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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驷却伸手按住他的手腕,冲他摇了摇头。
傅钦烨动作一顿,秦驷借着这个空档,开口说道:“你不能给她东西,给了,我们就走不了了。”
傅钦烨还有些不明白,秦驷也不解释,直接让人往前开车。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秦驷打开车窗,和傅钦烨一起往后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女人身边出现一个体格很壮的大汉,这大汉比起其他灾民来说好太多了,并没有面黄肌瘦的样子。
他往女人腿上踹了一脚,女人一下被踹倒在地上,她手中的布散落开来,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哪里是什么婴儿啊,那根本就是几根白骨。
女人见白骨落在地上,连忙爬过去,一把将白骨搂在怀里。
秦驷轻声说道:“她双目带血色,脸色泛青,应该是吃过人。”
“吃人?”傅钦烨吃了一惊,有点不能想象那样的场景,而且看女子的瘦弱,能吃什么人?
他脑海里突然浮上一个词来:易子而食。
☆、第22章 【二二】
“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吗?”傅钦烨心里一沉,目光往车窗外看去。
目之所及,尽是一些面黄肌瘦,脸色发黄的灾民,这些灾民们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就地坐在城门下,眼睛时刻看着周围,却是怎么都不肯起身走路。
只有听见和吃有关的东西,他们才会动一动。
还有些在大街上挨个求人的,说自己家里有人病了,求他们施舍些药物。
一直到了巡抚府,傅钦烨的脸都是拉着的。
江西巡抚名为徐子涛,今年正好四十岁,他留着一撇山羊胡子,身形消瘦,眉头紧皱着,面色烦躁不安。
见了傅钦烨和秦驷,他连忙行礼,脸色也好看了些许:“微臣见过皇上、皇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是不是来救济灾民的?”
傅钦烨点点头:“不然你以为朕来干什么?”
听见傅钦烨这明显带着问责口气的话,徐子涛苦笑了一声,哀叹道:“皇上,微臣自知自己有不力之罪,但江西已乱,微臣绵薄之力,实难力挽狂澜。巡抚府中的存粮并不多,早在两天前,就已经散尽了,不仅如此,那些灾民还进来巡抚府砸抢东西,微臣内子小儿皆被打伤,微臣……微臣实在是无法了啊!”
傅钦烨知道徐子涛说的是实话,江西的情况就是如此,任徐子涛有通天只能,也不能变出粮食吧。
他开口道:“朕已经带来了些粮食,你先将这些粮食分发下去再说。等此事了了,论功行赏,依过处置,朕心中自有定数。”
徐子涛简直是想辞官不干,这江西哪里是人待的地方,他本身就是一个寒门子弟考上了探花,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什么人,稀里糊涂的就成了江西的巡抚,原本他还想着施展拳脚,整治整治这江西,可是几年待下来,他才明白自己以前的想法是多么的不靠谱,这江西哪里是他可以整治的了的。
且不说这里有多穷,光是那些刁民,都够他喝一壶的了,如今他不过三十而已,可是看面相,却已经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人了,劳心劳力,可到最后,政绩却还是最差的那个。
简直哭都没地哭!
当着傅钦烨的面,徐子涛到底是没有说出辞官的话来,面带苦色地应下了。
他脸上倒是没有菜色,这可不是他的功劳,还是他那贤惠妻子的能耐,是她早早的就准备了一个地窖,在地窖里藏了不少东西,所以他们一家在这个时候才能够有一口饭吃。
想到这里,徐子涛脸色更苦了,他一介巡抚,寒窗苦读数十年,却还要靠着夫人养活,可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傅钦烨可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连忙催促着徐子涛把他们带过来的东西给分发下去。
虽然这些粮食不算太多,但也能够养活这城里的人一些时日了。
撑过这些天,就会有更多的粮食和药材运过来,到时候,这些灾民就有救了。
秦驷只当没看见傅钦烨的一腔热情,她让徐子涛把近年的文书记录全都拿了出来,一一查阅,果然发现了其中的蹊跷之处。
十月初连下暴雨,十月五日便是洪灾,十月七日之前还都无碍,待到了十月十日之后,灾民们便开始暴动起来。
连衙门都敢抢,这些灾民们胆大的简直不像是灾民。
十月七日,这一天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否则灾民不会一下子情绪失控。
但是翻遍了文书,十月七日那天也都是寻常,加上灾后事务繁多,这文书记载的也就模模糊糊。
因为文书太模糊,所以秦驷只能在其中寻找些线索,看来看去,只一样最可疑。
十月七日这天,有一家名为昌盛粮行的粮行哄抬物价,以次充好,还伤了几个灾民。
但昌盛粮行的背景极深,所以那天执行公务的衙役没能处理好此事,差点引起暴动。
从昌盛粮行之后,各家粮行纷纷效仿,一时间米加堪比黄金,就这样,往往买回来的米都是掺了大半的石子的,那个时候各处都忙着救灾,谁还能去管粮行的事情,等到后来许子涛反应过来之后,粮行早就被灾民们给一哄而上砸抢干净了,就连他这巡抚府也没能幸免。
再接着,他这巡抚彻底成了一个名头,江西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谁还理会你一个吃皇粮的巡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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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粮食快要散完了。”一个身着普通蓝黑色粗布长袍的侍卫毕恭毕敬道,只是他声音里带着一丝忧虑。
傅钦烨自然听出来了,他眉头一皱,随后又被趋于平缓,片刻后,他沉声问:“还剩下多少粮食?”
