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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上戴着斗笠,只听见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头顶上,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中午的时候,谢华香果然吃到了一盘新鲜的凉拌折耳根。
新摘下来的折耳根摘去老根,清洗干净,连同嫩叶一起,切成小段,沥干水分放在一个大盆中。
各种山上摘下来的香菜、香柳什么的切碎,蒜粒拍成碎末,加上切碎的小米辣、酸木瓜醋、花椒油、辣椒油、酱油和盐巴,搅拌均匀,就是一道清香爽口的凉拌小菜了。
这是乡下人家品尝都很喜欢吃的一道小菜,平时舍不得放花椒油和辣椒油,只放各种香菜和盐巴拌了,也一样好吃。
但外地人就不一定能喜欢这种口味了。
幸好谢华香上辈子就养出了一个云南胃口,对这种当地的特色小菜当然来之不拒,高高兴兴地吃了一大盘,最后还是沈家奶奶开口了:“好了,折耳根性寒,姑娘家一次不要吃太多。”
沈丽华还不高兴呢:“谢姐姐不是说上火嘛,我还想着晚上再做呢!”好不容易自己做的一道菜能够得到谢姐姐的青睐,小姑娘可高兴了,恨不得多显摆几次呢!
“好啦,幺妹做的折耳根很好吃,可是再好吃也不能一直吃啊,过些日子咱们再吃吧,你也别吃太多了,这些就留给你哥吧!”那男人火气太重,多吃点儿也是不怕的。
虽然现在谢华香干活已经干得挺习惯了,但在雨中干活,还是比平常要累得多的,下午一收工回来,她回到家里就不想再动弹了,谁知道就这天气,生产队长居然还发通知说今天晚上要开会,队里连一个有瓦遮顶的开会的地儿都没有,这不是白折腾人嘛!
尽管大伙儿都满口怨言,但也都齐齐整整地去开会了,没办法,队长说了,缺席的要扣工分,工分那可就是口粮和钱啊,谁愿意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工分被扣掉?所以只能乖乖地去开会了。
大槐树底下的晒谷场一片泥泞,大伙儿都穿着蓑衣,带着斗笠,一会儿有人嚷着别人斗笠上的水滴到自家孩子身上了,一会儿又有人嚷着别人把泥甩自己衣裳上了,闹哄哄的一片。
生产队长“铛铛”地敲了几声铜锣,终于让大伙儿安静了下来,今天天气不好,队长也偷工减料,没有让大伙儿先学习语录了,直接说出了开会的主要目的。
原来这根头儿还出在牛棚上。
前些日子,队里的牛棚不是塌了嘛,还砸死了一头老黄牛大伙儿杀了分肉吃了,可是那牛棚里,可不光住着队里的两头牛,还住着一个人呢!
这人叫康学翰,从大城市里下放到队里劳动改造的黑五类份子,来了以后就住在牛棚里,不声不响地乖乖干活不作妖,几乎没什么人注意到他的存在,除了刚开始的时候由于好奇讨论过一阵子之后,这个人就一直悄声无息地在牛棚里跟两头牛一起生活着。
上次牛棚不是塌了半边嘛,康学翰也照样还是住在牛棚里,继续兢兢业业地照顾着剩下的那头老牛,可是昨晚上不是下雨嘛,这剩下的半边牛棚也撑不住了,昨晚上又塌了。
好在这次康学翰早有准备,及时把老牛牵了出来,毫发无伤地躲过了这次劫难。
康学翰这次也算得上是救牛有功了。
然后这一人一牛可不就是流离失所了嘛,白天还好说,牵着牛到河边吃吃草就过去了,可到了晚上总要有瓦遮头啊,就算是劳动改造的黑五类份子,也不能让人家睡在田野里啊!
队长说了,牛可以先栓到他家的院子里去,至于康学翰住在哪里,这不召集全体社员开会商量来了嘛!
底下的社员们一听是这事儿都嚷嚷开了,不愿意!
好端端的谁愿意招惹黑五类份子呀,谁不怕被牵连上?莫说本来就不愿意家里多住一个人了,就算真的有地方给以住人的,想到这个人的身份他也不愿意了啊!
还有些嘴皮子利索的,甚至跟生产队长说起道理来:“队长,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这黑五类份子,下放到咱们村子里,那是劳动改造的,可不是享福来了,怎么能让他跟社员们同吃同住呢?这要是把一颗红心向党走的社员给带坏了怎么办?”
这时,沈庭生突然站了起来:“队长,就让康同志住到我家里吧!反正我那儿也是个破庙,住进去怎么也算不上享福吧!”
第65章
谢华香着实楞了一下; 她其实没怎么用心听队长说话; 因为她觉得这事跟她的关系不大; 反正他们家那破房子又不可能住人; 所以只当是来陪开会的而已。
没想到沈庭生会这么突然地站出来。
等她楞完了,沈庭生才突然意识到,现在家里可不像以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了; 他现在可是有媳妇的人了; 赶紧又蹲下来,跟谢华香商量:“香香; 你看我让康老师住到咱们家里来行不行?也不用住多久,等咱们队里的新牛棚盖好就可以了。”
这时候包括队长在内的所有人目光都放在了他们身上; 谢华香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反正沈庭生的做法总是有他的道理的。
于是她点了点头:“行,你说了算。”
随后谢华香才悄悄咪咪地问沈丽华:“这个康同志,刚刚队长说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她就说嘛,看着人好像有点儿眼熟,难道是上辈子曾经见过他?
