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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这安远侯到底有没有存着贼心,但是有他在滇南镇守着,滇南相对来说就会安定许多。
若是惠崇帝在这个时候因为怀疑和不信任治罪安远侯,会不会导致滇南大乱暂且不说,甚至还会冷了民众们的心。
毕竟,这安远侯不单战战兢兢保卫滇南,且他在任上不乱征苛捐杂税,一向得民众爱重,口碑极好。
陆昀说完这话,转头看陆烁跟着愁苦起来,不由笑了笑,道:“现在担心这个,还为时过早,陛下可精明着呢,眼下风头正紧,他可不会在这时候做出自乱阵脚的事情来。”
陆烁赞同的点点头,“或许陛下只是想警告安远侯,毕竟有您之前查的那些东西在,陛下警告一番,或许这安远侯还能收敛一些。”
收敛?
陆昀没回答,心里却微微冷笑。
若这安远侯真的跟成王余孽有牵连,哪里能收敛的起来。
毕竟,相比于拥立幼主的摄政大臣而言,眼下这个蜗居在滇南的安远侯侯位实在算不得什么。
父子二人谈论到这里,这话题也就没了再继续的必要了,正巧明堂的午饭也在此时一道道上了上来,父子俩对视一眼,施施然离座往明堂走去。
……
十三王子的审问结果出来之后,也就前两日引发了一场讨论的高潮,等这事过去,余波也就跟着消失了。
京师却没有因此就恢复平静。
依旧是猜测纷纷、人心惶惶。
此时五月的余韵讲过,天气一日比一日燥热起来,派往大昭的信使还没有回信,前往河北道调查盐运案一事的钦差大臣们却在这个时候整装出发了。
因带的从官、侍卫较多,故而前往河北道办案的大臣队伍就显得浩浩荡荡的。
这队伍吸引了一大批围观的老百姓,有什么内情都不懂纯粹看个热闹的,也有知晓这盐运的重要性、特意来看看钦差大臣都是谁的。
这就使得街上更加的热闹,堪比过节时期的喧嚣,人群占据了几乎整条朱雀街,因穿着各色衣服的都有,看着有些晃眼睛。
陆烁也在这围观队伍之中,只不过不同于摩肩接踵、在街道山挤来挤去的老百姓们,他此时坐在上首的茶楼上,透过打开的轩窗,边饮着茶,边专注的看着
“陛下居然真的派了陈大人为钦差大臣!”
二楼上雅座不止一处,陆昀正张望着向外看的时候,就听旁边一桌上坐着的一个人说道,虽压抑着声音,却透露出些敢怒不敢言的意味。
陆烁从窗外收回视线,看向说话那人。
就见他长得圆滚滚的,肥头大耳,肚腩高耸,穿着一身的青布衣衫,出手却极为阔绰,不仅占了雅座,且还点了这店里最顶级的松山雪芽。
陆烁只溜了一眼,就大概判断出来,这大概是个商户,且他做的生意必定是跟盐有关系的。
“那还有假!”就听他对面的一人微微提高了声音,“陛下金口玉言,说过的话就如板上钉钉,哪能说改就改。”
“这陈大人——”先前那人闻言,眉头一皱,脸上的肉就控制不住的挤在一起。
“哎——”他叹气,“喝茶喝茶。”
有些气急败坏的焦躁。
这番动静闹得极大,不止陆烁,他这桌上的几人俱都听见了。
陆烁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听明白刚刚那人那声叹气所代表的含义,桌上的其他人,姚广坤、谢凇、蔡行霈、孟春等,也都一脸木色,对此置若罔闻。
这话自今日开始就听得太多,刚开始谢凇等人还会派小厮等出言阻止,但听得多了,也就渐渐麻木了。
惠崇帝派陈大人做钦差大臣这件事,只要京师中对时局稍微有些判断的人,就都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人言可畏,谢凇他们能出言阻止这些人开口,但却无法阻止他们在心里嘀咕、咒骂。
“喝茶,喝茶。”谢凇显得有些烦躁,也瞧了侍立的小厮一眼,示意他上前添茶。
众人全都心照不宣的举起茶盏。
唯有孟春仍旧怔楞着盯着外面,神情有些恍惚。
众人对视一眼,俱都明白他这恍惚的原因。
尤其是与孟春关系最好的姚广坤,他一向与孟春形影不离,孟春这些天来的焦躁和烦闷他自然也都是看在眼里的。
京师里的百姓不知道,但他们这些官家子弟却是清楚的,眼下惠崇帝对安远侯十分怀疑、警惕心大起,加上又有大昭裹在中间,陛下问罪安远侯,那是迟早的事。
安远侯兵力强大,这些年又一直不逊,会不会老实任着惠崇帝摆布,还真是不好说。
孟春的父亲孟将军如今就驻守在滇南,一面守护着滇南的安危、一面暗中监视着安远侯。
若是安远侯当真拥兵自重、率先乱了,那孟将军该何去何从?留在滇南,孟将军的下场就是一死,说不定还会被按个随从叛乱的罪名,回来,滇南必当不保,他势必会承受千夫所指,骂名可想而知。
十分的尴尬。
“孟兄。”见孟春还在出神,陆烁忍不住轻声叫了他一句。
孟春听到这一声喊,才回过神来。
他看着其余四人看向他的探究眼光,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不禁有些讪讪。
