的毯子有一半已经滑落到了地上。
王韫捡起地上一半的毯子给他盖好,蹲在沙发前看着他。
真好看,不知道老了以后,容颜不再,是不是也是这么好看又戳心。
作者有话要说: 先生其实年轻时是有着忠君思想的,看了王韫给他的科普,很有感触,以后民族和国家观念也在逐渐觉醒2333
其实在王韫和先生刚成亲的时候,先生也给她倒了喝的,告诉王韫不要紧张,把他当成老师和好友,最后也和她说了晚安。
先生(微笑):出来混总是要还的,现在该小友了。
王韫:……日
第68章 施重阳
王韫是被楼下的响声惊醒的; 她翻了个身子; 睁着双泪眼模糊地眼睛。
眼前似乎还浮现着高中的她蹲在沙发前看着少年的情景。
王韫右手抵着心口,怔怔地出神。
少年到底是谁?
梦中她能听到少年称呼她王韫,但她却未直呼少年的名字; 一直以“你”相称; 或许是直呼了名字,但她已经忘记了。
做梦时她能清楚地看到她和少年在做些什么,听到他们在交谈着些什么; 但梦醒时,她只能大致记住梦里大概发生了些什么,至于细枝末节,谈话内容一概记不清了,更遑论是名字。
王韫皱着眉头; 打心底涌起淡淡的空虚和失落感; 好像是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物,然而想了未多时; 也想不出个什么; 而此时楼下再次传来了吵吵嚷嚷的人声。
王韫揉了揉额角; 拿起床头的衣服,弯腰去捡床下的两只鞋。
看来; 今天是睡不好了。兴许是荀桢他们派出的人回来了。
王韫推开房门径直走了出去。
楼下果然聚集了三三两两的汉子; 不知在商量些什么,除了商队的人,其中多出了王韫先前所见到的两个捕快。
当中的青年捕快耳朵尖; 听见楼上的响声,竖着两条眉毛抬头朝楼上看去,猝不及防地就和王韫瞧了个对眼。
目光同王韫相接时,青年捕快微微一怔,随即黑面皮一红,严肃的神色瞬间收拢了不少。王韫看了他一眼,目光便从青年捕快的身上离去,在人群中寻找荀桢的身影。
她睡得有点懵,此时头脑清醒了不少,视线在楼下略一扫,便轻而易举地找到了荀桢,他年纪大气质温润,不同于顶着酷暑严寒走江湖的精壮汉子们,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王韫想也未想朝着荀桢走去,唤住了正低声和商队首领低声交谈着的人。
“先生。”
她的声音顿时便吸引了荀桢和商队首领的注意力,两人彼此示意了一番,停下了交谈,商队首领往后退了一步,转身去招呼商队,显然是为两人让出交谈的空间。
荀桢站在客栈昏黄的光晕下,眉角柔和,门外的夜风吹动他的袖摆,愈发显得他清雅冲淡。
王韫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