沈丽华想了想:“好像叫做康……血汗?”
康血汗?康学翰!听到这个名字; 谢华香就想起来了; 可不就是上辈子认识的人嘛!不过上辈子的康学翰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他是重点大学教授; 知名大学者; 出过很多书,经常都会在电视上演讲的那种,整个人的身上都充满了一种有钱的精致清高的知识分子范儿。
谢华香之所以会认识他; 也是因为沈庭生的关系,他是沈庭生公司的客座顾问,专门帮沈庭生解决一些经济投资上的重要问题的,哦,对了,他是经济学教授。
那时候谢华香只以为是因为沈庭生的公司财大气粗,所以才能请到这样的大学者当客座顾问,没想到两人居然还有这样的渊源。
知道了康学翰的身份之后,谢华香更庆幸自己刚才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地阻止沈庭生当好人做好事了,这样的好事就应当多做,俗话说好心有好报嘛,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将来行善积德。
“幺妹啊,这位康同志是好人,住到咱们家里之后,咱们可要好好对待人家。”
“可是他不是黑五类吗?”沈丽华有点害怕地说,“人家都说黑五类是坏人。”
谢华香说:“这可不一定,黑五类里面也有好人的,咱们不能带着有色眼镜看人。”
“啥叫有色眼镜啊?”
谢华香顾不上回答沈丽华了,她听见队长又跟沈庭生确认了一下是不是真的愿意让康学翰住到他家里去,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生产队长感动地说:“沈庭生真是位好同志啊,不顾自己家生活条件的艰苦,为生产队排忧解难,是值得大家学习的榜样,本来为了公平起见,我是打算让康学翰每家一天轮流住的,这样谁也不用担心被连累了,因为大伙儿都一样,但现在沈庭生解决了我们的一个大难题,我们大伙儿都应该对他表示感谢!”
队长是真心感谢沈庭生的,这康学翰对他来说就是一个烫手山芋,丢是丢不掉,但好好对待他也是不行的,因为他是阶级敌人,必须用寒冬般冰冷的态度来对待他。
可现在的康学翰,看起来可不像是经受得住冰冷的样子,就昨天晚上淋了点儿雨,今天就一直咳嗽个不停,他长得又高又瘦,头发花白了一片,整个人跟个纸片人似的,好像随便撞一下都能骨折的样子。
队长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要是不好好地给人找个地方住,万一他就真的给病死了呢?这人是放在这儿劳动改造的,可不是让人死在这儿的啊!
既然社员们都不愿意让他住到自己家里,他这个队长自己也不愿意,那就只能用笨方法,每家轮流住一天了,这对康学翰来说是奔波劳碌了些,但他这种身份,能有个住的地方就应该偷笑了,哪里还能嫌弃那么多。
不过现在既然沈庭生肯站出来,而且他住的地方又是破庙,用来住黑五类份子刚好合适。
趁着队长高兴,社员们也高兴,沈庭生趁机提出了一个合理的要求:“队长您也知道,我住的那破庙,本来就破烂不堪,现在只剩下两间屋子能住人了,我家这么多人,根本就住不开,这康同志来了呀,也不好安排,不过我那还有一间房只塌了一点儿,修一修就能住人了,您看明天是不是安排几个人过来,帮忙修一下屋子,不然的话,我就是想收留康同志也是无能为力啊!”
队长板着脸,先不说给不给他修房子,反而先批评其沈庭生来:“庭生,你这就不对了,你口口声声的康同志,这是叫谁呢,他是你的同志吗?他能跟你同志吗?”
沈庭生立刻认错:“对不起,队长,是我错了,我觉悟太低,没有深刻意识到自己跟康反|动派在立场上的差别,差点儿就犯了大错误,我以后一定会吸取经验教训的,等房子修好了,我一定会代替咱们无产价级群众好好地教育他。”
队长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大伙儿看看,对于修理破庙这件事有没有什么意见啊?”
大伙儿都还有些后怕呢,这要是沈庭生不站出来,这黑五类份子差点儿就住到自己家里去了,到时候自己再一不小心说错一句什么话,那不是连自己一家都害了嘛,为了避免事情又出变故,大伙儿都大声地答应,这破庙早就应该修了。
于是队长拍板,安排了几个年轻的小伙子,明天的劳动任务就是上沈庭生他们家修房子,然后就宣布散会了,沈庭生把自己身上的蓑衣和斗笠让给了康学翰,带着他一起回到了他们住的地方。
路过已经塌了的牛棚的时候,康学翰还回去拿了他的一堆破烂,被雨水浸得湿透的被子衣裳,还有崩角缺牙的锅碗瓢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