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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目送着蕊儿进了苏姨娘房间,又匆匆地出了来,知道苏姨娘安排妥当了,于是也坐了下去。抱着膝盖打起盹来。
苏姨娘院里空余的房间多。这是平日里空着放杂物的屋子,她如今已不是九姑娘了,再不能回自己那有着大薰炉的绣房,只能蹲在这儿,冰冷的一张竹簟。以及两床被褥。两床被褥还是月桂海棠在老太爷面前跪着求了好久才求来的,于是顺便也夹进了纸笔。
她知道没有人救得了他,所以她只能想办法求人。杜睿说过有事可以以‘刘公子’的身份去找他,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这个资格去请求他,毕竟出了这样的事,长公主是不太可能会接受她了。而自打她听到何苁立要将她送官,便也知道,他是不打算再稀罕她能为他带来什么的人脉。
可是她必须要试一试。而且除他之外,她也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能来救她了!她只有一晚上的时间,如果明天早上之前杜睿还没有来,那她就算逃得过毓华的毒手。也逃不过这番牢狱之灾了!
门外传来了轻微而急促的脚步声,到了门口停下,杨贵道了声“三姑娘”。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琉璃才把被褥拉上膝盖,毓华就进来了。
她带着红玉,趾高气扬地站在门口。
琉璃摸了摸冷彻骨的脚尖,掀开被褥站起来。
无论任何时候。她都不要仰视这个女人,即便是知道眼下她来做什么。
“把人带进来!”
琉璃正不知她要怎么开场,忽就见随着她的示下,门外两个婆子押着个五花大绑的人走了进来,进了门后将绑着的人往屋里一推,顺便往她身后踹了一脚。
“月桂!”
月桂竟然被绑住了,她不是应该在去淮宁侯府的路上吗?!琉璃迅速地抬头去看毓华,毓华也看着她,缓缓地从冰冷的面容里挤出一丝笑来,“很意外是吗?你在想,她应该被你派去淮宁侯府给杜睿送信了,不应该在这里,对吗?”
琉璃站着不动,这会不止是脚尖,就连心里也冷了。
毓华踱了两步,看了眼四周,忽地掀开她的被褥扔到地上,裹在里头的一小瓶墨汁与纸笔哗啦掉到地上,滚停在毓华脚前。毓华顺势将那墨汁一踢,落在墙壁上,顿时染出一大片墨渍来。
“你以为,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脑子好使,知道这个时候只有杜睿能救你。可惜,你想到了,我也想到了。你那番说要在老太太灵前告别,还有抚慰苏姨娘的鬼话谁会信?大老爷不会信,我更不会信!你想多留一日,不就是伺机让你身边这几个蹄子去报信么?我既然同意你留下来,又怎么会让你活得过今夜!把她押住,丢到翠玉院井里去!”
月桂被封住了嘴,身子瘫倒在地上,无声地向琉璃流着泪。
琉璃握着拳,也不说话,倏地从袖口里抽出根金钗握在手里,对准冲上来的婆子就是一阵猛扎!婆子惨叫出声倒在地上,捂着肩膀鲜血滚了一路。旁边那婆子怕了,往后退了退,琉璃将钗子举高,冲毓华笑着,“你不是想要回你的钗子吗?来吧!过来拿!”
毓华退到门边,扶着门框对红玉嘶吼:“去把它抢过来!抢过来!”
红玉不敢去,但却又不敢不去,磨蹭着上前两步,琉璃猛地冲上来扎进她肋骨,在她亡命的惨叫声声,抽出来又扎了进去。
红玉口里吐着血,死命地往门外爬,杨贵冲进来瞧见,连忙吩咐一旁守着的家丁:“快去拿棍棒绳子!保护好三姑娘!”
毓华脸都白了,红玉在拖着她的衣袖向她求救,可是她哪里顾得上她,一个劲地往后退,直到退到了廊下。
琉璃笑得前仰后合:“偷盗罪算什么?要么就干脆治我个杀人罪!等我杀了你们俩,咱们一齐去见阎王爷岂不快活!”
家丁们迅速拿来了棍棒绳子,得了杨贵示下便要冲入。琉璃反手将钗子抵住自己脖子,沉声与他们道:“你们敢靠近我半步,我就死给你们看!府里人都看着呢,杜睿纵使眼下不来,淮宁侯府也迟早会听到消息的!我这会子被你们逼死,到时看你们拿什么跟他们交代!”
红玉的惨叫声招来了长房里所有的人,即使外头仍飘着雪,各屋里的人也都陆续下床赶了过来,当中就包括了何苁立。
不得不说,琉璃这话还是起到了几分震慑作用,家丁们止了步,何苁立也拨开人群走了进来。
看了眼仍在对着琉璃默默流泪的月桂, 何苁立负着手,说道:“把她带下去。门锁上,不准任何人进来。”
杨贵哈腰将家丁们挥手赶了出去,何苁立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眼仍举着金钗抵着脖子一脸凛然的琉璃,然后才举步出去。
门被锁上了。
琉璃身子一晃,扶住了墙壁。
梧桐院里,郭遐听完侍墨的禀报,腾地站起了身来,“这么看来,大老爷是执意要把她送官籍了!”
