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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交三更时伏罡才处理完公务,虽五更就要上朝,但他还是放下不下晚晴,一路叫开坊禁回了将军府。畅风院中书房与起居室的窗子上还亮着灯,伏罡拂了湘帘进门,就见晚晴蜷缩在书案后的圈椅上呆呆坐着。
他解了公服挂到墙上,上前双手环了圈椅柔声问道:“为何半夜还不睡觉?”
晚晴低头望着伏罡问道:“不是明早五更还要去早朝吗?你为何半夜还要回家?”
伏罡抱了晚晴起来往卧室走去:“我来陪你睡会儿。”
晚晴蜷在伏罡怀中问道:“是否朝中难做事?”
伏罡替晚晴脱了鞋解着发髻道:“当然难做。用武以钢,用文以柔。朝事更多要怀柔以对,既要将事情办好还不能惹了人,因为……”
他见晚晴明亮亮睁了眼睛认真听着,亲了亲她鼻尖笑道:“文官们肚子里花花肠子多,对付他们比对付我的小夫人还麻烦。既要叫他们把事情办了,还不能叫他们记恨上我,就得恩威并用,怀柔兼施。”
晚晴见伏罡出去洗澡,仍是盯了眼定定望着床帐。
伏罡洗过澡回来,本以为晚晴已经睡着,才转身要往外院走,却叫晚晴一把拖住了道:“就睡在这里,不许去外院。”
伏罡见晚晴今日分外依恋自己,以为是自己这段时间总宿在外的缘故,和了中衣躺在了她身边,握了她手道:“快睡吧,孩子要在梦里才能长的。”
晚晴却伸了手自他脖子上一路摸索着,自从知道怀孕之后,这两人至少有一月不曾办过那种事情,伏罡一把抓了晚晴手沙声道:“不行,你怀着身孕怎能办这种事情,快停手。”
她见伏罡不愿动自己,赌气转身侧躺了道:“都过了三月,不碍事的。再说,不知道的时候每夜都尽力折腾也没怎么样,我身体好着了。”
伏罡还未反应过来,晚晴已经悄声笑了起来,一头青丝覆在他古铜色肌肉紧绷的胸膛上抖动着。他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伸了手却不知该往那里放,过得许久抓了她肩膀拉她上来寻唇吻了一气,才道:“你这样撩我又不能狠弄你,要是把我逼疯了怎么办?”
僵持得许久,两人终归是事情做不得,搂在一起睡着了。
☆、第87章 伏铎
晚晴吃吃笑着伸手取帕子抹了唇角,在上面慢慢晃荡着。
伏罡徐徐的跟随着,以恰能将她带入欢愉又不颠到她肚子的程度,死死控制着自己怕掉以轻心要坏了事。他太期待一个孩子,可不敢因着一时的贪欢而过失掉。
五更不过转眼,到伏罡穿好衣服要走的时候,晚晴仍未想好措辞该如何告诉他伏青山来过的事,以及自己心中隐隐的担忧。直到送伏罡到了大门口,不得不分别时,她才抓了伏罡袖子道:“伏罡,你一定要小心伏青山。”
伏罡皱眉问道:“他是否来寻过你?”
晚晴点头道:“我觉得他似乎有些疯意,固执到不能劝解。”
伏罡深叹了口气道:“我会想办法解决。”
伏青山这个人,办事的确有些能力,虽对军事一无所解却也理了三年的兵部,离任时无论上司下属对他风评皆很好,虽然差事办的远不及他自己当初所书那份万言策,但至少是捋顺了兵部这个烂摊子,让它能往良性的方向去走。
他是文官又掌着实权,这几年在朝中竟未得罪一人,可见他为人处世的圆滑世故。能办事,不迂腐,年轻,精力旺盛,这样一个难得的人才与自己相携,于朝于国都是好事。但他们俩偏偏结了不能解的仇。
他已经杀死过一个侄子,比自己年长,从小欺侮他的侄子。那是他至死无法消去的原罪。如今与伏青山在男女之事上又结上仇怨,若他仍如此执迷不悟执意不悔,他怕自己无法自控真的会再杀了伏青山。
世间女子千千万,他仍希望伏青山能找到一个彼此灵魂投契的伴侣,不要再将心思纠结在晚晴身上,毕竟,妻子,他是死都不可能让的。
伏罡唤罗郭过来,罗郭便跟着马车慢跑。伏罡道:“大概今明天白凤将军就能到京,你知会内院叫她们将出云阁置备出来给她住。”
他从十年前就希望能有个自己的孩子,如今孩子已经在来的路上,就不能再有任何差错。
伏罡不惯趁轿,毕竟习武之人不愿意盘腿屈就在那小小一方窄天地中,又心中烦躁的紧,下了轿子自己趁着黎明的黑暗慢慢往前走着。此时坊禁初开,一路上来来往往皆是行人。
忽而东面方向一阵躁动,有个女子披头散发衣不裹体尖叫着从巷子里扑了出来,四处乱扑乱撞着。伏罡听声音有些熟悉,恰那女子向他捕了过来,他趁着她乱抓乱打的空隙下了她双手,定睛一看竟然是前妻高含嫣,遂拍了拍她扭曲的脸问道:“你怎么了?”
