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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衣把托盘放到窗边的桌子上,被陆烁赶到外面的小丫鬟碧桃和红杏等人也捧着铜盆和软巾鱼贯而入,朱衣把陆烁从高椅上抱下来,一边服侍他净面净手,一边笑眯眯的看着他道:“哥儿又在一个人赏景呢!”
陆烁故作懵懂的点了点头,朱衣的眼睛就笑成了月弯弯,服侍好陆烁,把他从新抱到高椅上,就又回身斥责小丫鬟们,道:“可不能再把哥儿一个人留在屋里了,哥儿年纪还小,万一磕着碰着,要你们好看!”
碧桃、红杏等都恭敬地低下头,脆生答是。
点心吃完,又擦了手,小丫头们把托盘拿了出去,陆烁又双手托腮看风景,静静的发呆,只不过这次大丫鬟朱衣和两个小丫头留在了房间里,坐在陆烁对面靠窗的罗汉床上做针线。
陆烁挺郁闷的,他现在是一个5岁不到的小豆丁。他穿过来时是去年八月,正值陆烁的生母小陈氏丧事期间,生母刚去,过继事宜还没有办妥,陆烁和刚出生的小妹就被暂时抱到陆老夫人身边养育,夜里乳母没注意,得了热伤风,小娃娃一命呜呼,就变成了现在换了芯子的陆烁。
陆烁和上一辈子一样,也是出身名门,只是陆家的状况还挺复杂,一直人丁不旺。敬国公府两房皆是嫡出,长房敬国公陆昉,连死了两任妻子,第一任是姑母家的表妹——毅勇侯府的嫡出大小姐、当今皇后的胞妹陈氏,据说是个目下无尘、鼻孔看人的娇小姐,15岁就嫁给了门当户对的陆昉,两人情投意合,颇为恩爱,只是陈氏子息艰难,10年未育,陈氏又强势惯了,仗着自家的身份,不准府里的妾侍先她生子,直到第十一个年头才生下了敬国公的嫡长子兼唯一的孙辈陆炘,只是她是个没福的,难产而亡;第二任妻子小陈氏,也就是陆烁的生母,也出自毅勇侯府,是陈氏的庶妹,陈氏死的时候她才刚刚十三岁,一年后就嫁给了自己的姐夫陆昉,成亲两年后的冬月就生下了陆烁,去年陆烁4岁时又早产生下了女儿陆舜英,不幸也因难产亡故了,临终时把陆烁过继给了陆家二房。
陆烁再一次庆幸自己是个男人,不然在医疗落后的古代,光是生产这一项就可能随时要了他的小命。
二房陆昀,也就是陆烁现在的父亲,娶妻出身魏州儒术大族袁家的袁氏,成亲十余载,一直没有孩子,且陆昀洁身自好,一直不肯纳妾,陆老夫人手心手背都是肉,就把长房嫡次子陆烁过继给了二房,至于陆舜英,据说是小陈氏临终托孤,怕小女儿将来落入继母手中日子难过,一并过继给了二房。
好一片慈母心肠!陆烁感叹道。他很庆幸自己一穿过来就已经是二房嗣子,毕竟长房的环境真的复杂得多,有一个大自己3岁的异母哥哥,将来再有继母进门,可能还有更多弟弟妹妹!
陆烁打了一个冷颤!
兄弟间仅相差3岁,小时候还不明显,长大后能不能和平相处还未可知,毕竟一个含金量那么高的国公爵位摆在眼前,没有人会不心动,再说陆昉刚刚而立,虽有几房妾室,但仍算是一个鳏夫,必然是要续弦的,继母是否良善还是个未知数,毕竟毅勇侯府可没有未嫁的庶女来做填房了。但凡继母,有个爵位摆在眼前,难保她不动歪心思,除掉前面两个眼中钉为自己儿子留位子。真可以说是前有狼后有虎啊!
至于二房则简单的多,父亲陆昀去年办完过继事宜后就早已到了沧州任上,但通过短短一个月的相处也可以知道他是一个真正的正直的古代士大夫。母亲袁氏更是对他们疼爱有加,涉及到他们兄妹二人的事无论大小都要照料妥当,是一位慈母,严父慈母,家庭和睦,陆烁深深地感激小陈氏。
考虑到两个孩子的身体,袁氏翻年春天才带着自己和8个月的舜英坐船去往沧州,因为没有急事,再加上两个稚子年幼,船一向行的慢,春日的阳光暖暖的照进来,阳光下的江水泛着粼粼的波光,暖风微醺,已经是四月天了,4岁的陆烁在大船微微的摇晃中慢慢的睡着了。
陆烁香甜的睡了一觉,再醒来时,透过窗户向外望去,就已经到了黄昏时分,船行了一个下午,不知道到了何处,只是江面更加开阔,岸边的树木却少见绿意,果然是越来越向北了,干枯的密林后面红彤彤的太阳像个巨大的鸡蛋,将落未落,因为陆烁还在睡觉的缘故,屋里并没有掌灯。
室内的鎏金玫瑰香炉里点了安神香,陆烁不知何时被抱到了大床上,身上盖着杏黄色刻丝被子,陆烁觉得有点热,手心里密密一层的汗,打了个哈欠,才刚刚动了一下腿,一个眼尖的丫鬟就注意到了,朱衣立刻笑着迎过来,见他醒了笑问他道:“哥儿可睡好了?”