“是的!”侍墨急急地道:“大老爷也不知怎么,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如今不但锁了九姑娘的门,更是连四处府门都锁上了,就怕九姑娘的人再出去淮宁侯府求救!”
她跟在郭遐身边日久,渐渐地受了书香薰陶,打心底里佩服起郭遐的独立自尊,暗地里有着跟她一道出去的想法,是以早与她贴心贴肺起来,也知道琉璃甚为得这位女师的意,此时自然满心里都在替琉璃着急。
郭遐听完,手下一张纸竟已经被她握成了纸团儿!
“丫头们不成,我就亲自去!任苒,拿件衣裳来!”
任苒飞快拿来斗蓬给她披上,随着她一道往前院去。今夜里许是因着长房起了防备,四处都有家丁在巡逻,到了二道门下让人套车,门房里又窜出几个人来。当先迎出来的管事胡进笑着冲她一揖:“敢问郭先生这大半夜的,是要上哪儿去?”
郭遐板着脸:“去裕亲王府会世子妃,胡管事要一道去么?”
胡进连忙道:“先生恕罪,小的也是有命在身,大老爷吩咐过,今儿夜里府里起了盗贼,不让人出去,还要委屈先生先回梧桐院,等明日把盗贼捉送到官府才能放人。”
“胡管事的意思是说,我也有盗贼嫌疑了?那么正好,我就干脆先去趟官府吧!”
郭遐严肃起来的时候也不饶人,胡进见她发话,也不由得发怵,这郭遐虽然只是个女师,但京中谁没听过她的大名?哪个府里她进去不得?只怕就连京兆尹见了她还得尊称一声姑姑,她要是去官府,还能有自己好果子吃?
当即气势就软了下来,不与她硬碰硬了,赔着笑站在一侧,却也不让步。
郭遐见着他油盐不进,就是不肯让出门来,也不由得发急。
“你再不让开,耽误了我的正事,回头我可让你好看!”
胡进哈着腰笑道:“先生回头就是宰了小的,小的今儿也让不了——”
“胡管事,你干嘛不让先生出门?”
正在这时候,浣华忽然从穿堂那头冲出来,对着胡进一阵喝斥。
胡进唤了声“八姑娘”,苦着脸道:“我也是奉命难为,没有办法!”
浣华道:“那我要出去呢?”
☆、 191 婚事有变
胡进笑了笑,直起腰来,“这闺秀千金们可没有大半夜出门的道理,八姑娘要出门,明日请早。”
浣华气极无语,看了眼郭遐,也是没了法子。
“姑娘们出不了门,那我呢?”
随着话音,穿堂内这时又走出几个人来,当先那个披着大斗蓬,插着一头珠贵的少妇语音娇软,竟然是五少奶奶骆明珠!
浣华指着胡进气恼地道:“五嫂嫂,你快来教训教训这个人!先生要出门办事,他居然都拦下不肯!他眼里还有没有规矩了?!”
少奶奶可不同姑娘,来日还是府里的主母呢,再说这位可还是自家表姐的儿媳妇,胡进不敢得罪,于是道:“五奶奶可别听八姑娘说。也不是不准出去,只要有了大老爷发话,您几位想去哪儿都成!”
“大老爷发话?”骆明珠冷笑道:“合着我要出去也要大老爷发话?这何府的大门几时成了长房专属的大门了,连四房里的人出个门都不成?!你胡进几时又成了大老爷的手下,对他这么俯首帖耳?”
骆明珠这话委实有点不讲道理,何苁立身为嫡长子,在老太爷同意了的情况下,自然有封个府什么的权利,但是胡进可不能跟她驳,一想她进府不久,也不可能跟琉璃有什么交情,应出不了事,于是硬着头皮道:“五奶奶要出门,自是可以的。”
浣华急忙道:“这算怎么回事?四房可以,郭先生倒不可以了?回头我倒要问问母亲,几时定的规矩!”
胡进说不过她。干脆不开口了。
骆明珠索性也不理她,冲郭遐颌首笑了笑:“先生要去哪儿?我这里有车,不如捎带您一程?”
郭遐压住欣喜,含笑道:“那么就多谢五奶奶了!”
说着也不瞧胡进,跟着骆明珠便就下了石阶。
到了这会子胡进还真不敢拦,只得眼睁睁看着她们共上了马车,出了府去。
车上郭遐道:“请在路口放下我们就好。”
骆明珠笑道:“先生何必客气?如果是去淮宁侯府的话。我这里便送您一程。”
合着她竟也知道郭遐赶着出门是为什么了!
郭遐再三致谢,果然到了淮宁侯府门口马车才停下来。郭遐回头看着骆明珠,叹道:“五奶奶许是九姑娘命中贵人,方才多亏了您相助。”
骆明珠也下了车,正色道:“其实论起来。九姑娘才是我的贵人。一则是经她我才认识了廷邦,再者若不是她热心为我写信去川蜀弄明白从前那桩事,替我婆婆解了惑,只怕如今我也未必能顺利与廷邦结亲。就冲这个,我也要帮她一帮。”
郭遐恍然大悟,当下感慨了几句。便就别了她,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