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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支运河东西分流,在中部的要道汴州处汇合,如若要上京师的话,则要在汴州改道,沿着东西向开凿的京海大运河向西行进。
陆烁所在的船队就行驶在险峻的河道上。
但因为河道落差较大,再加上船队顺风顺流而行,因而行驶速度飞快。
如此行了几日,等到出发的第四日晚,白管家就来通报,说是船再行一个晚上,明日一早就可到达汴州了。
船上众主仆一听这个消息,都纷纷高兴了起来。
这次回京,卫夫子和秦师傅就都跟了来。因为男女有别的缘故,船上的人就按男女分为两拨。
陆烁为了请教方便,就跟着卫夫子一起住在了船后舱。
时值傍晚,太阳将落未落,因而天空并不阴暗,而是呈现出一种明丽的深蓝色。两岸的群山在夕阳的照射下,都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
卫夫子眼看着天色已晚,见陆昀还坐在长案前持笔练字,就放下手中的茶筅,温声制止道:“你今日已复习了一天,如今天色也不早了。船上风大,烛火暗,再看下去怕是会对眼睛不好,赶快命人撤了纸笔吧!”
陆昀听到卫夫子的话,转动了一下手腕,执笔写完最后一行字,这才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他左右活动了一下脖子,也觉得写的有些累,于是就顺从的点了点头。
外头候着的清泉就走进房间,收了纸笔,又用剪刀剪了烛花,拨亮了烛火。
陆昀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身子,这才几步走到罗汉床的另一侧坐下。
卫夫子见他听进去了,就又低下头,专心于分茶。
陆烁是跟着卫夫子学过分茶,但总是凝聚不了浮花,此时见卫夫子分茶已到了关键时候,于是就屏息仔细的凝视起来。
卫夫子垂着眼,好似没注意到陆烁已走到了对面,他全神贯注,一手执筅,一手注汤。
一汤环注盏畔,勿使侵茶。先须搅动茶膏,渐加周拂,手轻筅重,指绕腕旋,上下透彻,如酵蘖之起面。须臾,如疏星皎月,灿然而生。二汤从茶面注汤,周回一线。急注急上,茶面不动,击指既力,色泽惭开,珠玑磊落。三汤多注,如前击拂,渐贵轻匀,同环旋复,表里洞彻,如粟纹蟹眼,泡沫泛起,茶色已显出十之六七。四汤渐少,筅欲转稍宽而勿速,焕发清真华彩,云雾渐生。五汤水稍多,筅轻匀而透达。结浚霭,结凝雪。茶色尽矣。六汤乳点勃结则以筅著,缓绕拂动即可。七汤轻清重浊,稀稠得中,乳雾汹涌,溢盏而起,周回旋而不动。
动作连贯顺畅,须臾,卫夫子执筅一点,茶汤汤花中已然显现出一幅鸭戏春水图。
陆烁看着那鸭戏春水图久久才散,不禁感叹起古茶艺的神奇,就赞叹道:“先生分茶的技艺越发精妙了,不仅幻化的图案愈加复杂,连浮花的时间也坚持的更久了。”
卫夫子听了这话,捻了捻胡须,毫不谦虚的笑道:“日日练,年年练,做起来顺手了,有些进步也属正常。”
这话倒是不错!
卫夫子平生三大爱好,一是读书论道,二是下棋,第三嘛,就是这难度颇高的分茶技艺了。
陆烁这几年也跟着卫夫子拜访了许多擅长茶百技的大师,但能比过卫夫子的,还真没有几个!
陆烁就崇拜的看着卫夫子,有些疑惑道:“学生也跟着先生学了这么久,却总点不出浮花来,也不知是何缘故?”
卫夫子摆摆手,和蔼道:“茶艺,最考验的就是人的心境。你如今年龄小,阅历也少,沉不下心来,要想点出浮花自然就难多了。这分茶技艺向来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为师虽有能耐点出来,却没本事教给你,这就需要你自己去领悟了!”
卫夫子边说着,边把那茶盅推到陆烁面前。
卫夫子分出茶来,一向是要陆烁第一个品鉴的。
这问话陆烁问过许多次,向来都是这个答案,陆烁早已习惯了!
他也就不再多说,伸出骨节分明的双手,正要接过那茶盏,突然远处传来“嗙”的一声巨响,紧接着脚下的大船就跟着晃动了起来。
那茶盏倾倒在桌案上,骨碌碌滚了几下,就掉到了地板上,茶水撒了一地。
陆烁本是双脚悬空而坐,大船晃动时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猛力,使得他跟着趔趄了一下,幸亏他及时扶住了手边的小案几,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只是脚下的大船仅仅晃动了一小会儿,就又恢复了原先的平静,仿佛刚才突如其来的那一下晃动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倒是有些奇怪!
师徒二人正在为这变故感到疑惑之时,暗夜里就突然亮起一阵火光,顺着窗子照射了进来,把夜晚光线灰暗的内室照耀的灯火通明。
陆烁和卫夫子注意到这个情况,望着对方被火光照的发红的脸颊,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一丝凝重。
莫不是遇到水贼了吧?
