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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莫蓝鸢当真就半点不客气,在他对面寻了个位置坐下,看得静待在旁边的温庭玉眼皮一跳。
柳意皱了下眉。
他好歹混迹朝堂几十年,哪怕心里再不舒坦,依然能摆出张笑脸,道:“五殿下,老臣今夜约你前来,实不相瞒,是有事相商。”
正低头拂去衣服上水汽的莫蓝鸢:“哦?”吐出一个字表示疑惑。
言简意赅。
温庭玉眼皮又跳了跳,暗忖莫蓝鸢不识抬举。当朝权相朝自己抛出橄榄枝,傻子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就算不溜须拍马好话说尽,也得毕恭毕敬摆正态度吧,他这般敷衍就不怕开罪了柳相?
柳意脸都扭曲了一瞬,忍着怒意,他也懒得废话了,直接道:“如今皇室凋零,圣上只有五殿下和另外五个儿子,二皇子先撇开不谈,六皇子和七皇子尚小,成不了气候,四皇子……”
提到这个奇怪的人,柳意的眉峰拢了拢,摇摇头道:“想来也对够不成威胁,那么剩下足以撑得起大局的便只有殿下和三皇子了。”
“……哦。”莫蓝鸢再次堪堪施舍了这么个字儿。
温庭玉偷偷觑向柳意,果不其然看到他脸已经拉得老长。
“五殿下也这般想?”柳意语带讽意。
谁都知道,如今圣上最看重的便是三皇子魏谨言,最不可能成为太子的的就是莫蓝鸢,他一向不得帝心,在朝中又没有人支持,可说是孤立无援。
放懒身体往椅背上一靠,莫蓝鸢微微眯起的凤眸里流光暗转,看向柳意,终于不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话了:“柳相此话怎讲。”
不知怎的,柳意后背倏地一阵凉意,他心中一惊。
近日众人才发觉,这位五皇子实在长了张招眼得过分的脸,可说与三皇子不相上下,但三皇子给人的感觉和煦如春风,反倒让人容易忽略掉他的容颜,只觉得打心底里生出一种不可亵玩的敬意。
莫蓝鸢却不一样。
乍眼看去,莫蓝鸢的容色几乎是一种夺人心魄的艳丽,他浑身散发着的阴郁却让人无法生出亲近之心,甚至恨不得远远躲开,避如蛇蝎猛兽。
一时摸不准他是不是条会咬人的毒蛇,柳意往后靠了靠,掩去面上的那一抹不自然,抿了一口茶,道:“如今朝中形势并不理想,太傅夏朗和宋金城这两个老家伙,想来是考虑把宝压在三皇子身上。”他话中有话,拐弯抹角的说莫蓝鸢没有靠山,以后定会落了下乘。
这次莫蓝鸢倒没有让他难堪,顺着他的话问:“依柳相看,又该如何?”
心情稍微好转一点的柳意咳嗽一声,朗声道:“只要五殿下答应老臣条件,我柳意以后任凭殿下差遣。”
没错,柳意打的主意就是要扶莫蓝鸢上位,他原本是太子一派的人,可惜太子惨死,如今六七皇子又都太小,二皇子那个榆木疙瘩他被气得看到都想拂袖而去,他便把心思放到了这位近日刚刚受到圣上青睐的五皇子头上。
“只要五殿下应诺老臣,以后让老臣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柳意接着说出自己的条件。
他的算盘打得很满,莫蓝鸢并没有任何靠山,以后等他登上皇位,到时候相当于柳意独揽大权,整个大凌朝还不就是掌握在他的手中?但即便如此,温庭玉和柳意也不认为莫蓝鸢会拒绝,毕竟当下他没有更好的选择。
出乎意料的是,莫蓝鸢连考虑下的停顿都没有,非常冷淡地应了声:“那就这样罢。”
正打算苦苦劝解,甚至威逼利诱之的柳意和温庭玉:“……”
这种你已经准备一肚子话准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结果全堵在了嗓子口的感觉,实在憋屈得难以言喻。
厅堂里静了一会儿。
柳意一双小眼睛眯起,狐疑地盯紧莫蓝鸢,总觉得这件事太过出乎他的意料。但很快,他就没多想了,莫蓝鸢不过是个毫无势力的落魄皇子,还能在他面前耍什么花招不成。他不以为意。
无声冷笑了下,他继续道:“既然五殿下答应了,那我也不瞒你,这次三皇子前往冀州,不会顺利。”
莫蓝鸢不阴不阳地笑了声:“呵。”又开始惜字如金。
温庭玉:“……”
他怎么突然有种柳相迟早被这位五殿下气死的感觉。
不悦地睨了他一眼,柳意扯了扯嘴角,阴狠地道:“冀州知州马德明可是我的学生,我让他关闭城门五日,五日足够延误赈灾了。”到时候,就算皇上再宠这个儿子,都不会轻恕他。
听他提到魏谨言,莫蓝鸢的眸光一寒,冷冷回了句:“是么。柳相认为这样就够了?”
