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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奴。”
他突然出声,却是没有回头:“我知你不爱我,可感情之事又岂是我能控制。这一次我怕是逃不出去了,横竖都是死,就让我再为你做最后一件事。”
乐奴怔了怔,心中那股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让她忍不住伸出手,盖在了他握住门把的手上。
杨玄珪先是一怔,旋即弯了弯嘴角,语气甚是温柔:“别担心,你不会有事的。”
张了张口,乐奴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只化为一声叹息。
自蓬莱殿一见,杨玄珪便对她一见倾心,几乎日日来寻她,美其名曰切磋琴艺,可乐奴知道,那只是托词。
她是个生性淡漠的人,知晓自己不过是个奴婢,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对于感情之事更是不屑一顾。可这个执着的男人,却让她生平第一次有了动摇。
可她明白,那不是爱,只是心动而已。在数十年的后宫磨练中,她早已忘记了爱是什么。
了解后宫险恶的她,想尽各种理由躲着杨玄珪,直到他回了洛阳。本以为可以恢复以前心静如水的日子,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乐奴,你有哪怕一刻对我,对我有过心动吗?”因为是喜欢的人,所以问话都小心的措辞,生怕她一个转身就会离开。
“杨乐师,我……”
乐奴刚开了口,却被杨玄珪打断了:“罢了,你不用说了,或许我们彼此都不知道答案,才是最好的结果。”
松开手,杨玄珪透过门缝看向将屋子层层围住的侍卫们。他莞尔一笑,转过身来,面对面的看着乐奴。
“我从未曾后悔过,来到皇宫,见到你。”
血顺着衣衫流下,将宽大的衣袍染成了褐色。杨玄珪闷哼了一声,咬牙将匕首拔出,硬是塞到乐奴的手中。
“告诉他们,我要拿你威胁惠妃娘娘,你抵死不从时误伤了我。如此,我们之间便撇清了关系。”
力气一点点的流失,杨玄珪靠着门滑坐在地上,重重的喘着气,眼前也开始模糊起来。
他要死了吗?也好,活了三十几年,该玩的该爱的该恨的,他都已经尝试过了,也不枉此生了。
只可惜,只可惜……他艰难的抬起头,看向面前一动不动的倾城女子。
如若早上十年认识她,或许自己会比现在更加勇敢,更加不顾一切吧。
乐奴的手一直在颤抖,手中的匕首仿若有千斤重,让她觉得随时会掉落下来。
面前的男人呼吸越来越浅,脸色也越来越苍白,血从他的伤口不断流出,他却丝毫没有表现出痛苦的样子。
近乎于慌乱的跪在地上,乐奴伸出手按在他的伤口上想要帮他止血,血顺着指缝流下,一点一滴的落在她的裙上,如同一朵朵绽放的花。
“我去帮你请大夫……”她的声音越说越小,直到最后消了声。他们都知道,此刻只要一打开门,侍卫们就会立刻冲进来,请大夫只是她自欺欺人的说词。
她是内宫之人,他是朝中之臣,他们之间隔着阴谋权势,隔着流言蜚语,注定只能有此结局。
杨玄珪微微摇头,艰难的张了张口,嗓子干涸的不行,声音嘶哑的很:“你再弹一首曲子给我听,好不好?”
乐奴怔怔的看着他,在他渴望的目光中站起身来,将琴搬到了他的面前,席地而坐:“你要听什么?”她的声音在颤抖,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双手碰触到琴弦。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吗?就唱那首歌吧。”
杨玄珪用温柔的目光望着乐奴,乐奴垂下眼眸,双手抚琴身,左手吟揉滑按,纤纤玉指拨动了琴弦:
“秋兰兮麋芜,罗生兮堂下。绿叶兮素华,芳菲菲兮袭予。夫人自有兮美子,荪何以兮愁苦?秋兰兮青青,绿叶兮紫茎。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入不言兮出不辞,乘回风兮载云旗。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猛地咳出一口鲜血,杨玄珪嘴边却扬起一丝笑意。
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杨玄珪转过头,用尽全力的看向窗外。他忽然想知道,那日的天空,是不是如今日一般艳阳高照呢?
笑我今生,一瞬一蹉跎,为谁搏;叹它今世,一梦一浮生,为谁活。
随着琴声落幕,他的手缓缓的垂落下来,静静阖上了眼眸。
一滴眼泪落在琴弦上,发出轻微的响声。乐奴微垂下头,长发盖住了她的眼眸,看不清此刻她的表情。待她站起身来,眼里已然是无波无澜。
缓缓推开门,迎上那满园的侍卫,乐奴淡淡开口:“杨玄珪利用我威胁惠妃娘娘,已被我所杀,尸首在房间中。”
她的手中握着滴血的匕首,那冷漠的神情,让人不得不相信。
侍卫们穿过她的身边走入屋内,将尸体抬了出来。杨玄珪俊朗的容颜暴露在阳光下,失血过多让他的皮肤犹如透明一般,连血管都清晰可见。
毫不客气的将杨玄珪的尸体扔在地上,一边的侍卫小声埋怨着又要去多一件苦差事,手下却是没有停顿的拉着杨玄珪的尸首朝着外面而去。
经过乐奴的身边,她的余光看见他嘴角的笑容,手顿时紧紧的握住刀柄,却又缓缓松了开来。
她抬起头,看向阳光正好的天空。
或许明日,又会是新的一天吧。即使,那个人已经不在身边。
☆、隐藏的伤口
第二日清晨。
一束阳光打在李瑁的脸上,他用手微微挡着睁开眼,床帘上绣着的牡丹花让他一怔,旋即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回到了蓬莱殿。
刚想要挣扎着起身,全身酸痛的感觉席卷而来,让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瑁儿,你身子骨还没好,现在不能乱跑。”
正巧推门进来的武惠妃看到这一幕,急忙拦住了他。李瑁拂开她的手,咬咬牙就要下床:“我还有要紧的事要去做。”
“你所谓要紧的事,就是去乱葬岗翻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尸骨吗?”