只是大齐朝河运开通这么多年,官方的几条线路向来都是安全的,他们还从未听说过哪里有过劫匪出没。
况且现在走的这条水路虽然最靠西,周围又都是长满密林的高山,看起来很危险,只是河道两边一向有将士巡逻维护,非常的安全。这水贼倒是来的突然!
卫夫子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不复刚刚那种恬淡如水的模样。
他迅速站起身来,几步走到窗边,陆烁也跟着从罗汉床上跳下来,紧紧跟在卫夫子身后。
两人顺着窗子向外望去,只见前方船队的几条大船接连着起了火,因着晚上的风势很大,那火着的越来越旺,已有熊熊冲天之势,其间隐隐约约有兵器碰撞声和惊惶的叫喊声传来,情况看起来有些严峻。
那船队是两日前从云州出发的,也是浩浩荡荡十几条大船。每条船上都插着“姜”字的大旗,船上仆隶众多,每条船上又都有二十来个护卫装扮的人日夜巡逻守着,看着比他们的船队还要讲究几番。
据袁氏说,那船队上坐着的,应该就是回云州老家祭祀先祖的姜家的女眷。
那声轰鸣巨响就是前方大船被火袭时发出的,听起来甚是骇人!
☆、第042章 相救
陆烁的神情有些紧张,他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遇到过这种随时会有性命之忧的状况!
寒冬腊月的天气,又是晚上,陆烁的额角却微微冒出了些汗,被冷风一吹,不禁浑身打了个激灵。
他紧紧地抓着手下的窗沿,严密的注视着前方船队的动静,不一会儿,他就发现了些奇怪之处。
只见火势严重的,都是那几条行驶在船队正前方的装饰华丽的客船!姜府的女眷都住在这几条船上,因而丫头婆子也多,情况就乱糟糟的,相隔这么远,陆烁都能听到上面的哭喊声。
与之相反,后方的几条货船却平静的有些诡异,没有任何的打斗声传来。
杀人越货!越货才是目的,这伙贼人的目标却只锁定在乘坐客船的主人身上!
水贼虽然都是些亡命之徒,但却都懂得分寸!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随随便便大肆杀人。
毕竟来往的船只若只是丢了财物,官府虽然会管,却多是些小打小闹!
但若是死了一船的人,那么整条河道就都废了!毕竟没有人敢走这种随时会出人命的河道,这样一来,官府必然会大肆剿匪,这于水匪来说可是大大不利的!
更何况姜府大船的旗帜上可是有着鲜明的侍郎府标记的!哪个不长眼的敢这么明晃晃的打劫官船?
陆烁微一思索,倏忽就明白过来。
这根本不是水贼!分明是姜家的仇敌!衬着夜色杀人来了。
真是虚惊一场了!
陆烁刚刚反应过来,卫夫子就已经移回了目光。
他先是淡淡松了口气,然后才对着陆烁说道:“看来是我们想错了!这伙人是冲着姜府来的,陆府的船想来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只是姜侍郎毕竟与你父亲同朝为官,我们今晚若坐视不管,将来姜府家眷若出了什么差错,怕是会平白给你父亲立个敌人!”
没想到卫夫子一下子就想到官场上去了。
卫夫子拧了拧眉头,就又说道:“我们现在就赶到前舱去,与恭人商议一下对策,看要如何行事才好!”
陆烁正有此意,就点头道:“先生说的正是,这伙贼人来势汹汹,怕是蓄谋已久的,我们要想个万全之策才好!万不能为了救人折了自己人进去!”
卫夫子见陆烁这样回答,就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两人也不耽误,迅速出了房门,一抬眼,就见秦师傅换了一身劲装,手拿着那柄黑漆长剑,急匆匆地从房中走了出来。
三人对视一眼,均露出了然之意来,也不多言,就在几个小厮的簇拥下,沿着烛光晦暗的长廊向着前舱走去。
临到前舱的木质月亮门时,正遇到来请他们到花厅议事的珍珠。
三人跟着珍珠进了花厅,几个小厮则都留在了月亮门外。
绕过浅浮雕红梅映雪红木屏风,陆烁就见袁氏端坐在梨花木镶云屏镂空玫瑰宝椅上,神情镇定,只眉头微微拧着,暴露了她有些浮躁的心境。
灯火都被点燃了,照的整个内室亮如白昼。丫头婆子们垂首分立在下首两旁,看着乌压压一片,却没有一丝的响声发出。
袁氏见这三人来的这样快,就知道他们已对现在的状况了解个大概了。
她从宝椅上站了起来,对着卫夫子和秦师傅躬身行了个礼,沉声道:“情况紧急,这才失礼请二位前来,还望两位先生勿怪。”
虽是事出有因,但深夜面见外男,毕竟有违女戒。
卫夫子和秦师傅连忙侧过身子,微垂着眼,不敢受袁氏全礼。
袁氏乃钦封的四品恭人,在几人中身份最高。
卫夫子拱手道:“事急从权,恭人也是为大局着想,万不可如此多礼。我等还是先谈正事要紧!”
袁氏也不扭捏,径直把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这才询问起几人的意见来。
几人心中早有一番打算,简单的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