柳意愣了下。这话是……
没等他有什么想法,莫蓝鸢懒懒抬了抬眼皮,皮笑肉不笑地道:“没什么,我说笑的,柳相请继续。”
再次冲他投去不悦的一瞥,柳意咬牙切齿道:“当初太子死亡一事分明就是三皇子下的手,但是我那不成器的女儿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迷药,一口咬定与他没关系,此仇不报,我寝食难安!”当初就是太子妃出来证明太子是吃寒食散癫狂而死。
最开始就把太子捅了几刀让他奄奄一息的其实是莫蓝鸢,这件事恐怕除了他本人,还有魏谨言和徐九微清楚外就没有别人,如今这个“仇人”光明正大坐在自己对面,柳意浑然不觉。
不过,柳意扶莫蓝鸢上位同样不怀好意就是了。
至于莫蓝鸢……
瞄着那张太过绮丽的容颜,温庭玉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 魏谨言的王妃出场倒计时~~~~
***
小剧场:
徐九微怒目以视:马大人,还不赶紧挟持我,威胁魏谨言啊!
马大人一脸懵比:这位姑娘你是闹哪出啊?
魏谨言微笑:不必费心了,我跟你们走。
马大人二脸懵逼:这位三殿下你是闹哪出?
……
第35章
天边仿佛裂了一道口子; 雷电交织中,大雨滂沱。待到一行人押送犯人至知州府大牢时; 一个个早已淋成了落汤鸡,纷纷暗骂这鬼天气又开始作妖了。
冀州本就温度偏低; 这会儿雨势愈大,位于地底下的牢房里更加显得潮湿寒凉,衣衫湿淋淋紧贴在皮肤上; 徐九微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紧紧抱着双臂,牙不住颤抖着,说不出的狼狈。
见她这幅模样,魏谨言轻轻叹了口气; 让她在旁边坐下。
“怕么?”他问。
她愣了一下; 旋即反应过来,他是问她被关进牢里这件事。她摇摇头。
那知州马德明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把其他人关在一起; 徐九微和魏谨言则单独丢在偏西一隅的牢里。这边不同于关押了三教九流的大牢房,每个隔间里只有一个犯人; 且一个个神情呆滞,动也不动躺在干稻草上,对于他们进来时连一丝反应都没有,死气沉沉的。
隐隐察觉到这里是关押重犯的地方,徐九微望着魏谨言,心中不免惶然。
似是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安; 他略略倾身过来,指尖还带着杀过的人溅到的鲜血,于是他用手背轻轻擦拭掉她脸上沾到的血。最后,他的目光在触及她脖子上那一道血印时滞住。
外面走道里每隔几步就在墙壁上搁置着一个火把,四周安静无声,他的手缓缓落到她的脖颈间,最后在伤口处停住。
她被触碰得有些痒痒的,忍不住想要躲开,还未有动作,就听到他忽地道:“那么……阿九,现在你该告诉我,为何要故意让他们抓住你?”
她身体一僵。
倒不是害怕被他发现,只是觉得,她做的事果然瞒不过这朵精明的黑莲花。
她不理解的是,既然他明知她是故意的,为什么还要对马德明束手就擒?
“我……”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随意找借口搪塞他定然是行不通的。
落在她伤口上的手稍稍加重,她当即疼得倒吸口气,蹙眉看向他,接下来却是一愣。
他身上的衣袍早就湿透了,覆在眼睛上的白纱不知何时被他解了下来,一双琥珀色的瞳眸静静注视着她,长眉墨缀,唇角微弯,带着她所熟悉的淡淡笑容,在这幽静的牢里清寂如夜雪。并没有她所认为的愤怒和责怪之意。
她忽然间想起了前两天离开帝都时,平安所说的话。
“姑娘,三殿下对你可真是纵容到极致了,你做什么他都不计较。”
闻言,她嗤之以鼻,小声嘟囔道:“你以为他有这么好心吗?那朵黑莲花肯定别有所图,说不定哪天就把我大卸八块了”
她的声音太小,平安没听清,疑惑地看向她。
徐九微可没心思跟他解释魏谨言到底有多黑心黑肺,睚眦必报,一翻身躺在软榻上,继续去看平安给她寻来解闷的话本子。
“可是他待你真的很好啊,其他人可没见这样。”看她满不在乎,平安不死心地道。
她瞪他一眼。
“平安,你很闲么,整天关注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前者窘迫地笑笑,弯腰退了出去,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对于平安的话,她那时不以为意,现在看着魏谨言她方才想起来,自来到帝都,他对她几乎放纵到无法无天的地步,就连今夜这样的牢狱之灾,他明明可以轻松避开,却因为她不怀好意的目的而有意就抓……
怔了片刻,徐九微蓦然醒神,想起他在请旨来冀州那天,自己说出的话。
他问她:“阿九,我若真的染上疫病,无药可救,你……会如何?”
她答:“你若出事,我与你……同去。”
当时为何能脱口而出,这样慎重,几乎可以称之为承诺的话?
眸光暗了暗,她的脸上浮现一丝淡不可察的迷茫。
见她讷讷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到底狠不下心去逼迫她。
轻轻摇头,他没有再问,手顺势将她揽入怀中,安抚般地拍拍她僵硬的背脊。
若是寻常被他突然这样抱住,徐九微定会立即弹跳开,指尖触碰他冰凉的衣衫,她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