侍卫回答道:“约三千人三日的份额。”
傅钦烨接着问道:“我们的口粮呢,还剩下多少?”
“咱们自己人吃的话,约莫还剩下半个月的了。”侍卫谨慎地答道。
傅钦烨又问:“那朝廷来的救济还有几日能到?”
“应该还有五日。”
五日?
还有两日,该怎么度过?这江西可不止有三千人啊。
傅钦烨心一沉,挥挥手让那侍卫退下,他则慢慢踱步来到秦驷门外。
他与秦驷已经不冷不热好些日子了,傅钦烨心中始终有顾虑,是以冷了冷秦驷,然而她却像是一点感觉都没有,每日都闷在屋里,也不知道是在干嘛。
傅钦烨前几天早出晚归,难有休息,可秦驷却也从来不找他,像是……像是一点都不在乎他一样。
傅钦烨抬头看天,今天他回来的早,这会儿天边还有一丝亮,西边的那方天空翻涌着染了血一样的金黄色云彩,他舔了舔嘴唇,尝到一丝苦味。
“遇见什么为难的事情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声音在傅钦烨身边响起。
他转脸,只看见了一片青色。
☆、第23章 【v章 预告】
傅钦烨又缓缓转过头去看头顶上的灰暗天幕,等到最后一丝红光也挣扎着消失不见的时候,黑暗和寂静一起笼罩了两个人。
黑暗里还带着一丝微微的亮,让傅钦烨能够看见秦驷大致的轮廓,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傅钦烨用自己最为冷漠的声音说道:“更深露重,皇后早点歇息。”
说完,傅钦烨就转身往前走了两步,身后没有传来一丝声音,让他忍不住顿了顿,转身看了一眼。
身后一丝动静也无,他心里一颤,又要抬脚离开。却听见秦驷的声音响了起来。
“遇见什么难事了吗?”她又说了一遍刚才那话,随后抬起脸,一双眸子比这夜色还黑上一些。“若有什么难事,不妨说来听听。”
傅钦烨犹豫了一下,走到秦驷身边,跟她并肩站着:“粮食已经不够了……”傅钦烨转头看向秦驷,却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
好在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傅钦烨很担心自己会看见她脸上的嘲弄和轻视。明明来之前他是那样的雄心壮志,可这还没过多久,他就到了这般境地。
他转过脸,继续道:“还要坚持一段时间,五天之后才有粮食运到。”
“没算好每天的分量吗?”秦驷开口问道,这可不是傅钦烨会做的事情,他虽然不聪明,可也没笨到这种程度吧。
傅钦烨苦着脸道:“应该是够的,但是自从徐子涛设棚施粥之后,每天都有大量的难民进城,每日的定例早就不够了。”
秦驷挑了挑眉:“哦?”
傅钦烨有些沉闷地道:“这些天要削减用度,你那边的东西若是不够,朕让沈德宁支些去。”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没走两步,傅钦烨又停下脚步道:“城外太乱,你最好别离开巡抚府。”想说的话都说完了,傅钦烨没来由地感觉身上轻松了很多。可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握住了他的手。
傅钦烨转头看向秦驷,手中被她塞上了一个小纸条。
秦驷收回手,低声说道:“若是粮食不够用了,到这个地方瞧瞧。”
傅钦烨一怔,抬头却只看见秦驷离开的背影。两个宫女联手拉开了有些破败的木门,然后在傅钦烨面前,啪的一声把门关上。
傅钦烨捏着手中的纸条,匆匆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将那纸条在烛光打开,里面写着一个地址。
傅钦烨想了想,叫来沈德宁和徐子涛,让两人连夜带着人手去这个地方探一探。
徐子涛对这里熟悉,沈德宁身手高又老持沉稳,这两个人在一块,想来是不会出事的,再说只是探一探的话,应该没有危险。
傅钦烨虽然不知道秦驷给自己这个地址的用意,但是私心里,他还是信了秦驷。
一夜无眠,傅钦烨睁着眼等到天亮。
等到雄鸡叫了第一声的时候,他才像是被惊醒了一样,吹灭燃了一夜的蜡烛,傅钦烨起身走到院子里。
在门口打盹的小太监听见脚步声就立马醒了过来,就要上前服侍傅钦烨,却被他挥手屏退。
远处的天幕仍是灰蒙蒙的,阴暗的像是压在人心上。
就在这时,一个人急匆匆进了院子,看见傅钦烨站在院子中央,连忙上前