陆烁点了点头,就被朱衣抱坐在床上,朱衣见他出了一手的汗,赶紧绞了温热的毛巾来给他擦汗,小丫鬟们又端来香茗、痰盂来,伺候他漱口净面,待陆烁清醒了些,朱衣又给他换下了有点汗湿的衣裳,换了干净的里衣,穿上大红织金衣裳。
朱衣又重新给他梳了发髻,抿了两鬓的头发,看一切都妥当了,这才抱着他出了房门,去了袁氏的上房。
☆、第004章 男身(下)
上房里小丫头们正有条不紊的在花妈妈的指挥下把大件的宝瓶、绣屏等物收拢到箱笼里,房间里除了必备的东西,全给搬了个干净,显得光秃秃的,再没有这几天富丽堂皇的景象,袁氏正坐在罗汉床上,心不在焉的看着小丫头们的动作。
袁氏是个端庄的妇人,鹅蛋脸,柳叶眉,皮肤白皙,身量中等,自带一股书卷气。袁氏有些晕船,再加上正是闹春困的时候,自上船后精神就一直不大好,脸色有些苍白,此时旁边的袁妈妈正在劝她喝着什么,见朱衣抱着陆烁进了房门,眉毛一舒,脸上立刻露出满足的温和笑意,张手就要抱他。
陆烁扭动着身子从朱衣身上下来,跑到袁氏身边,踩着脚凳,倚在她的胳膊上,小手抓着她的袖子,奶声奶气的说道:“娘病了,好好喝药,烁哥儿给您糖吃。”说着就把肉肉的小拳头伸到袁氏面前,还炫耀似的摇了摇,里面赫然是一块儿已经被汗打湿有些黏腻的杏仁糖。
陆烁有些囧,就是前世小时候他也没做过这样天真无邪的动作,但在这些古人看来陆烁就像个福娃娃一样,这样的动作十分讨巧可爱。陆烁觉得自己虽然作为嗣子是二房唯一的子嗣,但熟知人情世故的他深知真心和假意的区别,陆昀夫妇现在就是他的衣食父母,袁氏虽然很宠爱他,但也只是因为他是个男孩儿,能继承香火的缘故罢了,他不知道这份宠爱会不会有一天就断了,陆烁想和母亲打好关系,努力和袁氏亲近,果然相处的这段时间大龄儿童陆烁的撒娇做痴效果明显。
陆烁向来是个居安思危的好孩子!
袁妈妈的一张脸笑成一朵菊花,老怀安慰的点点头,“夫人疼哥儿,哥儿也知道跟娘亲,夫人快把药喝了吧,可别辜负了烁哥儿的一片孝心!”袁氏就把陆烁搂在怀里,一口一口的喝了药。
袁氏刚喝完药,奶娘就抱着小舜英来请安了,小舜英已八个月了,身上肉乎乎的,已经能直起腰,此刻被奶娘抱着,睁着大大的圆眼睛,一看见熟悉的陆烁,咿咿呀呀的说起话来,张手就要抱,陆烁可不敢抱她,他自己还是个小豆丁呢!忙退后更紧的依在袁氏怀里,袁氏笑的更开怀了,苍白的脸好像都红润了些,张手抱过陆舜英,亲了亲她胖乎乎的两颊,又把她抱着坐在自己的腿上,一边逗着她笑,一边细细的问奶娘陆舜英整个下午的吃喝拉撒。
“姐儿下午吃了几次?”袁氏低头看着陆舜英,头也不抬的问道。
“禀夫人,姐儿吃了两次奶,中午从上房回去时一次,临来前又吃了一次,中间厨房做了蛋奶羹,姐儿吃了小半盅。”奶娘垂着眼恭谨的回道。
陆烁掂着两个耳朵,“啊”的一下做了个鬼脸,陆舜英是个捧场的观众,立刻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边笑还边拍着两个小肉爪子,袁氏看她笑的急,忙嘱咐琥珀调了玫瑰卤儿****来给她吃,害怕她伤了喉咙,又细细的嘱咐奶娘一番,恰在此时大丫鬟珊瑚并两个婆子进来回事,袁氏就把陆舜英又交给奶娘抱,吩咐她把姐儿抱到大床上去玩。
陆烁知道袁氏有正事要忙,也跟着爬到了大床上,朱衣紧紧跟着他,防止他掉下去,陆烁一边逗着坐在床上的妹妹,一边竖着耳朵听袁氏那边的动静。
袁氏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茶,肃了面容,不紧不慢的问起了珊瑚。
“可说了明日什么时辰到沧州?”袁氏放下茶盏,正声问道。
“禀夫人,周管事说了,这几天一直顺风顺水,路上又没有别的船挡路耽搁,船行的也快,估计明日卯时就能靠岸。先前先行的载箱笼的船上午就已经靠了岸,白管事也已经安排了明日码头上来接应的人”珊瑚恭谨的答道。
袁氏满意的点点头,又问那两个婆子下午收拾的物件可都对着单子装好了,两人都低头应是。
陆烁听到这里,十分高兴,虽然他并不晕船,每日在船上也是衣食无忧,但每日围着他的都是照顾她的丫头婆子,衣食住行倒是被照料得很好,可是没什么玩的,小丫头们玩的游戏他不感兴趣,每天就只能无聊的看风景。唯一让他开心的是每晚临睡前袁氏都会教他背一段《三字经》。
这倒不是说陆烁有多好学,而是他清楚地知道《三字经》是南宋的王应麟编著的,再加上陆府虽为国公府,但父亲陆昀仍为进士出身,可见当朝科举很兴盛,再加上这里的男人仍然留着长发,梳着发髻,陆烁猜测这里可能是南宋或者明朝,而不是之前猜测的那样,是个架空的朝代。
陆烁深深地为自己的聪明感到骄傲。
不得不说陆烁的猜测确实很合情合理,但他忽略了一点,既然他都能穿越了,别人不也能?陆烁熟悉的南宋确实存在过,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