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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侧之人,锦袍华服,金冠束发,修眉俊眼,顾盼威严。正是俞行知那赫赫有名的表兄燕王程时照。
另一人容貌秀美,举止风流,体态文弱,倒像个少年书生。却是程时照的同胞弟弟,皇子中排行第九的程时琪。
俞行知此刻看不见别人,只是紧紧盯着周晓晓,俊眉深锁,眼波流转,胸中似有万言千语却说不出口。
他从怀中掏出那张碧云春树笺,用指尖紧紧拽着,缓缓递还到周晓晓眼前。
周晓晓心里本对俞行知充满怨怼,不知想过几次若有见面之时,要将他劈头盖脑的臭骂一顿。此刻见了他的样子,心却是先软了。
“你要我收回此信?”她撇开目光,轻声道:“这又是何意?既然你我无缘,就该慧剑断情,各自相安。当断不断,徒增其乱。”
俞行知目露凄楚之色,固执地举着信笺在周晓晓眼前,指尖微微颤抖,手上关节泛白,青筋暴出。
周晓晓当着外人不忍让他如此难堪,斟酌了片刻,终于缓缓伸出手,轻轻接过那张皱巴巴的青色笺纸。
分开看了一眼,自己那首绝情断意的小诗上染着几点褐色的血迹,触目惊心。
周晓晓感到胸口一阵疼痛,暗叹一声,何必如此自苦。
她闭了一下眼,素手一翻,终将信笺撕碎。
俞行知眉梢微动,眼中星光凌凌,终于露出一个难以言喻的笑来。
一时间二人相顾无言。
“我道是怎样的绝色佳人,搅得你魂牵梦绕,几乎连小命都不要了。”
那程时照冷笑一声,他起身上前,右手揽着俞行知的肩膀,左手轻扬。
“原来不过如此。”
他眯起一双丹凤眼,神态散漫,语气轻佻:“子规,你身边都是大家闺秀,不怪你没见过这种江湖中的女人。欲擒故纵不过她们惯用的小手段。”
俞行知推开他的手臂,眉簇成峰,怒道:“殿下!”
“行了行了,哥哥们休要义气相争。”九皇子程时琪从旁劝道,“赶了这许多天的路,可乏死我了。倒是先找着歇脚的地方啊。”
燕王对着俞行知将手一摊:“我们初到凤翔,难道你不该先带我去拜会二表哥吗?莫道是要我和九弟在这里等着你和这位姑娘互诉衷情。”
“表哥。”俞行知压下怒火,“劳你和九殿下先在外稍候,行知片刻即来。”
程时照哼了一声,走到门外一挥手带着一众从人鱼贯而出。
俞行知转头对周晓晓柔声道:“晓晓,你莫要生气。殿下他素日里并不这样。容我先安置两位殿下,拜会兄长。再来寻你细说。”
周晓晓点了点头,起身敛衽行礼,圆溜溜的大眼睛冲俞行知眨了眨,笑了笑。示意她并不介怀。还伸手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俞行知袖中的手掌握了又握,终于没有多说,转身离去。
俞行知走后,周晓晓摸摸自己的胸口,觉得里面又重新填满了快乐和雀跃。
她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你就这么喜欢他。人家一句话都还没说,你就原谅了。
这次算是败了,栽在这个男人手上。
她整理衣物,和往日一样下楼进了作坊,同吉婶几个一起制作糕饼。
“小娘子今日可是得了什么喜事?这边揉着面都边笑出花来了。”吉婶打趣道。
“是吗?我有在笑吗?”周晓晓摸了摸脸笑道,“今天确实开心,中午咱们加餐,吃烤鱼吧?”
“娘子,娘子,是上回弄的那种,铁盘里盛着鱼,底下燃着炭条鱼的吗?那烤鱼的味道端的是鲜美。”娟子喜滋滋地说。
“方才来的几位公子,好大的排场,从人们个个携枪带棒,猛得一进来,唬了我一跳。”小梅关注的点不一样,后怕的摸着胸口说。
话说王珣走在青石大街上,迎面遇到个相熟的士官刘藏。
刘藏一把抱住王珣,“校尉今日收拾得如此精神,却是要去做甚。不若和小弟前头酒肆喝上两杯。”
王珣摸摸头上崭新的头巾和玉环道:“今日不得空,须得去我师父吴道全处。改日再请刘兄弟喝酒。”
“吴老近日新得了个小徒弟,校尉可曾见过?端得是好俊俏的身手。兄弟前些日去吴大夫那寻一副膏药,看那少年在院中耍枪棒,一时技痒,比对了一下,竟连三招都走不过就败下阵来。”
“周师……师弟实是身手不凡。”
“照小弟看来,凤翔内能和那位少年一较高下的也只有校尉你了。吴师傅调|教得好徒弟,个个都如此了得。”
二人说话间来到吴宅。却看到吴宅外围着不少看热闹的人群。
王珣心中一惊,撇下刘藏,分开人群挤了进去。
只见吴宅院门敞开,院内列满带刀甲士,均骑着那高头大马,当中簇拥着一人。此人华服金冠,贵气逼人,手中持着马鞭,端坐马上,居高临下睥睨着眼前孤身独立的周晓晓。
王珣提气起身,在吴宅的矮墙上轻轻一点,翻过墙去,落在周晓晓身边。
“尔等是何人?并不是我凤翔城中甲士。何故私入民宅?”