高含嫣似哭似笑指了伏罡骂道:“谁肮脏,你们比我更肮脏。”
她眼神涣散神识散乱,但毕竟多年夫妻竟也渐渐认出了伏罡,慢慢攀爬了过来俯在伏罡胸膛上哭道:“像蚂蚁一样多的孩子们,全在追我,我怕她们吃了我,快替我杀了她们。”
就仿佛真有人在身后一般,高含嫣面上毛骨悚然的神情将过路的人都吓的四体发寒。伏罡见高府的下人们追了上来,推高含嫣给他们接住,吩咐道:“回去寻个郎中替她诊治,我看她样子似乎是有些疯了。”
高府下人几乎是连拖带拽才将高含嫣架走,毕竟多年的结发夫妻,伏罡心中有所不忍,待他们走远了还远远看着。伏青山亦要上朝,此时下轿行到伏罡身边并排而站,亦是望着高含嫣离去的方向,忽而言道:“夫妻六载,阿正叔可真正了解高含嫣这个人?”
伏罡回头见伏青山面上神情坦荡望着自己,全然不像是昨夜曾私下去找过自己妻子的样子,按下心中复杂心思回道:“曾经以为了解,后来才知并不全解,至于如今,不需要再去了解。”
伏青山见伏罡转身走了,紧追两步上前道:“很快你就会了解的。”
这是一桩震惊朝堂的大案,牵连着整个京师及周围各县几百名失踪少女们的大案。高千正府上的小姐高含嫣,从自己父亲是兵部尚书时开始,一直到她父亲退于二线的这十年中,指使手下窦五明目张胆劫掠少年女子拐入青楼妓院,无本而生的买卖,杀人不计其数。
而她一边做这些恶事的时候,一边还曾扮演过忠武将军伏罡的贤妻,中仕舍人魏仕杰的夫人,以及他的未亡人,和皇后所认的义女长公主。
这无本的买卖为她带来了丰厚的财力,表面上却仅仅是几间当铺而已。
丁季带人查抄她陈漕巷的私宅,虽整个应天府对于高含嫣的财富早已暗中摸了个底,但等将那一箱箱连带着箱子一起发霉的黄白之物抬起陈漕巷时,才知道他们远远低估了高含嫣的敛财能力。但金银还是小事,唯她后院中一屋子一层子齐顶高的大柜子里所收的,一排排衣架上所挂的那些华服,穷尽天下奇锦珍绣,竟然还有违制的只有皇后才能穿的祎衣,凤冠霞披。而最叫人惊叹的,是一面不知何处来的六尺高通体透亮的大镜子,人影肖在镜中不比铜镜模糊,纤毫毕现。
也许每当只有贴身婢女在前时,她便一人着这华裳饰那珍钗,自己在镜子前流连叹息。本是无尽的富贵华年,因为她一句威胁的语言叫伏青山先动了手,那口含着致幻药的酒伏青山虽全渡给了她,但自己也因余毒几乎不能自控,三更半夜冒着惊起伏罡警觉的危险去找晚晴。
虽高含嫣尽心尽力替父亲谋职位,但她待其他亲人非常凉薄,家中几个哥哥弟弟皆未曾得到过她一分银钱上的照应,又因高千正未曾提携而皆是碌碌平凡。如今既高含嫣出了事情,他们也不过给点茶饭拘在府中而已,唯高千正心疼独女,索性连太傅都辞了在后院照料她。
几日后将军府中,晚晴听闻外面报说应天府捕快又来求见,还以为又出了什么事情。等出来见丁季居然像模像样穿着件中年男子们才肯穿的裥衫混身别扭的临窗站着,忍了半天没忍住笑道:“如今丁大人竟有了夫子样。”
丁季见只有晚晴一人,不免有些失望。却也坐了道:“前番冒然造访惊了夫人,在下特来告罪。”
晚晴见丁季坐立不安的样子,悄声吩咐铃儿几句,不一会儿魏芸自外走了进来。她才迈步进来,丁季猛然便站了起来,倒把个身边搁茶的小高几几乎撞倒在地,拱手叫道:“魏娘子!”
魏芸亦在旁坐了,问丁季道:“难道高含嫣又要告奴家?”
丁季摆手道:“并非。她前几日不知怎么弄的竟发疯了,又那窦五在应天府吐口出一桩大案来,如今应天府要拿她,高千正却以她发疯为借口不许捉拿,如今正在打机锋。”
魏芸与晚晴对望,此事轰动京城,她们也早有所闻,但听应天府捕快这样说起来才知是真的。
终是魏芸先长叹道:“真是不敢想她竟背着人做下那等丧尽天良,叫人听了都要齿寒骨冷的事情来。我与她自幼相交,却一丝儿也不曾看出来。”
丁季道:“户部正缺银子,她这份银子倒比得京城一年的税银收入。”
几人正言谈着,忽而隐隐听得一阵爽利笑声,晚晴喜的起身叫道:“这是白凤!”
她提了裙子就往外奔,到了外院就见白凤正在院中拍马,仿如在自家一般招呼了陈妈与顾妈道:“快去给我烧水来我要洗澡,再弄几个好菜,一壶好酒……”
晚晴过去抚了白鸽的毛抵着它风尘朴朴的脑袋道:“你竟将她也带来了。”
白鸽如今已是一匹成年大马了。白凤笑道:“大哥三天一封信五天一封人的急催,只恨不能叫我飞来。我估计你在京城憋闷的久了,要带它来给你顽,也是因带着它才走的慢。”
她四顾不见铎儿,皱眉问道:“你那小跟屁虫那里去了?”
晚晴道:“他如今也是个童生,在应天书院读书,半月才来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