☆、第225章 针锋
“孟弟。”
见孟春虽神情尴尬,但面上的焦躁悲痛却怎么也掩饰不了的样子,姚广坤秀气的眉毛也纠结到一块儿来。
孟将军虽是武将,性情却极为慈和,且他功夫好、于排兵、布阵上也颇有经验,往年回京之时,因两家较为亲近,姚广坤没少登门求教,孟将军一概欣然答应、用心教授,说他是姚广坤的半个师傅也不为过。
更何况姚广坤与孟春又是自小一块长大的情谊,故而,孟春此时的担忧姚广坤也是感同身受,他这几日对镇守在滇南的孟将军也是牵肠挂肚,并不比孟春少多少。
陆烁正坐在姚广坤对面,一肘撑着桌案,用杯子半挡着脸,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姚广坤孟春两人的表情,等看到二人俱是一脸沉痛的样子,而姚广坤面上更多了一分安慰之色,陆烁恍然,看来外面传闻姚广坤与孟春关系亲厚、果真不是说说的。
姚广坤此时无暇理会坐在他对面的三人心中是何想法,他伸出手去,拍了拍孟春的肩膀,又亲自倒了一盏茶,递到孟春手上。
茶汤澄碧,上面漂浮着两片褐色的茶叶,原本皱巴巴的茶叶在茶水的浸泡下,慢慢舒展开来,孟春低头看着,眉头渐舒。
“孟弟不必过于担忧伯父,现下咱们大齐与大昭关系正是紧张地时候,安远侯便是再混账,陛下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收拾他,孟伯父暂且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倒是你,这几日为了孟伯父的事,茶饭不思、精神恍惚,连日常读书都松懈下来,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你是家中长子,孟伯父有危险,你更该拿出些男儿气魄来,顶立门户,带着伯母和几位弟弟妹妹安心候着才是……”
说是这么说,但对亲人的担忧牵挂哪里是这么容易排解的呢?
孟春将视线从澄碧的茶汤中转移开来,先是投射到姚广坤身上,见他一脸的担忧,再转向坐在对面的几人,虽不知有几分真假,但几人也与姚广坤一样,俱是一副想安慰却无从下嘴的窘迫样子。
孟春见此,虽心中仍旧郁郁,倒也不好因为自己坏了大家的雅兴,不由扯动嘴角笑了笑。
孟春并没有放下心结,其余几人自然也都看的出来。
蔡行霈就说道:“姚兄说的没错,安远侯镇守一方,陛下轻易不会动他,同样的,咱们大齐近年来国泰民安、政通人和,国力蒸蒸日上,安远侯浸淫朝堂多年,他与整个大齐之间的差距,安远侯不可能看不出来,若是没个契机,他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这次的事,依我看,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罢了,实在是无足轻重,孟兄尽可将心放回肚子里去。”
“不错!”陆烁见孟春笑的比哭还难看,嘴角抽了抽,言语却柔和起来。
“况且孟将军战功累累,于滇南人而言,他的威信并不比安远侯差多少,便是将来滇南与大齐短兵相接,安远侯也未必敢真的对孟将军做些什么,毁坏名声不说,还极有可能动摇民心……小弟虽没见过安远侯,但从传闻上看他也是个十分精明的人,想来这种自毁长城的事,安远侯是不会做的。”
大到如今的朝局、滇南的情势,小到安远侯的为人,几人俱都分析了个遍,孟春心中的烦闷虽不至于一扫而光,却也去的差不多了。
他举起手中的茶盏,敬了一圈,道:“某关心则乱,劳烦各位帮忙排解,不胜感激,现在以茶代酒,某先干为敬。”
说罢,一仰头,将一杯茶喝了个干净。
虽然他喝得是茶,却喝出了二锅头的气势,陆烁不禁感叹,果然是将门虎子,虽说如今孟春读书举业、日后准备科举做官,但他骨子里的豪迈爽朗却是没有变的。
其余人见状,自然也不耽误,紧跟着孟春将杯子里的茶喝了个干净。
这茶楼不算高档,但胜在地势高、视野广,几人今日相约出来,原本就是为了旁观河北道盐运案的监审队伍的,故而,几人又安慰了孟春几句之后,这话题自然也就转到了此次钦差的身上。
“陈大人一直在通政司任职,这通政司只负责上传下达,可从没出现过断案审案的先例,陛下派陈大人去河北道,你们说,他真的能办好这趟差事吗?”
几人说着说着,蔡行霈就突然开口道。
陆烁闻言,拿着茶杯的手不禁一滞。
他看向蔡行霈,就见他依旧嬉皮笑脸,一副吊儿郎当的浪荡样,刚刚那话似乎只是随口一说。
陆烁面上不变,心里却冷笑。
这太子还没登基呢,陈府和蔡府就已着急着互相攻讦了,两大主力军这样面和心不合,怪不得这些年有着惠崇帝的偏爱,轩德太子却仍旧只能与四皇子堪堪打个平手。
“圣上既然亲自指定了陈大人,自然就有圣上的用意,你这话就有些僭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