周晓晓伸手将他挡在身后。
“这是燕王殿下,师兄不得无理。”
王珣听得程时照乃是王孙贵族,顿时矮了气势。
程时照身后的护卫呵斥道:“王府办事,闲杂人等退散!”
王珣苦于身份低微,不敢顶撞,却也不愿离去,磨蹭着后退两步。
周晓晓眼看着程时照,心内揣摩着他的来意。
口中低声对身后的王珣道:“师兄,此事和你不相干,速速离去。”她单手背在身后,伸两只手指比了个二字。
她不知道此刻去通知俞将军有没有用,但是她不能不为吴道全夫妻的安危考虑一下。
王珣心中犹豫,周晓晓转身推了他一下,“走啊!”
王珣只得咬牙离开。
程时照冷笑道:“和一介小小校尉都如此勾勾搭搭,果真是水性杨花的女人。”
周晓晓心中大怒,但是她前世毕竟是已工作多年的成年人了,不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
她深知在这个时代,程时照这种级别的权贵,完全可以轻易取了她这种平民的小命。
周晓晓看了一眼被隔离起来吴宅众人,压抑心中的情绪,尽量平和地道:“王爷若是有事,请入内说话,何必搅扰他人。”
一众人等步入宅院。
小厅的门外迅速布满精悍的王府府卫。
室内仅余周晓晓程时照二人独处。
程时照大咧咧地坐在主人的炕座上,轻点手中皮鞭,支着脚,眯起眼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他看不出这个女人有什么特别之处,能把子规那样的君子迷得失魂落魄、离经叛道起来。
这个女人此刻穿着男装,梳着个男子的发髻。平平无奇的脸上还沾着点面粉。看不出半点女子的柔顺妩媚。她眼观鼻,鼻观心,静立着。
既没有被进门时那套下马威吓着,也没有急着表现出谄媚的态度来。
“胆子倒是不小。汝不必指望,子规且在别处,这会子必不会过来。”
周晓晓平静地看着他,默默等着下文。
“孤不耐烦和尔这等女子罗唣。实话告知尔,尔是莫要再妄想进国公府。姨母必容不得尔。”程时照摸着下巴,皱着眉头,“现如今,孤王另有一条阳光大道给尔走,孤在京郊有一宅院,可将尔安置其中。管教汝和行知一年尚可厮守个数日。若是尔从此谨守门户,恪守妇道。不再调唆生事,搬弄是非。孤王保尔锦衣玉食,一生富贵。”
周晓晓强压心中不适,不愿当面和他冲突,更不想和他多言,口中只道:“多谢王爷厚意。民女不求富贵,只在此间安生立命足矣。”
心中冷笑,几番出生入死,居然就为了这么一个货色。
程时照听出周晓晓敷衍之意,顿时恼怒起来。
第17章
程时照却听出周晓晓敷衍之意,顿时恼怒起来。
“本王费这许多力气,儞因何得恁么不识好歹!为着尓这个祸害,国公府阖府不宁,姨母几次被气得个倒仰。国公爷盛怒,一顿板子,几乎把行知的小命都交代了。看着行知如今这副样子,尓心中无愧耶?”
“这话说得好笑,殿下莫不是忘了子规这一身伤是因谁而起?”周晓晓一个没忍住,出言讥讽。
程时照眯起双眸,眼迸寒光。双掌一击,门外鱼贯而入数名带甲武士。
“汝若是不愿。”程时照唇边勾着凶险,眼中带着煞气,“其实有一个更为省事的方法,可一劳永逸。”
周晓晓强迫自己冷静克制,脑中急转。
她退后两步,敛衽行礼:“殿下雷霆一怒,妾则伏尸流血于此地。然杀戮虽易,后未必不悔也。殿下待子规尤胜至亲,子规事殿下不计生死。若因妾区区一贱命,结怨生仇,不足以偿君子之意也。还请殿下三思,万望息怒而熟虑。”
程时照凝望着周晓晓半晌,挥手道:“都退出去,未经传唤不得入内。”
甲士如水而退,复紧闭房门,一室寂静。
“汝有何所求,便直言罢。”
“民女并无所求,也不愿予人为妾。只想自给自足,安稳度日,万望成全。”
程时照将身歪在炕桌上,散漫地说:“莫非你中意那个校尉?这样倒好,不若你去告诉行知,说你变心移情,不再属意于他。让他死了这条心。事后孤王自赐你金珠银宝,必不叫你有失。”
“……”真的想骂人,这人哪里冒出来的,老娘要嫁谁突然就归他管了。
程时照将炕桌一拍:“这不行那不愿,汝欲待如何!”
“殿下,”周晓晓尽量温声细语地说话,“我和俞行知二人之事,乃是你情我愿。若是行知对我无意,我绝不纠缠。您是行知的兄长,您为什么不说服与他,而是为难我这么一个小女子呢”
“哼,什么你情我愿,简直恬不知耻。”
程时照站起来,缓缓踱步到周晓晓眼前。
“嘴上说得好听,实则还不是舍不得国公府的繁花似锦,你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