武惠妃怒道,猛地站起身来:“你看看你,现在为了一个女人,弄成了什么样子!”所谓红颜祸水,果真如此。
李瑁手下的动作一顿,他抬起头来看向武惠妃:“根本不存在的尸骨是什么意思?杨乐师的尸骨不在乱葬岗?”
“是,他的尸骨确实不在乱葬岗!”武惠妃一甩袖子,背过身不去看他,“昨日官兵们将他的尸骨扔到了乱葬岗,可后来皇上下令要将他的尸骨收敛回来葬了。但当他们去乱葬岗后,却发现尸骨已经不见了。”
听说尸骨不见,李隆基只是微微皱眉,却没再说什么,挥挥手示意此事不用再提。
听说尸体不见了,李瑁垂下眼眸半响没有出声,过了许久,他才缓缓的穿上外衣、起床、下地。
武惠妃知晓劝不了他,只好又叮嘱了几句,便放他离了宫。
也许是因为几天几夜没合眼的关系,李瑁这一觉睡的极沉,现在已经是艳阳高照了。
李瑁担心空鱼还在等,便连马车都没有叫,直接回王府牵了匹上好的千里马,跨上就朝着洛阳飞奔而去。
一路上又是一天的不眠不休,李瑁刚到私宅就出了声:“阿鱼?”不知何时起,从空鱼姑娘到阿鱼,这名字似乎换的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李瑁心一沉,几乎是跳下了马拔腿就往里面走。
“啊!”
闻声而来的空鱼刚从里屋出来,就一头撞在了李瑁的身上,疼的她龇了龇牙。
“你谋杀啊!”
她的中气十足了许多,可见这几日心情也总算平复下来了。
见她这般,李瑁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他伸手揉了揉空鱼的脑袋,嘴角含笑道:“还不是担心你到处乱跑,现在洛阳到处都是官兵,若是一不小心被发现可怎么办?”
空鱼撅了撅嘴巴,一脸小骄傲的神情:“我那么聪明,才不会被抓住呢!”
说完,她期盼的跑到门边探出小脑袋:“三叔呢?他速度可真慢,到现在还没追上你!”
李瑁脸上浮现出一丝疼惜,他走到空鱼身后,拉住她的胳膊,只伸手一带,将她拉入自己怀中。
“对不起,阿鱼……”
空鱼猛然瞪大双眼,本来环抱着李瑁的双手无力的垂了下来。
她将头埋在李瑁的怀中,半响没有出声。她既没有哭,也没有大喊,甚至可以说,一点反应都没有。
李瑁的心突然慌张起来。如果她大哭一场,他还可以安慰她,帮她擦掉眼泪,度过这段痛苦。可现在,她这样安安静静的待着,却让他没由来的恐慌,犹如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
“阿鱼,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李瑁轻轻开口,可怀中的空鱼却伸手推开了他,倒退一步,抬眼看向李瑁。
她的眼里已经盛满了泪水,却执拗的不肯落下来,只是死死的咬着唇,唇上已经显现出深浅不一的牙印,从里面渗出血来。
过了很久,她才开口,声音嘶哑的可怕:“三叔的尸首在哪?”
李瑁歉疚的摇摇头:“杨乐师的尸骨被送到了乱葬岗,可第二天便不见了,不知去了何处。”
不知去了何处……连尸首都不见了吗……
空鱼倒退一步,用李瑁从没见过的陌生眼神看着他:“你为什么不救三叔?你为什么不救他?!”
她的声音尖锐起来,迟迟未落的眼泪终于从眼眶滑落。
李瑁心中疼的几乎无法呼吸,他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对不起,等我赶到的时候,已经……已经迟了。”
空鱼的眼泪越流越多,脸颊上留下一道道泪痕。她一把甩开他的手,用小拳头使劲捶打着李瑁:“我不管!你为什么不早点去,为什么不努力去找三叔的尸首,为什么!”
她的胡言乱语毫无道理可言,李瑁张了张口,却没有解释什么,只是任由她在自己身上发泄。
或许将自己的情绪全都发泄出来,才是最好的疗伤药吧。
空鱼的精力比他想象的还要足,她的这通发泄足足有一个多时辰,最终累的一下子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